餐厨垃圾的尴尬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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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初春，夜里十点，北京民间环保组织达尔问环境研究所的调研员陈立雯在北京国贸饭店外发现了惊人的一幕——一群人围着饭店后面绿化带上的污水井口，在掏弄着什么，走近才发现是油腻不堪、由下水道排出的厨房废弃油脂。

  据附近的居民说，这一带夜里总有人来掏地沟油，不仅是国贸饭店，不远处的中国大饭店也如此。

  对此，《民生周刊》记者采访了陈婷，一位来自清华大学环境学院环境科学与工程系的博士生，这几年她一直跟着导师进行餐厨垃圾资源化课题的研究。

  陈婷告诉记者，餐馆的餐厨废物一般分为两部分回收，一部分是废弃油脂，另一部分是餐厨垃圾。废弃油脂指的是供餐过程中煎炸食品后废弃的油脂、经油水分离设施设备收集的废油脂（也就是地沟油）；餐厨垃圾指的是供餐过程中产生的食物残渣、残液和废弃油脂等废弃物。一般餐馆都会有专门的隔油池，用于将废弃油脂和餐厨垃圾分离，然后分别处理。

  七年政策 半年试点

  早在2005年，北京市市政市容管理委员会（以下简称“市政市容委”）就发布了《北京市餐厨垃圾收集运输处理管理办法》，对北京市餐厨垃圾的收集处理做了一些框架性的规定。

  在2010年7月地沟油泛滥时期，国务院办公厅就发布了《关于加强地沟油整治和餐厨废弃物管理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其中的三大行动为开展“地沟油”专项整治、加强餐厨废弃物管理以及推进餐厨废弃物资源化利用和无害化处理。《意见》明确要求开展餐厨垃圾处理的试点工作。

  北京作为首批33个试点城市之一，必须有所行动。自2011年8月起，北京市相继发布了《关于加快推进本市餐厨垃圾和废弃油脂资源化处理工作方案》（以下简称《工作方案》）、《北京市餐厨垃圾和废弃油脂排放登记管理暂行办法》（以下简称《暂行办法》），已进行制度上的规定。

  打头阵的是朝阳区的60多个试点餐饮单位。按照规定，开展餐厨垃圾和废弃油脂排放登记的餐饮服务单位需要与有资质的收运单位签订《餐厨垃圾清运协议》（以下简称《清运协议》）。目前，北京市的清运单位是北京环卫集团及各区县环卫服务中心，中心专门建立了一支清运团队从事餐厨垃圾的清运工作。

  《工作方案》出台半年多，效果究竟如何？达尔问环境研究所决定针对试点餐厅做一次深度调研。陈立雯告诉记者，他们首先和市政市容委沟通，得到了一份试点餐饮企业名单，然后根据名单一家一家进行调查。调查从2012年2月持续到5月中旬，得出了一份相对扎实的调研报告。

  遗憾的是，调研报告结果让人并不满意。

  官方未收 民间争抢

  调研结果中最让人担忧的是，环卫集团的清运队伍并未清运试点餐馆的废弃油脂——这是最让百姓神经敏感的一部分。无论是国务院的《意见》还是北京市的《工作方案》、《暂行办法》，都将废弃油脂处理列为重要工作。“我们发现环卫部门只是负责餐厨垃圾的清运，并没有收集废旧油脂，很多大型餐馆，像国贸饭店和全聚德还是有人在掏地沟油。”陈立雯表示。

  邓俊是北京市市政市容委固体废弃物管理处的副处长，近年来一直负责北京餐厨垃圾的管理工作。对于环卫集团不负责清运废弃油脂一事，他表示，“餐厨垃圾回收处理的利益小，很少企业会去做这件事情，所以政府就公益地去回收处理。但是回收废弃油脂效益比较好，北京也有很多正规企业在做，这种情况下政府只需要引导和监督就可以。”

  关于引导监督，邓俊坦陈，目前北京市废弃油脂清运企业的确存在小、散、乱的现象，但是在年内，北京会在朝阳区试点，招标特许经营企业来负责该片区的废弃油脂收集工作。“正式运行之后朝阳区的餐饮单位只能将废弃油脂有偿交给他们回收处理。”

  曹凯来自一家专门进行地沟油资源化处理的企业，他告诉记者，自己所在的公司是北京市第二家获得政府许可资质的企业，已经从事地沟油回收处理6年。他说，每年北京餐馆会产生废弃油脂十万余吨。企业目前向餐馆有偿回收废弃油脂，回收的废弃油脂经过工厂的提炼加工，制成脂肪酸甲酯，可用于生物柴油的制作，也是PE（保鲜膜的最佳材料）、PVC（全球使用量第二的合成材料）、建筑外墙的生产原料，还可用做农药载体。

  “我们不需要政府补贴。”曹凯表示，但是他们需要政府创造良好的行业环境。“小作坊在地沟油回收价格上比我们有优势，他们成本低，会将毛利压得很低，我们做不到。”曹凯说，正规企业在收油能力上还是敌不过小作坊。“北京市目前获得政府许可资质的8家企业，收油量只占全市总量不足四成，其他的都被小作坊收走了。他们中一部分将废弃油脂拉到自己的作坊进行油脂提取，然后经过经销商贩卖到山东一带的化工厂做化工原料。”

  争抢的现象依然存在，曹凯和他所在的企业现在最期待北京能像苏州一样开展政府特许经营。“我们希望成为特许经营企业，这样能尽早实现我们企业工业化、集成化的发展目标。”

  质量是最大难题

  达尔问调研人员走访还发现，在清运人员收集的餐厨垃圾中，70%以上不达标，多数餐厨垃圾包含了大量的纸巾、一次性餐具、塑料袋等非餐厨垃圾。“国贸三期的餐厨垃圾还是拉去喂猪，提供给清运人员的并不是餐厨垃圾，而是混合了大量一次性餐具和其它垃圾的混合垃圾。”调研人员指出。

  事实上，试点单位和收运单位之间的《清运协议》本身就有一定问题。其中仅仅规定“餐厨垃圾试点单位禁止将塑料、纸类、金属、玻璃、织物、建筑垃圾等非餐厨垃圾装入餐厨垃圾收集器内”，但是并未规定该行为模式的后果以及责任。正是由于协议缺乏强制效力，餐厨垃圾试点单位不用保证餐厨垃圾的“纯正”，还可以将餐厨垃圾转卖给私人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这直接导致了试点餐馆餐厨垃圾的两个流向：第一个流向是明面的，由政府主导，免费收集以及运输；第二个流向是暗下的，由私人或者“有资质的公司”向餐厨垃圾试点单位按人数以及营养程度购入。“优质的留给付费收购的，劣质的留给免费拉走的。”这成为了部分餐馆心照不宣的秘密。

  如何收集到符合要求的餐厨垃圾，成了邓俊心目中最大的难题。他表示，现在大部分餐饮单位尚未意识到正规处理餐厨垃圾是他们的义务，“他们总是放不下原来的利益。原来是卖钱的，现在白白给你，他们就觉得亏。”

  监督体系不健全

  对此，达尔问调研人员认为，政府建立的监督体系不健全是导致这种结果的一个重要原因。

  据他们调查，与试点餐馆对接的部门是各街道办事处城建科，属于城管系统。由于城建科工作人员没有执法权，对餐厨垃圾清运不规范的情况，他们也只能督促对方不许私自卖餐厨垃圾和地沟油，并不能实施其它强制性手段。

  好消息是，2012年3月1日已经开始实施的《北京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对餐饮服务单位、回收单位、个人和车辆做了严格的规定。

  对餐饮服务单位，《管理条例》明确禁止其将餐厨垃圾或废弃油脂交给无正规资质的服务单位进行回收处理，也严禁将未经无害化处理的餐厨垃圾直接饲养畜禽。一旦发现，可由城管部门责令停业整顿并处5千元到5万元的罚款。而对无资质收运餐厨垃圾、废弃油脂的个人和单位，也将处以重罚。

  邓俊表示，城管部门将会专门抽调一支监督管理餐厨垃圾和废弃油脂的队伍进行执法，执法监督的作用将大大加强。

  在各方努力背后，对于更多北京市民而言，他们期待着北京餐厨垃圾和废弃油脂处理的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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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理由：没完没了的地沟油，就是一个机制问题，害人者，必须受到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