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节日·父亲

hzyuan

父亲

　　父亲近年来已不大喝酒，家里却还备着几种酒，等我回来喝，父亲每次只陪着喝一小碗。
　　其实父亲酒量很好，听姨夫说，父亲可以在中午喝上两斤黄酒，骑车上班去。他工作的那厂很远，小时候，父亲带我去过，坐在自行车前梁上，我老是要回过头问父亲，“爸，我屁股都麻了，怎么还没到？”我有四个姨夫，一个舅舅，酒量都好。以往每次吃酒，父亲都和他们一桌。地上搁着酒坛子，桌上摆着大碗，舅舅叼着烟，笑呵呵的，捧起酒坛一碗碗满上，一股股暗褐色的酒柱溅起，一张张红扑扑的脸。现在每次亲戚聚餐，他们还是一起，桌上一瓶红酒，面前一个小盅，慢慢地说着话，偶尔拿起杯子微啜一口。父亲老了，舅舅老了，姨夫们也老了。只有四姨夫，山东大汉，雄风不减当年。却只能坐在那里，意兴索然，独孤求败。
　　父亲真的老了，今年73岁，越发地沉默了。此刻，父亲在干什么呢？该煮米饭了，摘下眼镜，放下报纸，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站起，去厨房淘米，煮上。回来，坐小沙发上，戴上眼镜，拿起报纸，点上烟，深吸一口，吐出，青灰色的烟柔柔缓缓地溢开。
　　每日如此。
　　哥哥和我早都成家离开了。平日里早就没有我们和他一起看球的欢呼，没有了我们梗着脖子和他吵架，没有了灯下兄弟俩并着头一起做作业，父亲拍一下我们的脑袋，“头抬起点，要近视了。”或者，俯下身，重重地拿指头点着本子，“错了！”一股淡淡的烟味便同时飘了过来。
　　现在父亲只是一个人坐着，一张陪伴了他三十多年的小沙发。身边堆着一叠晚报，哥哥和我到处搜来的地图。
　　父亲和地图，我曾经在《我的爷爷奶奶》一帖里说过，直接引用过来吧：

我不知道上海在爸爸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分量，这个他已不愿回去的上海。我只知道，每次当我或哥哥去上海出差时，他总是说，如果有新的上海地图，带一份回来。有时，他会问我，这次去上海的什么地方。然后，就告诉我下了火车，应该坐哪路车到哪里，再转哪路车。
　　当父亲拿着放大镜，对着地图缓缓移动时，他在想些什么呢？

　　父亲离开上海已经五十多年了；我不知道，在这五十多年里，父亲对曾经生于斯长于斯的上海，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父亲从来没说过。父亲总是缓慢且腔调别扭地说着本地的方言，这个他已经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小城的方言。去年年底，上海的大表哥来，和父亲用上海话聊天，我突然注意到，父亲说话时那份少见的迅速和愉悦。大表哥只比父亲小几岁，他问父亲，“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和你一起骑自行车去某个地方？那时，还是一片农田呢。”父亲喷出一口烟，微醺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丝笑意。饭后，父亲又坐在小沙发上，拿着放大镜，对着地图缓缓移动。我知道，父亲在找那个地方。（不好意思，我想了半天记不起那个地名了。）
　　父亲的家在哪里呢？不是这个他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小城。是上海吗？那个他已不愿回去的地方，还是家吗？我想，父亲的家，只在地图上。
　　父亲，是一个没有根的人。
　　父亲是在高中毕业后离开上海的，去青岛一家海军院校读书。我看过父亲当时的照片，穿海军士官服，高大挺拔，神采飞扬，笑的真灿烂。那时的父亲，年轻而英俊的父亲，定是充满着人生的理想和憧憬吧。可是，命运，又跟父亲开了怎样的一个玩笑。一年后，他所在的那个系裁撤，父亲来到了我们这个海边小城，带着他曾用过的教材。这些书，跟着父亲搬了几次家，直到现在，还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架上。早已泛黄，却依旧整洁挺拔。父亲偶尔会抽出一本，翻看一会，又重新放回原位。
　　父亲爱看报纸，爷爷在世时，每个星期都会给父亲寄一次报纸，《新民晚报》，紧紧地卷成一筒。所以哥哥和我打小就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我和哥哥两家人一起回父母家时，总是嫂子和我老婆陪母亲说话，或做饭。父亲、哥哥、我则是人手一份报纸，坐在房间里看。
　　父亲现在呆的房间是我原来住的，我搬出去后，桌子、书架一仍其旧，父亲只是把他的小沙发移了进来。记得我在外求学期间，每次寒假回来，到家时都已半夜，我房间的灯依然亮着，父亲坐在那里等我回来。窗帘早已放下，床也已铺好，被子是父亲白天拿出去晒过。床前摆着一张凳子，按日期，摞着一大叠报纸。见我进来，父亲揿灭烟头，跟我淡淡地说几句话，进房睡了。我洗过澡，坐在被窝里翻看会报纸，困了，便熄灯，躺下，将头深深地埋进被窝里，闻着被子上浓浓的阳光的香味，昏昏然睡着。
　　上次母亲节征文，我实在写不出来，曾经中途翻悔，退回预约稿费，还付了违约金（当然后来又厚着脸皮讨回来了，嘿嘿。）。虽然最终还在活动结束之前赶出了稿子，但写的很痛苦。一般情况下，我下笔很快，总觉得打字的速度追不上思路，很少碰到这样写写停停的。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写，我家的人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父亲、母亲、哥哥和我。记得刚结婚时，老丈人过来，见我老不和他说话，或者是他说一句，我答一句，他不说，我也不说，不免有些疑心。后来发现，就算我父母来了，我也是一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这才释然。有回我跟哥哥说起这事，才知道他老丈人也是这种感觉。这显然是遗传了。但父亲和母亲虽然同样是在家都不爱说话，具体原因却又不大一样。母亲是因为对我们兄弟要求严格，所以总是很严肃。记得在母亲节的帖子里有些朋友讲到在母亲跟前撒娇，我很羡慕。我小时在母亲面前稍稍哼哼几声，换回来的就是一句，“不像个男人！”可母亲其实是很爽朗热情的人，朋友极多。退休后很少呆家里，今天去老年大，明天是麻将友聚会，后天是山友聚会，大后天是拍友一起出去摄影……我干脆对母亲说，“你配个秘书算了，搞得我每次回来看你还得预约时间！”
　　而父亲不一样，无论在家还是在外，总是沉默居多，很少有朋友。以前在家住的时候，每逢有电话来，我一听到铃响，就叫，“妈，你的电话。”因为一般不会有人给父亲打电话。我总觉得，父亲的心，早已老了。有回我老婆聊起她外公，说她外公总是和一大帮朋友整天坐在供销社门口台阶上说话。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坐在台阶上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外公一个，整天默默地坐着。听到这里时，我马上就想到了父亲，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抽烟，看报纸，天天如此。
　　昨天，因为课题碰到了件麻烦事，我一个人坐书房里，抽烟，犯愁，想法子。老婆进来，看了我一眼，说，“你现在的样子越来越像你爸了。”我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mppp

不知怎地看得俺心里竟然酸溜溜的起来，是因为“父亲们”虽然性格不同，从年轻到年老所走过的路也不同，但是父亲毕竟是父亲，那种一脉相承的爱却是影响我们最深得。看到兄所写的父辈饮酒之畅快，让俺不觉也有同感，或许这嗜酒是真的遗传，以前俺的老爸也是说得悬一点，天天离不开酒，虽然每次不算多，但是一天两顿都要喝，为此老妈也经常唠叨，可唠叨的人总是最让人讨厌的，所以老爸最讨厌老妈唠叨他喝酒。近来老爸的身体不太好，高血压，最忌酒，所以老爸几十年的嗜好竟然也可以说改就改掉，第一次饭桌上没有老爸酌酒的感触现在还是那些深刻，看起来对于老人来说除去希望儿女经常能回家看看，他们自己也是都极爱惜自己的身体的。抽烟、喝酒对身体真的不好，还是能少则少的好，尤其是烟能避而远之才最好。

hzyuan

我爸也是因为痛风不大喝酒了，烟还是照抽不误。我和哥哥也时常买烟孝敬他，老人的生活习惯不宜改变。我一同事的母亲，八十多了，每天铁定一斤酒，还抽烟。哪天要是不想喝不想抽了，还真是要出问题了。

源点

父亲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楼主有一个好父亲，祝福！

源点

不敢回帖子了，点一次不成功，点二次又重复了。又不能直接删除，郁闷一哈。

hzyuan

引用第4楼源点于2010-06-26 20:32发表的 :
不敢回帖子了，点一次不成功，点二次又重复了。又不能直接删除，郁闷一哈。

回帖子重复了倒没事，我那次给分，手一抖，点了两次，那个心疼啊，哈哈

emppp

引用第5楼hzyuan于2010-06-27 16:32发表的 :

回帖子重复了倒没事，我那次给分，手一抖，点了两次，那个心疼啊，哈哈

啊！还有这等好事，这谁啊，这么有福气和财运？

hzyuan

引用第6楼emppp于2010-06-28 08:32发表的 :

啊！还有这等好事，这谁啊，这么有福气和财运？

嘿！除了你还有谁啊。自那次以后，我每次加分，都是先运气三周，再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两只手死死摁住鼠标……

一千零一夜_1

引用第7楼hzyuan于2010-06-28 12:08发表的 :

嘿！除了你还有谁啊。自那次以后，我每次加分，都是先运气三周，再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两只手死死摁住鼠标……

是散了豆豆又小气吗？不会吧，施舍的关系老师应该更清楚的。

一千零一夜_1

引用第2楼hzyuan于2010-06-26 16:38发表的 :
我爸也是因为痛风不大喝酒了，烟还是照抽不误。我和哥哥也时常买烟孝敬他，老人的生活习惯不宜改变。我一同事的母亲，八十多了，每天铁定一斤酒，还抽烟。哪天要是不想喝不想抽了，还真是要出问题了。

就这样还要去酒吧呀，老了不怕痛吗？！

hzyuan

引用第8楼一千零一夜_1于2010-07-17 12:55发表的 :

是散了豆豆又小气吗？不会吧，施舍的关系老师应该更清楚的。

嘿嘿，其实很赚的，从emppp兄那里捞了不少回来呢。

就这样还要去酒吧呀，老了不怕痛吗？！

呃，谁知道老了的事呢。我有一老领导，得了肺癌，晚期。去看他时，老人家很想不通，说，我得别的什么癌我都认命了，可我从不抽烟的人，凭什么得的是肺癌！
所以抽烟有可能肺癌，不抽烟也有可能肺癌，还是抽烟好，省得到时候得了肺癌想不通。
同理可证，
喝酒有可能痛风，不喝酒也有可能痛风，还是喝酒好，省得到时候得了痛风想不通。

emppp

回来啦！（就这三个字还不不行，字数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