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届书香满园读书交流赛分季赛之七——《冰与火之歌》阅读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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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格？源起？
本来想，谈“冰火”的最低资格是把五本书读完之后，但时间总是抽不出来（或许这是个借口？——挤一挤，总是有的！），或许原因是这样的，在慢慢的阅读过程之中，这本书从猎奇变成了介于流行与学术之间的一种东西，所以不想快，怕它在自己读毕五卷，还不见最终出全，但又慢不了，因为，呵呵，感动常在。所以，想进行某种互动，就选择在这个两卷半的时候，整理和记录下自己的感动并企图进行分享，私下里，真地觉得：文字是一种记录方式，记录自己的一段阅读之旅；文字是一种感动方式，文字对文字的感动；文字是一种分享方式，分享自己在阅读旅途上的快乐点滴。“书尚评点，以能通作者之意，开览者之心也”（李贽），果能如此，则快莫大焉！


读法
用你喜欢的方式读你喜欢的作品，这是一种境界，可惜，是一种很难达到的境界，因为你无法屏蔽前见，也无法不带着自身的既往经验进入书中，而最关键的是：因为你无法安静或者真正做到随心所欲，体会“风吹到哪页读哪页”这种快慰。何况，“冰火”有一种魔力，它漫溯七国之地，游荡小说中的现在和更为古淼的历史，徘徊在核心的两大家族的宅邸，忽地又刺入灵魂的阴冷或鲜亮，带着你逡巡、跳跃、体验、神往、同情、厌憎、微笑、领悟……总之，停不下来。有人读它是因为喜欢玄幻，有人读它是因为人性解剖，有人读它是因为它人化的动物和动物化的人，有人读它是……因为它可读！略微学究气的说法是：多元要素+庞大结构，客观上，就使得你可以从任何一个点切入，而要素之参差、结构之斑驳交错，使得从任何一个点切入都会自有其收获。至少我，尽管是从欣赏语言元素这种非正宗的小说阅读方式开始的，尽管作者行文中的大词、小词、古词、旧词新用等有时的确阻碍了我在阅读上的流畅感，但也恍惚之间觉得得到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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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一般概念里，小说中，讲究的是故事（情节）、人物、事件。我也不能免俗。作为阅读札记，在这里重述故事，显然不是我的意愿，因为既没有篇幅，又仿佛庸俗剧透，剔除了血肉只剩下个骨架那种故事梗概，或者把小说中人物所经历的融汇色、香、味甚至血与火的点点滴滴用枯燥方式罗列为事件，因此根本并不是我在此的追求。所谓“冰与火之歌”，并不尽然北地的漫天冰雪，或者火龙口中的烈焰这种代表性意象，而在人性颠簸和碰撞中的闪闪烁烁与幽幽暗暗。所以我说说人物。

如果“红楼”中可以说“多情公子贾宝玉”、“多愁善感林妹妹”，那么，“冰火”中的人物却很难用一个限定语来概括。假如能参考社会符号学的方式，我以为，这不是说中国古典名著就身份刻板，而是说，现代小说有现代小说的立意，小说不仅是作者的艺术技巧，也是具有现时代特色的一种人类心灵的倾述或观照方式，因为今天的社会生活变动远胜既往，就普通人的感受而言，人与社会生活的关系与其说是主动式的参与，不如说，好比掷入滚筒洗衣机中的衣物，是被自己无法掌控的力量反复抛洒，于是，流变、零散、失衡加剧了人的身份塑造——诸如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致、仿佛时间之外的荒凉古城耸立的意象，会在某些人心中激发出久违了的感动，可以对此进行反证，不管怎么说，无论是自塑还是他塑，今天的人性更加善变也更为多重，再也不是恒定的凝冰一块，即使是冰，也是被火烤炙，显露厚薄不匀、边缘渐融、飞雪覆盖等等特征的冰。

哪怕会受到某些读者的抨击，我也必须承认，“冰火”中我最喜欢的人物是泰瑞昂（Tyrion，我读的是英文本，名字根据读音而来，或许不同于中文本，但真正的“冰火”迷从我的叙述中应该不会误会为他人，下不赘述）。这个丑陋的侏儒，起初你以为他是个打趣的人物，以读书得到的智慧尖刻地嘲讽别人而获得阴险的快乐，以好色到渎神的程度挟其显赫家族背景而四处猎艳，但是慢慢地，你发现他的真诚，因为真诚得极致，所以觉得是嘲讽，而譬如当你从他与埃达的私生子乔恩之间的对话等等慢慢还原他的完整人生图景，你会发现他带着终生背负的诅咒降临于世：母亲因生育他而死，在他之前诞下的龙凤双胞胎，一个是号称七国第一剑客的美男子，一个成了美得让人堕落的王后，而他是侏儒，“半人”，因此，他夺去了父亲的至爱，羞辱了他的家族，甚至连私生子都不如：明知道哥哥作为国王近卫是不能继承家族头衔的，父亲仍然剥夺了他的家族继承权。如果把小说解读为家族故事，那么，泰瑞昂的故事是边缘化了的，他游走在宏大叙事的边缘，他的出现总是格格不入，又总是让人充满期待，仿佛庸常生活中对外遇的神秘幻想。

起初，他是不自觉的，他最初的真诚，是人性的纯真；他爱上了哥哥雇来捉弄自己的妓女，甚至灌醉神父，让他在酒精麻醉中给自己证婚；当父亲知晓此事，命令一队士兵来到这个女人面前，并且迫使他亲眼目睹他们对这个女人职业的证明，泰瑞昂崩溃了，本真的身体、神圣的爱情都是可以嘲弄的，生命如此之轻，更致命的是，他是父亲眼中扶不起的烂泥！
这一事件之后，他的真诚是另外一种，或者多种，姐姐喜欢弄权，他陪她弄权，财政大臣喜欢狡诈，他陪他狡诈——投入狼群，他变成真正的狼，与野人相处，他变成真正的野人。水无定形，看似随波逐流中，他清晰地定位了自己并找到了自己的潜力。于是，当再次爱上一个妓女，尽管初恋时那位妓女教会他的歌不时在他脑海升起，他却懂得了采用一切正直和不正直的方式去保护现在这位妓女了。
然而，他始终无法摆脱的是父亲看他的眼神，从某种意义上，泰瑞昂的一生就是证明自己：我是父亲合格的儿子，如果说哥哥是英俊的，我就是智慧的，我们有着同样的家族忠贞，同样为家族赢得荣耀。父亲要打仗，他亲自上阵，即便他好不容易说动的这批人马不过是父亲眼中的草台班子，战术中可消耗的废柴；国事危机，他领父亲之命担任王国首相辅佐刚刚即位的侄子，大展谋略施行合纵连横，对抗觊觎铁王座的前国王之弟，不仅规划了惊心动魄“赤壁之战”，而且在城门即将失守之际，身先士卒跃马疆场，以一己之力挽国之将倾，而当大战结束，当他带着从头到半个肩膀的恐怖刀伤回来，却发现，自己依旧无法得到父亲的承认，这种真，是真痛，深入骨髓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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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视角：小说结构或者场景展开或者叙事模式
“冰火”很耐看，耐看的原因和它的厚度和宽度有关，而厚度和宽度作为背景，是通过人物的经历和人物的视角来展现的。

现代小说很忌讳上来就交底，按照术语说来就是，小说是阅读出来的，小说中的空白地带所发出的召唤，让读者不仅能有探索的知趣，而且交叉错落，有浅有深，运用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方式把人性打造得有棱有角。做到这一点的方式，就是小说中所一以贯之的“人物视角”叙述方式。在“冰火”中，如果从语言元素来看，除了有如地图（地理意义上的地图和人性意义上的地图）一般徐徐展开故事之外，人物视角还有一个好处，作者可以忽儿化为珊莎这个始终在做梦的单纯女子，忽而可以变身埃达这位忠臣，忽而变幻成金盆洗手的海盗达沃斯，忽而幻化为急欲证明自己合法继承人身份的格里高利，可娇可嗔，可奸可诚。

作者擅长的场景，我以为，是寂寞壮阔胜过万花锦簇，幽冷的池塘、林海雪原、无人野地是他最喜欢铺张的细节，而家族的族徽，刻画之细腻，简直让人怀疑他与煽动苔丝父亲去命女认亲那位牧师有着同好，或者有着克洛德•利维-斯特拉斯的天赋，对图腾崇拜与社会关系之间的隐秘联系弄得透彻无比。而这，和人物视角也不无关联，“一切景语皆情语”（王国维），场景同人物的匹配，使得场景如其所是，又不如其所是，于是，北地的苍凉宛如临东城主一家的个性，浩瀚而起伏，鹰巢城宛如那位企图怀抱婴儿以为与世无争可以自保的女人，高处不胜寒。

小说多元性体现之一，是流浪汉小说、历史小说、玄幻小说、战争小说、浪漫小说等等要素的杂糅一体。埃达的女儿本就不安分，在埃达死后，这位阿雅忽而在黑暗中的都市巷陌与地下暗道游荡，忽而在前往长城的路上漂泊，忽而被俘而被拘囿在城堡中，忽而脱逃在求亲靠友的跋涉之中，这是用她的流浪来展现王国的宽度，与之相似的还有那位龙之母丹内妮，不过“萍踪侠影”的意味不如前者；作为历史/传奇小说，过去的过去，曾经的武士、国王、城主、家族，现在的带着族徽的旗帜飞扬，不仅让珊莎向往已经远逝的骑士与公主的轶事，而且在饲养传信乌鸦的伊蒙那里演变为誓言与世俗的对立；从玄幻的立场看，丹内妮所获得的三只龙蛋，在死去的丈夫、邪恶的黑巫婆和自己尚未出生的儿子焚化之际破壳而出，可谓最大的神来之笔，龙会带来什么惊世之变尚不得知，但史前怪物的复苏注定让这个世界不再平凡，而斯坦尼斯的红色女巫的暗杀，则让玄幻上升到恐怖的程度了；如果读者期待的是战争，那么，泰瑞昂在王城之外规划的水战，配合着术师的魔火，堪可媲美中国的“赤壁之战”，实在石破天惊而且昏天黑地，而围绕泰瑞昂的决斗、首相即位的比武典礼、女武士与弑君者之间的比武以及无数的打斗描写，让长剑不断嗡鸣，战歌始终嘹亮；刀光剑影之中，插入的俚曲歌谣，譬如那首讲述北国野人之王与临冬城公主之间故事的“花园中的那朵玫瑰”，又是好一番音乐飘荡，长笛悠扬……

真格地“何物文人，有此肺肠，有此手眼!若令天地间无此等文字，天地亦寂寞了也”（李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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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最恨人家子弟，凡遇读书，都不理会文字，只记得若干事迹，便算读过一部书了。” ——金圣叹

语言
小说的语言不仅是载体，也是打动我们的直接工具。“冰火”的语言看点有三：1. 自创语言，主要见于叙述隔海相望的游牧部落；2. 历史语言，主要见于文中时而夹杂的一些古雅文字；3. 叙述中的语言功力。这里主要谈第三点，遗憾是漂亮之处太多，只能点到为止，在此略作欣赏罢了。

1.  小词的精巧
The rain came down and down and down.
埃达的卫队在半路被截杀，周围躺满尸体，埃达腿部亦受到重创，此句中之down and down and down，对叙述雨中的谋杀而言，这句话很冷静，很漂亮，有此时无声胜有声之效

The moon was peeping over the castle wall when he told Podrick Payne that he was going to pay a call on Varys.
泰瑞昂将去见自己所爱的女郎，不说天色已黑，而说月色撩人，有味道。

2. 文字的力与势
The north went on forever.
Tyrion Lannister knew the maps as well as anyone, but a fortnight on the wild track that passed for the kingsroad up here had brought home the lesson that the map was one thing and the land quite another.
起笔的短句真有气势。

They had left Winterfell on the same day as the king, amidst all the commotion of the royal departure, riding out to the sound of men shouting and horses snorting, to the rattle of wagons and the groaning of the queen’s huge wheelhouse, as a light snow flurried about them.
这个句子的节奏相当漂亮。最后的小句收得很紧凑——上路了，喧嚣被打包地抛在脑后；和上边句子的起笔有得一比。

3.  巧妙的对话
“Yes, she’s a sweet sight,” he told her, “though not half so sweet as you.”
“Oho.” She grinned. “I’d best be careful. This lordling has a honeyed tongue.”
“Taste it and see.”
格里乔伊作为人质从小被寄养在临冬城，现在他回到家，这是他与路上邂逅的女子调情时的对话，最后一句让人生动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口齿伶俐的浪荡子的形象。

4.  哲理性
“A craven can be as brave as any man, when there is nothing to fear. And we all do our duty, when there is no cost to it. How easy it seems then, to walk the path of honor. Yet soon or late in every man’s life comes a day when it is not easy, a day when he must choose.”
这是饲养传信乌鸦的伊蒙对私生子乔恩所吐露的肺腑之言。这位前朝后人更让人肝颤的话是：你必须做出选择，并伴随这个选择渡过余生。（是否让你想起海明威？）

5.  深刻的流畅
写断了腿的布朗那章的意识流，写丹内妮浴火重生之前的恍惚心态那章，都堪称让人掩卷之后仍无法平息心绪的段落，但我还是选择这里的一段，比上述两段简短，但仍不失整饬之美，Sobbing, Sam took another step.这个结构反复出现，让我们如临其境地看到步履维艰，看到山姆的懦弱，看到山姆的坚持，看到山姆的执着或者刻板：
Sobbing, Sam took another step. This is the last one, the very last, I can’t go on, I can’t. But his feet moved again. One and then the other. They took a step, and then another, and he thought, They’re not my feet, they’re someone else’s, someone else is walking, it can’t be me.
…
Sobbing, Sam took another step. It felt more like he was falling down than walking, falling endlessly but never hitting the ground, just falling forward and forward. I have to stop, it hurts too much. I’m so cold and tired, I need to sleep, just a little sleep beside a fire, and a bite to eat that isn’t frozen.
…
Sobbing, Sam took another step. He had been cold so long he was forgetting what it was like to feel warm.
…
Sobbing, he took another step. The snow swirled down around him. Sometimes it fell from a white sky, and sometimes from a black, but that was all that remained of day and night.
…
Sobbing, he took another step. The crust was broken where he set his feet, otherwise he did not think he could have moved at all.
…
Sobbing, he took another step. A root beneath the crust caught his toe, and Sam tripped and fell heavily to one knee, so hard he bit his tongue. He could taste the blood in his mouth, warmer than anything he had tasted since the Fist. This is the end, he thou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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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一律无法显示，请兄另外找图床。

晚上有空QQ聊天哈。

cicerocicero

本来通过搜索和比较选了比较顺眼的几张图，但显示不了，改传在六间房的图床，可惜图片生动性不如原来，不过不像原来的一大块空白那么碍眼罢了。

可耻的贴图小白，在此道个歉

hufucopy

图片已经有了，谢谢楼主的努力。

至于具体的意见，说实在的，我的英文不足以评价，留待达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