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中心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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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伟一 【南方周末】本文网址：http://www.infzm.com/content/50799

    纽约之所以是许多金融巨头的首选，就是因为这里的监管外紧内松，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十分有利于金融街的豪强。
    金融中心好，国际金融中心更好。金融中心是无烟产业，坐地分钱，招财进宝，而且有品位：来来往往的都是商贾巨富、达官贵人，还有文人雅士花奴打鼓，巧笑娱国。许多国家至少有一个城市号称金融中心，伦敦、纽约、香港、新加坡、上海、东京、苏黎士、法兰克福，还有迪拜，如果再算上中国许许多多争当金融中心的城市，那么这个世界上的金融中心简直是数不胜数。
    到底哪些城市算是国际金融中心呢？Z/Yen集团是家思想库，推出了“全球金融中心指数”，每年两次评比世界最佳金融中心城市。按照这套指数，2010年伦敦又是位居第一，纽约紧随其后。全球金融中心指数1000分为满分，伦敦得772分，纽约得770分，两个城市难分上下。中国的香港以760分名列第三，与纽约仅有10分之差。而2009年3月评比时，香港还以81分落后。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香港紧逼纽约，新加坡又死咬香港，仅以32分尾随于后。
    按照Z/Yen集团的说法，全球金融中心指数既反映了专业人士的意见，又包含了客观因素——诸如房租、机场和公共交通。但全球金融中心指数新近改由卡塔尔赞助，在此之前一直由伦敦城赞助的，有伦敦城的形象工程之嫌。美国人就不相信这套指数——伦敦怎么可能排在纽约前面呢？
    2009年，美国的彭博社也对全球金融中心进行了排列，其结果是纽约第一。 要说彭博社的评判也很有权威，其根据是1500位投资人、交易员和分析师的反馈。其中29%的人认为纽约为金融第一城，17%的人选伦敦，11%选上海。东京最惨，只有1%的人选中。
    纽约和伦敦作为金融中心有座次之争，但业内人士普遍同意，伦敦、纽约、香港和新加坡为世界四大金融中心。四处的股票交易量占全球总量的70%。四座城市中，纽约和伦敦是盎格鲁－撒克逊文化，纽约更是现代证券交易所和证券法的发祥地。香港和新加坡则代表了亚太地区的新兴市场。四座城市都是沿海城市，是蓝色的海洋文明，香港和新加坡还是集装箱运输集散地（如此看来，非沿海城市很难争抢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
    伦敦和纽约的市民多以英语为母语，而英语又是当今世界法律、金融和其他行业的工作语言。仅凭语言一项，伦敦和纽约便得了先手。语言方面新加坡和香港也有优势。新加坡虽是以华人为主的城市和国家，但却选择英语作为官方语言。英语也是香港的工作语言。双语是香港和新加坡争当国际金融中心的优势，其他亚洲城市望尘莫及。
    但归根到底，国际金融中心最根本的条件是放松监管，甚至是取消监管。金融危机之后，英国加紧了监管，2009年还对高管收入做了一次性征税。结果国际金融界就颇有微词，有些机构还撤出了伦敦。金融巨头们最恨征税，新加坡善解其意，根本就不征资本收益税。
    纽约之所以是许多金融巨头的首选，就是因为这里的监管外紧内松，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十分有利于金融街的豪强。彭博社的分类评比中，纽约金融创新排第一。所谓金融创新，大多是为了绕过法律监管。但凡金融创新搞得好的地方，金融监管都是形同虚设。发展多层次市场的要害，也是要求放松或取消监管。
    华尔街的喉舌《华尔街邮报》有个《经济自由指数》，给各国和地区打分（美国人似乎很喜欢给其他国家和地区打分），已经评了15年。按照2009年的排行榜，香港排第1，新加坡排第2，美国和英国分别为第6和第10，日本19、德国25，中国排132。最后一名朝鲜排第179位。
    名列前茅的香港和新加坡青出于蓝胜于蓝，要比纽约和伦敦更加亲近豪强。比如，两地都决心成为亚洲的瑞士——不，应该说是成为世界的瑞士。长期以来，瑞士擅长为全世界的富人秘密理财——不是瑞士银行家们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而是因为瑞士是富人避税的天堂。
    但迫于德国、法国和美国的强大压力之下，瑞士的银行不得不有所收敛。德、法、美三国更拿出重金，直接收买瑞士银行中的工作人员，诱使其提供富户的名单。瑞士再要为这些国家的富人保密就比较困难了。香港和新加坡则趁虚而入，力争取代瑞士，成为世界富人存钱的天堂。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发横财不富。全球金融中心似乎也是这个意思。
    香港并不担心新加坡赶超，而是视上海为强劲对手。香港金融中心的地位，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国经济的繁荣。接纳富人秘密存款这种事情，上海似乎还不好意思去做，这就输了香港一分。如此看来，在建设金融中心方面，死守善道是劣势而不是优势。对于这一点，凡我同志，都应当清醒地认识。这是方向路线问题，决不可以掉以轻心。
    在过去一个相当长的阶段内，我们的口号一直是把证券市场办成一个公平、公允、公正的清凉世界。美国的金融家们还化装成白求恩大夫式的国际主义战士，不远万里来给我们传经送宝。美国的智叟们把他们的监管机构、法院和法官吹得神乎其神，还介绍了许多判例。
    现在人们终于发觉上当，现在人们终于再也不提“公平、公允、公正”的口号——当初我们喊此口号时候，那些华尔街的老爷和太太们就暗中发笑。披露也好，规定也好，那都是给外人看的，圈内又是一套规则。
    金融危机之后，世人恍然大悟，资本市场这个地方黑幕重重。证券法管天、管地，就是不管资本市场的关键问题：账外交易、金融衍生产品、对冲基金，这些问题都在监管之外，都在证券法律范围之外。资本市场这个地方越黑，前来混水摸鱼的人越多，市场做得也就越大。
    对金融中心来说，关键的关键是交易量，谁有交易量谁就是老大。遗憾的是，金融中心的利益与金融中心所在的国家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有的时候甚至与国家利益背道而驰。相反，国际金融中心稍逊风骚的国家并不落后，同样可以大国崛起。东京、法兰克福还有巴黎不是顶级国际金融中心，但日本、法国和德国的人民安居乐业，丝毫也不比美国人民生活得差。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法学所兼职教授）

个人点评：看了才发现，趋利的确是世人的特点啊！“金融中心”另一名称就应该是赚钱、玩钱的地方吧，法律、道德、人性在那儿应该是没有什么位置的。但这可不是人们幸福指数的标竿，又有何追求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