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粽情端午】一方水土他乡路  情系天涯粽无声

若若

       一方水土他乡路 情系天涯粽无声
              若若离愁/文
    爷爷在世时总爱说我。他说我脑后长有“反骨”，性子急躁刚烈。我常对此不置可否。有没有“反骨”我不知道，只是家族里胆汁质类型性格的人不在少数。

    书上说胆汁质性格的人“情感发生迅速、强烈、持久，动作的发生也是迅速、强烈、有力。属于这一类型的人都热情、直爽、精力旺盛、脾气急躁、心境变化剧烈、易动感情，具有外倾性。”爷爷当然不知道什么叫“胆汁质”，于是他理所当然定义我有“反骨”。

    我将这个定义演绎得恰如其分。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纪，像一张粗劣的草纸，抑郁不快如墨滴，极易晕染铺陈，颇有泛滥成灾的架势。我的身体里不知怎可装下那么多铺天盖地的愤懑：不过是个一晃眼蹦出来的弟弟，不过是一瞬间从公主到女仆般的落差，就让平日傲气惯了的我跌落谷底。

    正是那个不是白就是黑的年纪，我怀揣的悲愤在体内酝酿成烈性炸药，不时引爆；背负的怨恨长成了怨毒的毒刺，张牙舞爪。坚信全世界除了自己，任何人皆不再可信，认为他们看似温良纯顺的面容下，隐藏的是看不见的凶险和罪恶。比如我的父母——曾经最爱我的人伤我却最深。血淋淋，痛到极致的教训。

    我就是堂吉诃德。哪怕身披破铜，手执寸铁，我亦要战斗。与天斗，与地斗，与父母斗。看他们暴跳如雷、惹他们心浮气躁，我不会有怜悯。不做公主，亦不甘是女仆，我要是恶毒的女巫。

    家成了战场，硝烟弥漫。相看两相厌。尤其是寒暑假、逢年过节的时候。试图掌控我的他们和时时针锋的我，针尖麦芒，两相伤害。他们不喜欢我拉得老长的“清水脸”，我厌恶他们“虚情假意”兔死狐悲式的，还以爱的名义的“关怀”。永远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我在家的日子，是他们的噩梦，我的劫难。要想结束这乱世战火，只能借助我的远离。我冷血地清楚：远离有时是种无招胜有招的招。

    拼命读书，因为那是块跳板，可以帮助我逃离。那个家冰冷无情，连空气都是疏离。让他们搂着儿子欢愉去吧！凭借优秀的成绩，我倔强地开始了寄宿生活。当同宿舍的同学都因为想家，捂被而泣或放声嚎啕，我却如释重负，心生愉悦：我自由了！

    我拒绝接受父母的“招安”。鲜少回家，除非钱花光了；不主动说话，除非必须开口了。

    那个周末，又逢端午，看着空了的钱包，只好回家。母亲出奇热络，她知道我不会主动跟她说话，找了表弟给我传话：“姐姐，你来吃嘛！舅妈专门给我们买的樱桃和鸡血李。”

    其实，我亦是难以抗拒难得吃到的水果的诱惑，但一听弟弟的话，听到刺耳的“专门”，我浑身警报迭起：“招安”又开始了！“不吃！”绝不食嗟来之食。母亲拙劣的讨好，在我看来如刺哽喉。

    “来，你不是喜欢吃樱桃吗？吃点呀！”母亲叫我，我骄傲的心连一眼都不允许我瞟，拧头就进了房间：把你的好，都送给你爱的儿吧！我这里，省省也罢！

    母亲告状，父亲找我谈话。我冷冽的目光掠过他：“我不爱吃了，这个也需要告状吗？有错吗？”

    “你给老子！不要不识好歹！”父亲眉毛上挑，怒气开始凝聚。

    “不吃！不配吃！”我不甘示弱，越能挑起他们的怒气，我越发心生快意。

    “怎么不配吃？那是你妈妈！”怒气浓了几分。

    “是我妈，你也是我爸。我知道，感谢你们生了我，养了我。行了么？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

    “你！——”父亲的巴掌扬起，就要落下。

    没有躲，扬起脸，我在等待预期的疼痛。恨，穿透眼眸，直达心底。

    巴掌没有来，但是好好一个端午节，被我恶意破坏殆尽。冷眼旁观看他们心情越发恶劣。不理会父亲嫌恶的眼神，不搭理母亲不时瞟过来的眼神，偶尔眼神交汇，我就那么直直望过去，没有惧，没有畏。没办法，我们都不会妥协。

    那个端午，艳红的樱桃很寂寞，艳红的鸡血李很寂寞，浸油的粽子很寂寞，因为曾经爱它们的人，亦不再亲近了。竟然形同陌路。

    时间可以磨灭和修复很多东西。毕竟血浓于水的亲情，不可割舍。后来慢慢也跟母亲说话，心绪也平和良多。只是整个青春的花季，因为有无解的心结，亲情的路走得磕磕碰碰，爱恨之情反反复复。惟有逃离的心最坚定。

    越发远了。远到了头年高考不如愿，次年补习选了个离家要8个多小时车程的中学。高考又如期而至。父亲说要来陪考。

    2003年6月6号，辗转了8个多小时，当父亲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那个“万里长江第一县”的古县城，落日余晖洒满江面，落霞满天，映红了我的脸。

    不能不说，心里有无尽的窃喜：整个宿舍，就我的父亲来陪考了！年岁渐长，看别人和父母其乐融融，竟然也心生向往。什么时候，坚硬的心，已经被碰出了个大缺口？

    父亲刚坐下，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刚放下的行李袋里扒拉出一个层层报纸包裹的东西。“喏，你妈说你喜欢吃粽子，专门给你包了，非要我带过来的。”彼时，端午已过一周有余，我不知道母亲是如何保持那些粽叶的青绿新鲜的？

    似曾相识的话语，只是这次，为何听了心里发热，鼻头发酸？为何不再心生排斥，勃然大怒？拆开了层层包裹，手忙脚乱剥开一个粽子，当熟悉的肉香弥漫在屋子里，那一刻我愿意被这味道俘虏。这味道，散发着亲情的幽香一直萦绕，只是可惜，被年幼执拗的我蒙蔽了口鼻，蒙蔽了心。这么多年，我竟然只顾了去和亲人作对，伤害和自我伤害。

    是的，他们爱儿子，不，爱我弟弟，但是，他们也一直爱我。爱弟弟和爱我，并不矛盾。这个世界，不是只能除了他，就是我，还可以是我们。曾有的那些恨意，在这粽香中被掩盖了去，烟消云散。

    也许是那些粽子的香味，也许是父亲陪考的福音，第二年，我终于如愿以偿。也许习惯了远离，我尚不习惯突如其来的亲近，对立多年，关系的缓和，反而让我手足无措。我又一次当了逃兵，逃到了天涯海角的海南去念大学。

    离家越远了。年年都吃海南的蛋黄粽、白水粽，但却独独吃不到属于母亲包的肉粽——精心挑选上好的糯米、炒到恰到好处的半肥瘦的老腊肉，煮到软糯的豌豆，适当的花椒。肉和花椒的香、豆和米的糯，他们是绝搭。年年端午吃粽子，端午年年思粽子。这种心情，非一般人难以体会。

    谁料到，大学毕业，却是越行越远。远到连吃粽子的风俗都弱化的南半球岛国去了。一去三年，粽子的香味惟有在端午佳节之时沉郁在心头，百转千回。

    尚记得，去年6月回国，端午也是过了快一周了。母亲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冰箱端出了粽子，说是给我和男友专门留的。一看粽叶还很新鲜，是新包不久的。我终于问出口：“妈，你是咋存的粽叶呢？”

    “哦，这个是要用水泡泡，甩干水装塑料袋放冰箱的冷藏室，这样可以多放半个月的样子。快吃吧，我昨天才包的，新鲜着呐。”

    流浪7年了，我的心，那刻，终于现世安稳。母亲是怀揣怎样的心情做着这些琐碎的事情？只为了我的一个喜好。兜兜转转，来来去去，最渴望温暖，最向往温情的我，怎么能躲过亲情？
   
    此去岛国几千里，粽香从不曾忘却。是这香，带迷途的我归家，终于安定。

zhangred

读完了，感慨一番，激起了我很多陈年往事，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同样的粽子，不一样的心情。

若若

引用第1楼zhangred于2011-06-11 15:52发表的 :
读完了，感慨一番，激起了我很多陈年往事，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同样的粽子，不一样的心情。

成长都有些难以言说的疼痛。

桃子

真实，细致，如同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的文章，如同精品酒肴，值得品味。

桃子

楼主是一个真正用心写文章的人，你把生活用文字提炼得如此精辟，又如此凝重，关键之处字字千钧，句句含情，你的文章打动了我，也打动了每一个观众。

中山若水

抱歉没有细读啊，真情实意，刻画细腻，佩服！

许璐

桃版推荐下看到了这里，也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我自己，和你一样有个受宠的弟弟，也处在那叛逆的时期，也把母亲气得掉泪。。。直到后来高中毕业写了一封信尴尬的‘复合’，继而逃离远至新疆。。。
感概良多！楼主的文字真的很能打动人，桃版版没看错，嘿嘿

若若

引用第6楼许璐于2011-06-12 14:22发表的 :
桃版推荐下看到了这里，也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我自己，和你一样有个受宠的弟弟，也处在那叛逆的时期，也把母亲气得掉泪。。。直到后来高中毕业写了一封信尴尬的‘复合’，继而逃离远至新疆。。。
感概良多！楼主的文字真的很能打动人，桃版版没看错，嘿嘿

原来，有同等经历的，不仅仅我一个人。我曾经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

若若

引用第5楼中山若水于2011-06-12 00:59发表的 Re:【原创首发】【粽情端午】一方水土他乡路 情系天涯粽无声 :
抱歉没有细读啊，真情实意，刻画细腻，佩服！

功底还是薄弱，还要多学习。

若若

引用第4楼桃子于2011-06-11 21:50发表的 :
楼主是一个真正用心写文章的人，你把生活用文字提炼得如此精辟，又如此凝重，关键之处字字千钧，句句含情，你的文章打动了我，也打动了每一个观众。

感谢桃版主的肯定。你的点评，亦精彩！我会努力记录生活点滴，在琐碎、庸凡中找点真善美，寄托更多情思安慰。

桃子

引用第9楼若若于2011-06-12 17:25发表的 :


感谢桃版主的肯定。你的点评，亦精彩！我会努力记录生活点滴，在琐碎、庸凡中找点真善美，寄托更多情思安慰。

嗯，平凡中发现真善美，用笔记录真感受。

xilou001a

有的往昔，很多时候，初看是伤痛，再细品味，却更有一番难言的滋味……

dszsy

唉，仿佛是看到了那时的我，不过不同的是我是从新疆逃到了上海

年岁见长，知道感恩的时候，那个最疼爱我的人已经离我而去了……

若若

引用第11楼xilou001a于2011-06-13 08:48发表的 :
有的往昔，很多时候，初看是伤痛，再细品味，却更有一番难言的滋味……

所以当生活中有感触的时候，要及时抓住，赶紧记录，因为过后再难真实记录彼时最真实的感情！

淡墨珩

父母的爱永远是不会计较不求回报、且无怨无悔的。
在我发生交通事故那年，家人为我操碎了心，我责怪自己的时候，老爸淡淡一句：我们是一家人。就让我内牛满面。

liushijun

引用第14楼淡墨珩于2011-06-16 11:47发表的 :
父母的爱永远是不会计较不求回报、且无怨无悔的。
在我发生交通事故那年，家人为我操碎了心，我责怪自己的时候，老爸淡淡一句：我们是一家人。就让我内牛满面。

hahahahaaaaaaaa,泪流满面！！！！！！

liushijun

一方水土他乡路， 情系天涯粽无声
五湖四海路坎坷， 回首北望有双亲

若若

引用第15楼liushijun于2011-06-16 15:28发表的 :

hahahahaaaaaaaa,泪流满面！！！！！！

我们总是不太看重拥有的，因为习惯了；唯有经历过一些过往，经历过一些曲折，才让我们懂得原本很平凡，但却一直被我们忽略的关爱和道理。
很多时候回头望，会觉得自己很残忍，嗜血地残忍。因为知道自己可以左右他们的情绪，所以肆无忌惮。

若若

引用第16楼liushijun于2011-06-16 15:32发表的 :
一方水土他乡路， 情系天涯粽无声
五湖四海路坎坷， 回首北望有双亲

少年心绪最无宁， 最是难堪别离情
一方水土他乡路， 情系天涯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