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记忆]〔原创非首发小说〕未到黄泉总是人

泡人

来的少，不懂规矩。不知非首发的作品参与活动行不行。好在是前些日子写的，没有新作呀，请大家原谅。本篇首发“老小孩”网站“你议我论”板块http://club.oldkids.cn/read.bbsc ... &fcaction=index原名《青竹先生轶事》，因为这里不熟，改名《未到黄泉总是人》。


未到黄泉总是人

注：作者“青竹”即本人的另一网名。小说涉及电子书的内容，故贴在本坛，请大家指教。


　　第一回  说楔子青竹道缘起
　　　　　　　砸板砖网友莫留情


　　诗曰：

　　为报风绵文字意，
　　老夫拙笔述情缘。
　　胡编消夏非实事，
　　姑妄言之姑妄看。（看，旧韵平声）

　　话说在“老小孩”网站“你议我论”板块，风华落叶、吹绵二位网友各逞生花妙笔，分别演绎了一出青竹情事，一个说“发乎情止乎礼”，一个讲先得道后成仙，都让青竹惶愧难当。读两篇论坛少有的好文字，青竹既羡慕又嫉妒，进而不免手痒。正好小外孙的补课告一段落，青竹余暇难遣，因此不怕出乖露丑，不惜东施效颦，也来演他一篇悲欢故事。所说并非实事，仅供诸位消夏解闷。至于文字水平如何，故事合理与否，那就只有让大家包涵。也请诸位不吝赐教，青竹在此先谢了。
　　闲言少叙，且看正文：


　　第二回　　假期里陪外孙补课
　　　　　　　等侯时在邮局读书


　　词曰：

　　一个家中皇帝，
　　四亲忙得团团。
　　上学补课总没完，
　　穿戴吃喝不算。

　　人世竞争激烈，
　　成龙望眼欲穿。
　　儿童教育要超前，
　　莫教输于起点。

　　这一首《西江月》说的是现在家庭的儿童教育之难。谁家有个小宝贝都想成龙成凤，不惜花钱费力让孩子上补习班，以图日后应试名列前茅，叫做“不输在起跑线”。这就苦了孩子和家长。不说孩子，单说家长，如果父母有工作，这接送孩子的任务就落在了老一辈头上。所以，就是假期，我们也每每在街上看见背着大书包的一老一少。
　　青竹先生祖孙俩就是其中的一例。

　　话说从放暑假第一天开始，青竹先生就陪孩子去上英语补习班。一堂课两小时，加上乘车，来回四小时。中间两小时孩子上课，大人怎么过？等呗。幸好补习班的地点处于市中心，那儿有一个大书店。青竹先生是个书迷，他事先已经计划好，孩子上课的时候，他就去逛书店。这两年青竹先生迷上了电子书，好长时间没逛书店没买书了，借此机会正好看看。
　　第一天，青竹先生把孩子送到学校，就去书店。那是全市最大的书店，五层店面，万种新书，青竹先生以前没少往这里扔钱，这回决计再扔他百十块。不料偌大个书店，他从头逛到尾，竟然一分钱没花。真是今非昔比了：书籍出版越来越不像样，几万种书竟然没有可看的！倒不是青竹先生狂，的确是文化没落，满目都是什么成功学，什么投资理财，正经的文史书，好的出不来，坏的没人要。好在两个小时过得很快，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青竹先生不甘心，又去逛书店，依然如故，一分钱没花。第三天，青竹先生决定不再逛书店了，拿着自己的mp4吧。这7寸大屏的mp4是青竹先生的宝贝，走哪儿不离手。他把这东西当电子书用，里边装了几百本各种格式的电子书，什么绝版书、禁书、文史哲加技术科普，应有尽有，走到哪儿看到哪儿，前两天要不是计划逛书店，也一定带着了。
　　可是有一个难题：没地方坐呀。有的家长就在学校走廊里站着等，又热又累，这不行，青竹先生看书得找一个舒服的地方。
　　附近有一个全市最大的邮局，就是市邮政总局服务大厅。青竹先生进去找机会。哈，找到了。在邮局储蓄区的窗口前边有一排沙发，顾客领了号，坐下等待某个窗口叫号。座多人少，总有空位，青竹先生就想在这里看书。他走上前，迎面是一个小桌，旁边是放号机。服务小姐见有人来了，就说：“先生，请先领号！”青竹先生耳朵有点背，但是他知道那是人家怕老头儿不明白，在指导，可他不是要存钱，而是要看书哇，所以他假装没听见，径直往里边走，找了一个空位坐下。那小姐愣愣看了他两眼，倒没再理他。青竹先生就这样打开电子书看起来，一直看了两个小时，左右前后，顾客不时坐下、站起，保洁员来擦地，他都不管。离开的时候。他偷偷看了看那服务小姐，发现那小姐也正奇怪地瞅他。
　　这一天就这么过了。下一天青竹先生又想故技重演。刚进门，青竹先生猛然感到不妥：这么天天来不是个事儿，一个白头发的瘦老头，每天固定在下午一点来空坐两小时，一声不吭，别让人以为是精神病！得换一个地方。正好走到滚梯前边。原来这邮局大楼共五层，除一楼是邮局业务大厅外，上边都是商业区。滚梯旁有招牌说明：“二楼：时尚服装，三楼：世界名表……五楼：餐饮、约会”。哈，约会？我不餐饮，约会总可以吧！青竹先生决定上去看看。一气来到五楼，是一个大厅，左边是一溜餐饮服务台，右边装饰着宽宽的人工瀑布，下边的水池中，无数条尺把长的金鱼悠闲地摇头摆尾。中间，足有百来张方桌，却只占了大厅的一半（可见地方之宽敞）。屋顶上，满天星的小灯，像无数的蜡烛，营造出一个优雅的餐饮约会气氛。餐饮的人稀稀拉拉，只在靠近服务台的位置就坐，远处靠窗还有好多小桌子，没人坐那么远去吃饭，倒像是专供约会的地方。青竹先生信步朝远处走去，直到墙边。小方桌一桌二椅，有临窗的，有不临窗的，临窗的地方大多有人坐了，青竹先生看mp4不能光线太强，正好找不临窗的。走到一处，靠墙有两张小桌，一张前边已经有一个人坐了，青竹先生就坐了另一桌。当他走过先前坐着的那人旁边的时候，那人抬头望了他一眼。原来是一位中年以上的妇人，身穿白地绿碎花连衣裙，手里拿了一个大mp4。青竹先生好生奇怪：我来这里看mp4，她也看mp4。不管她，放下背包，掏出mp4开看。这里离餐饮的地方远，没有餐饮的气味，也没有人声的嘈杂，冷气习习，好不舒服，直到看看腕表，到时间，该去接外孙了。在出邮局大门的时候，青竹先生发现，那女子竟然跟在他身后。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情切切青竹会网友
　　　　　　　意绵绵翡翠说相知


　　青竹先生感觉邮局楼上没人管没人问，确是一个看书的好地方，下一天送完外孙又径直来到原处。
　　当他差不多走到墙边时，惊异地发现，那昨天见过的妇人又是“捷屁先坐”，仍然是一身白地绿碎花连衣裙，拿着一个大mp4。他从旁走过，那妇人又抬头望了他一眼。大概这个白头发、白T恤、褐背包的老头儿昨天就给了她一定印象，因而也略露一丝惊讶的神情。青竹先生以微微点头为回报，默然坐到旁边空着的小桌边，放下背包，掏出mp4来看。
　　青竹先生看了一会儿，眼睛累了，抬头休息。那妇人的座位离他也就是两米来远，背对着他。青竹忍不住从背后打量：乌黑的卷发，雪白的脖颈，配上那连衣裙，好不协调！那两肘倚在桌边，低头一动不动的样子犹如一座雕像。哪儿来的这么个尤物！天底下有我这么个怪老头儿就够奇的了，难道又给我配一个怪老太？青竹先生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青竹先生正为自己的怪念头暗暗发笑，只见那女士默然起身，回头向青竹嫣然一笑，意思好想说：“麻烦照看一下，我出去一会儿。”然后转身朝大厅另一头走去，大概是去洗手间吧。青竹从背后注视着那翩若惊鸿的身影，心中泛起了一点儿浪漫。
　　那妇人的mp4平放在小桌上，电源没关，画面停在一幅文字上，分明也是在看电子书。mp4的旁边是一个绿色的手提包，大小刚好装下7寸mp4，薄薄的，好像为装mp4特制的。青竹先生自己仍然用着厂家赠送的黑软布包，连个手带也没有，老伴儿雅鲁河每天光知道油焖尖椒、锅包肉，她怎么就不给青竹先生做一个拎包！唉，同样是女人，差别咋这么大呢！
　　再定睛一看，天哪，那mp4竟然跟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本色633”，“Benss”的商标赫然横在下框！人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天，奇事终于让青竹先生碰上了。
　　不一会儿，那妇人回来了，走近桌边又是嫣然一笑，意思是说：“谢谢。”这时候青竹才有机会正面打量这妇人：线条分明的口鼻，山口百惠的眉眼，淡妆若无，眼角虽有了几缕鱼尾，却掩饰不住曾有的妩媚。这一下，青竹先生终于忍不住了：“你也用mp4看书？”
　　那女子冷不防倒退了一步，青竹先生马上就意识到错了，赶紧补充说：“对不起，我耳朵不好，说话声音太大。”边说边翻自己的背包，找出助听器，手忙脚乱地戴上，喃喃地说：“好了，戴上助听器了！”
　　那妇人看着这一幕，方才转惊为笑，笑容像朝霞一样灿烂：“声猛如虎，差点儿把人吓死！”妇人已经瞥见了青竹的mp4，想起对方刚才的问话，接着说：“真少见，您先生也用mp4看书！”
　　青竹缓过神来，忙拖过一把椅子请坐，那妇人也不推辞，索性把东西也搬了过来，把mp4跟青竹的那个并排摆在一起，然后坐下，眼睛盯住青竹说：“一模一样！”青竹也笑了：“难得！难得！幸会！幸会！”
　　妇人说：“真是幸会，用本色mp4看pdf电子书的人全国也没有几个，这儿一下子就倆！”
　　青竹道：“那么女士是如何做到的呢？”
　　“我呀，说起来也是偶然。我喜欢看书，希望有一款好的手持电子书阅读器，曾经花好几千块买过一款叫e-ink的电子书，感觉很坏，特别是翻页时候的一黑，把人的思路都打断了。后来偶然到一个mp4论坛，看见有人讨论用大屏幕mp4看pdf格式电子书，很吸引人，可惜软件不大完善，好多pdf打不开。有一个叫青竹的网友甚是了得，他虽然不编读书软件，却把pdf玩得团团转，所有的pdf经他手，在mp4上没有打不开的，而且热情，有问必答。我受他影响，也买了一个‘本色633’，一步一步跟着学，现在也得心应手了。没想到正当我们讨论热烈的时候，那版主来了毛病，他不懂什么叫pdf，认准mp4就是影音玩意儿，在mp4论坛讨论pdf是喧宾夺主。青竹据理力争，我也跟着摇旗呐喊，却终于打不过版主，结果我们只好走人。如今想来非常遗憾，也不知青竹网友现在何方。”说着说着语音也低沉起来。
　　青竹先生刚听到“青竹”二字时心里就是一震，但他不愿意打断妇人的莺声燕语，待妇人说完了，又沉默了半晌，仿佛无声胜有声。最后他低了头，一字一顿地说：“在下正是青竹！”
　　妇人闻言，如天降甘霖一般，欢喜若狂，起身伸出纤纤玉手：“你是青竹？幸会幸会，我是翡翠呀！”青竹先生已经猜出她就是网友翡翠，他握住翡翠的手，摇了几摇，浑身就像通了电。一年以前青竹跟这位翡翠没少交流，知道她是一个有知识、聪明而又正义的女士，只是没料到她竟然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太！
　　话没说完，青竹忽然想起外孙，到时间了。他不得不跟翡翠道别，约好，明天下午一点，原地再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青竹忽伤心落泪
　　　　　　　翡翠允妙手回春


　　原来这翡翠并非本地人士。她家住成都，是一位退休中医，这次来哈尔滨是来探望大姐。大姐有一个孙子也上补习班，虽然跟青竹的外孙不在一个学校，却也在附近不远。大姐身体不好，来回接送甚有不便，她无事，就替了大姐的责任。课间找地方看书，没想到巧遇青竹。
　　第二天果然二人又在原地见面。这一回二人连mp4也没拿出来，就谈开了。
　　翡翠问：“你年纪轻轻（难道没看见满头白发？），耳朵怎么聋了呢？”
　　“嗐，别提了，前些年我恨透了国内广播，迷上了国际短波，在“收音机爱好者”网站混，买了不少高档数字收音机，没日没夜地听，专听短波，你不知道，我们党就怕老百姓听外电，对短波信号极尽人工干扰，锣鼓伴着民乐，你要想听清原声，就不得不放大音量。短波都是夜里，人总有疲劳的时候，常常听着听着睡着了，耳机响一宿，结果把耳朵搞聋了。”
　　“那你老伴儿也不管？”
　　“怎么不管，可我不理啊，常常累她半夜起来给我关收音机，后来她气得不管了，终于酿成了灾难。”
　　“没治过吗？”
　　“治过。哈尔滨最高级的医院，医生看了两分钟，连个屁也不放，就给开什么葛根素，叫一天一针，我打了半个月，毫无效果。又听说什么高压氧舱能治耳聋，又去做高压氧舱，钱没少花，结果还是外甥打灯笼。你见过聋子治好的吗？反正我没见过！我终于丧失了信心，最后是买了一个助听器，盒式德国西门子，我不想买更高档的双耳助听器了，又不上班，也很少出门，这个盒式的我也不常用，在家里，家人说话大点儿声就行了，不影响日常生活。因为我自己听不见，我说话总怕别人听不见，所以养成了说话声音太大的毛病，我外孙平时都不敢听我说话，怕震耳朵。所以，昨天一声虎啸差点儿把你吓死，哈哈！”青竹虽然嘴里打着哈哈，心中却不免升起一阵酸楚：想我青竹，一表人才，如今竟入了残疾人协会，能不伤心落泪！想到此，眼圈竟然滚热。
　　“谁说耳朵聋没有治好的？我是医生，我就能治好？”
　　青竹闻听此言，要不是眼镜挡着，眼珠子就掉在地上了。只听翡翠继续说：“不瞒您说，我是家传中医，从小汤头歌诀药性赋倒背如流，望闻问切，辩证施治，丸散膏丹，针石推拿无所不能。我之所以退休，是因为看不惯现在的医院。现在的医院，第一，瞧不起中医，第二道德沦丧，我一气之下不干了，回家颐养天年。但是我没有放弃对中华传统医学的钻研，我看电子书，主要就是看中医古籍。说到这里，我还真得感谢您。是您教会了我把竖排版的古籍转换成mp4上能顺利阅读的格式，让我这一年来没少看书，《黄帝内经》又从头温习一遍，还有什么《伤寒论》、《难经》、《金匮要略》之类全看了。”
　　“佩服！不知中医对耳聋是怎么个说法？”
　　“中医认为耳聋有几种原因：第一是风邪上犯，第二是肝火上扰，第三是痰火郁结，第四是肾精亏损，第五是脾气虚弱。根据你的气色，我估计你是脾气虚弱，只要我略施几针即可痊愈，不用汤药。不知青竹兄信得过小女子否？”
　　青竹先生听到此处已经如醉如痴：“我信，我信！那你不妨给我‘略施几针’。”
　　“今天不行，没带来工具，明天吧。”
　　说话到此，时间已到，两位都要去接孩子，约好第二天原地不见不散。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翡翠女略施神针
　　　　　　　青竹兄纵论天下


　　第二天果然翡翠女已经早早等候。青竹先生到来，翡翠女起身相迎，帮青竹放下背包，二话不说，立即取出针灸盒要给青竹施治。只见她纤指捏住银针，朝青竹的耳边、鼻侧，头顶、肩头、脚趾一阵猛刺，然后温言道：“现在的医院纯粹糊弄人，因为人多，发明了什么强刺激法，就是说不用留针，好让你快走。其实，留针是非常重要的，人体对外来刺激有一个感知和反应的过程，你如流星一般划过，肌体还没来得及反应，怎么能治好病？所以，我要留针。你静静看书，一个小时以后取针，保你针到病除。”
　　青竹先生半懂不懂、将信将疑，只好好听从吩咐，拿起mp4准备看书。翡翠女挨近也坐下来，问青竹看什么书，青竹给她看，翡翠女看了一眼，啊了一声道：“《改革开放年代的政治斗争》，杨继绳吧？青竹兄喜欢研究政治？”
　　青竹简直惊呆了。妖女！妖女！只看半截正文就知道书名、作者，这样的女子一辈子没遇到过。他老伴儿雅鲁河，你要是跟她说“杨继绳”，她肯定说：“什么羊脊梁，还羊排骨呢！”同样是女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青竹说：“佩服翡翠妹妹，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我不过是随便看看，谈不上研究。”
　　“我劝青竹兄别太关心政治。政治这东西厚而黑险而残，不是我们小老百姓所能理解、所能参与的，除非你天生就是政治人物，如蒋毛之类。我们小小老百姓只关心自己能否好好活着就行了。”
　　“妹妹说的是。可是我们小老百姓想好好活着，政治骗子偏偏不让你好好活，今天好话说尽，明天坏事做绝。关心政治就是揭露他们的骗术，这就是中国老百姓的特异之处。在世界上中国老百姓最关心政治，因为你不关心政治，政治关心你！”
　　“青竹兄所言不无是处，但是我们毕竟老了，不管是做奴隶也好，做愚人也好，我们都不能改变现实，起码在我们有生之年看不到实质性的改变，那我们就歇一歇吧，把未来交给年轻人。我相信中国的明天一定会是美好的，中华民族勃勃生机一定会重新焕发，正如中国的传统医学，绝不会因为西医的膨胀而泯灭！”
　　“妹妹说的太好了，我也有充分的信心，但愿我们的后代，像你我孙辈的这一代，中国能够走向民主富强！”
　　说话间，时间已到一小时，翡翠女为青竹取下所有的银针，让他拔掉助听器，然后小声问道：“感觉如何？”
　　青竹先生听到了一声温柔的问讯，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他赶紧答道：“很好，非常好！”结果被自己的声音震得直想堵耳朵。原来，他的听觉恢复了，大声说话的习惯还没改。他马上改为小声说：“真神了，刚拔了针，就不聋了，谢谢你，我请你去吃饭！”
　　“吃什么饭，一会儿还得接孩子。不过我要告诉你，这并非是彻底治愈，要彻底起码得连针三个月，为了青竹兄，我当然可以在哈市继续逗留三个月，但是，就怕你坚持不了……”
　　“没问题，为了不当残疾人，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我也能坚持，何况给我治病的是你……”
　　“莫说傻话了，常言说‘得病容易治病难’，不是说治不了，而是说一般人没有这样的信心，没等治好先打了退堂鼓。当然了，一般人是苦于花费，更有人碰上庸医白耗时日和金钱。现在，对老兄来说，这两条都不存在，我希望你坚持下来，我呢，不治好你的耳聋绝不还乡！”
　　“谢谢翡翠妹妹。想我青竹何德何能碰上你这么个好妹妹。”
　　“竹兄别这么说。你在论坛上推广mp4看pdf电子书，让更多的炎黄子孙借助物美价廉的电子产品读书明理，这是为全民族文化做贡献。我呢，一个医生，充其量只能解除一二人的病痛，哪里能跟竹兄比。从前有句名言：‘不为良相，即为良医”，这是抬高了医生的地位。有雄心壮志的人哪一个也不肯老实做医生，譬如孙中山、鲁迅、郭沫若，外国的如契诃夫……”
　　“妹妹如此说，愚兄真不敢当。我本是一个退休的工科老头子，哪有那么大雄心壮志！”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治国平天下之雄心壮志是理想，修身齐家之随遇而安是现实。此所谓身居乡野，心系天下，用古话说，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用现在话说就是‘心里装着全世界’，青竹兄是可当也。”
　　“好了好了，别白话（东北话，意思是滔滔不绝地说没有意义的话）了，该接孩子去了。”
　　于是二人双双离座去接孩子，约好明天再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小外孙怒嗔大吼
　　　　　　　雅鲁河初识妖邪


　　话说青竹先生当下去接外孙，在楼下看见外孙淹没在一片人头之中，他看不见姥爷，正着急呢。青竹不由地喊了一声“皮球（外孙的网名）！”惹得所有的小孩和大人都朝他这边看。外孙寻声找过来，不是高兴，而是怒目而视：“你能不能小点声喊，全世界都听见了！”外孙已经不止一次训斥姥爷了，没办法，习惯了。其实这次，青竹先生刚一出口就后悔了，原因是他也被自己的大吼吓了一跳。他明白，听力恢复了，用不着再大声喊叫了。他决心以后注意。
　　乘车回家一路无事。回到家，一进门，雅鲁河就迎出来：“回来了？”青竹先生感到一阵狮吼，忍不住说到：“你能不能小点声？”
　　“你不是聋吗？”
　　“我聋也用不着那么大声！再说，我现在不聋了！不信你小点声试试。”
　　“你纯粹是个王八蛋！”雅鲁河的声音小到了近乎耳语。
　　“你才是王八蛋！”
　　“哟，真不聋了！神了！老天爷开眼，黄河变清，瞎子复明，聋子复聪了！”
　　于是，青竹先生把这两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雅鲁河不相信：“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你别瞎编。”
　　“我瞎编？我不聋了是真的吧？”
　　“是不聋了，真神了！”
　　“你要是不信，明天你跟我去一趟，认识认识这位高人。”
　　“好，我明天跟你去。”

　　第二天雅鲁河打扮一番，果然随青竹去了。送完外孙，来到邮局五楼，见翡翠女已经等在那里，依然那番装束，见青竹到来，起身相迎。
　　“这是你嫂子雅鲁河。”
　　翡翠女拉住雅鲁河的手，亲热地叫着：“嫂子好！听青竹兄说过了，您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还是过日子好手，真想见见你！”
　　雅鲁河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痴痴地笑。须臾落座，翡翠女就要给青竹扎针。只见她手脚麻利，运针如飞，不一会就把青竹扎成了一个卖糖葫芦那样的草把。雅鲁河在旁边看得发呆：此女长相婀娜，气质不凡，不是天仙下界，就是人间妖邪！青竹老儿何德何能得遇仙人？此必妖邪无疑！
　　留针期间翡翠女又跟雅鲁河畅谈，但凡家务、女红、敬老、抚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宏论滔滔，妙语迭出，让教师出身，口齿一向伶俐的雅鲁河应接不暇。
　　按说，青竹在网上讨论mp4非止一日，雅鲁河是知道的，但是她绝不相信现实生活中有如此巧遇。然而真人就在目前，又让人不得不相信。
　　留针时间已到。翡翠女取针完毕，又闲谈一番。青竹已经不用戴助听器，旁边窗子上有一个小虫子在飞，他说，怎么总听见飞机呜呜叫，惹得雅鲁河和翡翠女哈哈大笑。
　　雅鲁河说：“你给青竹治好了耳聋，不知怎么感谢，哪天请您到我们家坐坐，聊表谢意吧。”
　　翡翠女说：“那就不必了，我跟青竹是老朋友，他教过我不少东西，我帮他一点忙也是应该的。我这两天接送完孩子就要回去了，欢迎你们有机会到四川作客。”
　　说着话，时间已经3点，雅鲁河说：“那就再说吧，哪天我再来。”
　　回到家，雅鲁河左思右想，仍如在梦中。莫非聊斋故事并非如唯物主义所说的那样虚妄？莫非真有野狐精来勾引我的老公？我雅鲁河宁可要聋老公，也不要聪活鬼。有话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那么家之将亡也必因妖孽。好吧，既然如此，我雅鲁河也不是好惹的！明天一定把她骗到家里，灌她两碗雄黄酒，看她敢不现出原形！
　　想到这里，雅鲁河倒安然睡着了。

　　第二天原来是星期六，女儿不上班，外孙的课倒是照常。早晨吃完饭，女儿说，老爸累了一星期，休息休息，今天我去。青竹先生说不累，坚持去，就是没说破治病的事情。雅鲁河在旁边心里明镜一般，说，别让你爸去了，太累了！”小外孙也帮腔：“不要姥爷，要妈妈！”这一下，青竹先生没词了，只好默认。心想，对不起翡翠妹妹，忘了告诉她一声，让她白等。
　　中午，女儿跟外孙先吃了饭，走了，青竹躺在床上看书。雅鲁河在厨房叫他：“吃饭不？”青竹先生竟然毫无反应。雅鲁河提高嗓门又叫一声，还是没反应，不得已进到卧室，拍他一下：“问你吃不吃饭！怎么又聋了？”
　　青竹翻身起来，还是没听清：“什么？”
　　“你吃不吃饭！怎么又聋了？”
　　“啊啊，吃吃。我没听清。”
　　原来，这翡翠妹妹的针法，除非连续扎针三个月，否则只能顶一天！青竹和雅鲁河如梦方醒：啊，是要我每天必到，否则变聋！
　　想到此，雅鲁河紧咬牙根，计上心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雅鲁河空怀诡计
　　　　　　　翡翠女洒泪还乡


　　接下来是星期天，女儿还要去，雅鲁河说：“今天我跟你爸去吧，捎带给你爸买一件衣服。”青竹先生赶紧附和：“对，是得买件衣服。”女儿说：“那好，我在家收拾屋子。”
　　于是青竹两口又一道赴约。一个是兴冲冲，一个是阴惨惨。一见面，翡翠显得稍有怨怒，却什么话也没说，随即意态恢复如初，继续为青竹施治。只是这回动作慢了许多，每针都要思索一阵，像是三寸银针却有千斤之重。
　　雅鲁河在旁边心怀鬼胎：“正好借此机会观察她的手法，所取穴位的位置，所刺肌肤之深度，只要偷得绝技，过后甩她不迟！”雅鲁河何等聪明之人，果然一会儿功夫全都默记于心。
　　留针期间，翡翠一反常态，一直沉默不语。倒是青竹找话说，无奈翡翠只是漫应，并不深谈。直到留针完毕，翡翠女把针一根一根收完，仔细放在针盒中，方才慢慢说道：“真对不起，我本想在哈尔滨再待三个月，好把青竹兄的耳朵治愈，可是，从明天开始，我外甥，就是孩子他爸爸，请了年假，不用我接送孩子了，我来哈已经一个月有余，没有理由再拖下去，只能打道还乡。只是青竹兄的病半途撒手我有些过意不去，好在嫂子是个聪明人，这针灸技术并不难，我这里已经写好了一个取穴运针说明，留给嫂子，想必嫂子一看就懂，何况嫂子已经亲见我的动作，必已铭记在心！这一盒银针，我已经用了三十年，送给你们，也算个纪念。我走之后，嫂子尽可以照此继续治疗，坚持三个月，必有成效。善始而不能善终，惭愧惭愧，兄嫂保重，小妹就此告辞了。”
　　说毕，从小包里边拿出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并一盒银针交给雅鲁河，眼圈一红，不再言语。
　　雅鲁河接过纸和针，身心内外如翻江倒海，羞愧万分！想此女如此仁义，我却暗暗算计于她，实在不该。半晌才哽咽着说：“既然如此，妹妹尽管走，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谢你……”
　　“不必了，这是咱们的缘分。请大哥嫂嫂保重，免得小妹千里之外挂牵，今后有缘也许可以再见。”说完，手拿面巾纸擦起眼角来。
　　“那么妹妹几时走呢？”
　　“就是今晚的飞机，7点钟直飞成都。”
　　“那我们送送你。”
　　“不必。我还要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就此告辞了！”说完整理东西，跨上小包，与青竹雅鲁河分别握手，转身而去。那翩若惊鸿的身影一会儿就消失在滚梯下面。要不是雅鲁河在旁，青竹恨不得追上去抱住。

　　青竹雅鲁河回到家，谈起此事，不禁相对唏嘘。忽然，雅鲁河说：“你赶快赶回秋林公司，买十斤香肠，一个大列巴（传统俄式面包，每个５斤重。两样东西都是哈尔滨特产），咱们去送送她！”青竹应声而起。
　　雅鲁河安排了晚饭，跟女儿说，我跟你爸有事晚上出去一会儿，你们先睡，不用等我们，然后略微拢了拢头发，出门打车。
　　在秋林附近约好的地方，青竹已经提了东西在等，见车来，立刻上车，直奔郊外太平机场。
　　时间已经不早，出租开到机场尚需一个小时。雅鲁河跟青竹心急如焚。
　　终于来到机场候机厅。进门，宽敞的大厅里，只稀稀拉拉几个乘客，其他人大概全都过了安检。一望而见，安检门前站着一个女子，面朝大门，一身白地绿碎花的连衣裙，挎着一个绿色的小包包，此外别无长物——正是翡翠。雅鲁河和青竹快步走到跟前，轻声叫道：“翡翠妹妹！”翡翠业已看见他们的到来，眼睛里露出欣慰的神情。
　　“没有人送你？”
　　“我没让他们送。”
　　“给，匆忙之间，也没有什么东西送你，一点吃的东西，回家给孩子尝尝吧，欢迎他到哈尔滨来玩！”
　　翡翠接过手提袋：“没想到还能看见你们，这么远！到时间了，我该登机了，再见！”再次握手告别。直到翡翠的身影在安检处消失，青竹两口才出门打车回家。出租走出不远，就听见天空一阵轰鸣，一架飞机起飞，直奔南天。太阳就要落山，阳光已经让远处的建筑挡住。但是在高空，机身仍然能反射出太阳的光辉，像一颗巨大的超新星。


　　第八回　　结故事聊斋志异
　　　　　　　到尾声拍案惊奇


　　青竹跟雅鲁河唠到半夜方才睡去，一觉睡到8点多，女儿已经上班走了，外孙在写作业。中午青竹还得送外孙上补习班。还有两三个小时时间，雅鲁河说：“现在没事儿，让我给你试扎几针如何？”青竹说：“好啊，要不说不定下午又聋了。”
　　雅鲁河先从柜子里找出一包酒精棉，然后打开手提包，找针盒和那个说明。哪有什么针盒和说明！只有两张粗糙的黄表纸，包着一束细细的、枯黄的、带着黑头白灰的、好像刚刚燃过的残香！
　　青竹先生跟雅鲁河一下子全惊讶得说不出话，相对呆若木鸡！
　　小外孙正巧拿了一道奥数题来问姥姥，见状，问：“姥姥你咋地了？”

　　正是：

　　网上才情网下针，
　　聋男痴女各温存。
　　风流莫道须年少，
　　未至黄泉总是人！

　　（全文完。不算空格共10329字）

　　　　　　　2010年8月8日凌晨写完9日改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