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冬天•梦里雪飘

hzyuan

梦里雪飘

  昨天，峨眉来信说，他那边刚下过一场大雪。抬起头看了看窗外，阳光发了疯似的灿烂，空气中溢满躁动不安的情绪。

  晚上，起大风，鬼啸般掠过，阳台上的晾衣架嘎嘎嘎地响着，女儿说，爸爸，我怕。

  早上起来，窗外灰蒙蒙一片，雨，沥沥地下，房间里潮湿、阴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个城市的冬天终于来了。

  我讨厌这个城市的冬天，正如我讨厌这个城市一般，虽然，这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这个城市，惟有它的秋天，才让我觉着它有着美丽的一面。晚上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在校园中，月光里，潋滟着浓浓的桂子花香。秋虫们在缠绵而热烈的歌唱着，流水般绵绵不绝滑过耳边；每过一会儿，又有几声浑厚而低沉的鸣叫毫不客气地闯来，全然不顾打破了这甜美的合唱；偶而，也有轻俏而柔嫩的低吟怯怯响起，犹豫不决地试探着加入。天，深蓝的一片往地平线那边漫去，颜色却是越来越浅，终至于在远处灯光的抚摩下，晕起一层橙黄的光泽。

  然而，冬天来了，这潮湿而阴冷的冬天来了。别了，我的桂香；别了，我的秋虫，我的美丽夜空。

  我总以为，冬天应该下雪，很大很大的雪，满空飞舞。夜深了，月冷千山，梅花照眼，雪花儿无声无息飘落，打个旋儿，袅袅地溶入一池寒碧……

  然而，这只是我的梦里冬天，梦里下着雪的冬天。我不知道，已有多少年的冬天没见过雪，已经懒得去想了。

  或许，那些曾经飘着雪的冬天，那个曾经眼巴巴等着下雪的我，都已离我很远很远了。

  记忆中的雪，曾经洋洋洒洒，铺满着屋顶，地面，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树枝裂开的声音。第二天起来，和哥哥在院子里尖叫，追逐，兴奋得如小狗般，一转头，母亲站在窗前，唤我回去。

  那年我几岁了？我不记得了。只知道很小，还没上幼儿班。可那年的雪真大，我再没见那么大的雪，很冷，欢跃着跑回母亲身边，仰起脸，母亲拿着手帕，给我擦鼻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当我回想着曾经的雪花时，在脑海中浮起的，是这样的一个瞬间。

  教室里很冷，老师在读着课文，从这个角落，那个角落，不时传来吸着鼻子的声音，跺脚的声音，我忘了当时我在干什么，只记得突然间有同学欢呼，下雪了！接着便是唧唧喳喳的细语声在教室中迅速弥漫开来，一个个伸长脖子扭头看着窗外。老师放下书，走到窗边，看雪花一片一片拂过，回头，笑着说，大家出去玩吧，记得，回家后写篇作文，《雪》，明天交。

  我不记得我在作文里写了些什么，小学五年级，很久远的事了。老师姓张，前几年同学会上还碰见。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我曾经把你写入小说，取了个我很喜欢的名字，小西。那么，我还是叫你小西吧。那天，在朋友，就是小说中的阿彪，家喝醉酒，踩着雪花，踉踉跄跄回来，阿彪扶着我。你站在校门口，你生气了。我一下挣开阿彪，摇摇晃晃地冲你跑去，紧紧抱住。你没动，过了会，轻轻地说，有时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爱我。过了会，又轻轻地说，可有时候，我知道你爱我。我问，什么时候？你说，当我们一起呼吸的时候。

  拿着饭盆，从师大的食堂里走出，下雪了。你站在门口，伞在你手中优雅而俏皮地转动着。我笑嘻嘻地走过去，同学，哪个班的，送我一程吧。你咬着唇儿笑。我伸出手，握住你拿着伞柄的冰冷小手。你只是笑，将手抽出，环过我的腰，深深插入我大衣的口袋。我们走吧。

  那年之后，记忆中再无雪花飘过。或许，再没雪；或许，我忘了。我只记得，曾经有一个冬天，我如此盼望着雪花飘下；然而，那年无雪。

  那一年的冬天，在北京度过，忙碌而枯燥。早上起来，匆匆吞下点东西，八点出发。到楼下，靠着公交站牌，吸着烟，默然地看着人们挤上挤下，一团团白气，从无数张嘴中，有胡子的，没胡子的，大的，小的，张着的，撅着的，呼出；略一犹疑，便被寒风一把夺去。取下烟，捻灭，紧了紧大衣，裹入人群，身不由己地被挤了上去，挤了下来。

  九点光景，到了图书馆，还书，借书，查报刊目录，写纸条给管理员，一车车泛黄的杂志推上来，手指机械地迅速翻动，一目十行，夹上纸条做好标记，复印。日复一日，管理员说，算了，你别写纸条了，自己推车去仓库拿吧。中午，去食堂吃，不觉得饿，只是按惯例，该吃饭了。头晕，口干，想喝汤。那食堂的汤却总是勾芡，粘粘稠稠地含在嘴里，吞下去，恶心。

  下午四点，图书馆出来，靠着柱子，点上烟，和着干冷的空气，深深吸入，慢慢吐出，身子一点点地发软，肚子空空，被烟一刺激，一抽一抽的。照例挤上车，挤下车。去住地附近的大超市买菜，因为饿，所以对肉有着畸形的爱情。猪肉，牛肉，鸡肉，大块大块的买来，放高压锅里炖得烂烂的，大口大口的吃着。

  吃饭，洗碗，看书，做笔记，整理材料，写论文。房子是朋友的，就我一人住，空空荡荡。停下手来，看着墙上自己的影子发呆。住在二十三层，安静的让人发慌，燃上烟斗，站在窗边，看底下车子一辆辆闪闪地滑过。

  十一点了，穿上大衣，去胡同里一家小店，积着厚厚油垢的墙面，地面，桌面，老板的脸。要上三两二锅头，一碟花生米，十串烤肉，十串小腰。要是第二天不去图书馆，要上半斤，再加个老虎菜，或是拌三丝。吃完，回来，躺床上看书，困了，关上灯，缩在被窝里睡。

  那年冬天，我魂牵梦萦的雪花，依然只在梦中拂过；张开眼，灰色的天空，阴郁而沉重。那年冬天的北京，风很大，却没有下雪。直到我回家后的第二天，北京下雪了，下很大的雪。

  那年冬天，我在北京，没有见到雪。因为，雪，只属于有诗的日子。那年冬天，我的生活里，没有雪。

  此后，一年，一年，冬日的脚步循环往复，依旧无雪。

  这冬日的雪呵，如梦境中，深夜，古巷，月光如水，花影扶疏，伊的影子镂成变幻莫定的斑驳碎片，彳亍而前，缓缓融入巷子深处的浓黑。

zxg0931

文字很美，意境很美，故事更让人牵肠挂肚，黑黑的笔法，就是炉火纯青地厉害

zxg0931

挖个坑：
那年冬天，我很想下雪。
啊！你还有下雪这等本事，偶怎么就没看出来

emppp

引用第2楼zxg0931于2010-12-13 08:03发表的 :
挖个坑：
那年冬天，我很想下雪。
啊！你还有下雪这等本事，偶怎么就没看出来

停！

这里是情感纠缠地，喜欢也只能是----爱你在心口难开！

小心，俺这里现在正在下着雪，千万别把这姗姗来迟的雪花给勾引走了，俺这里可是太需要雪啦！

emppp

看到这梦里的雪，让俺不觉想起来俺心中的第一场雪来，那是一场情窦初开的雪，那是一段梦颖魂牵的情，记忆总是在年复一年地纠缠着，想忘却的时候却总会被揪出来，而且是好不留情地......

sunyasong

雪的意境很美~~没想到黑黑在冬天还有这么多故事

aann888

东北的雪很多啊，来逛逛吧

hzyuan

哇哈哈哈，下雪啦！！！

泪之梦

俺们这里也下啦。嘎嘎

wyjlr

只是飘了几朵雪花。。。。。。

whgfxy1981

哈哈，我最喜欢兄写的吃的东西了。想起了一句旧诗：“满地芦花合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感慨啊！

陶梦

有雪就是好。
我小时候，一下雪，就和狗玩，
在田野里疯跑。狗在前，人在后，漫田漫地地跑。

whgfxy1981

引用第11楼陶梦于2010-12-18 22:40发表的 :
有雪就是好。
我小时候，一下雪，就和狗玩，
在田野里疯跑。狗在前，人在后，漫田漫地地跑。

端的是人狗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