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张精神价值才能驱走心灵之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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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南方周末评论员 陈斌 【南方周末】本文网址：http://www.infzm.com/content/45209

一个月前，富士康员工“六连跳”引来观者如潮。具讽刺意味的是，一个月后，当我们仍在反思与追问时，在五台山高僧祈福的呢喃声中，在心理医生解惑的低语声中，该纪录已被刷新至 “九连跳”。
至少七个年轻的生命随风凋零，重归大地；至少有七个因此而破碎的家庭，不堪其痛！
逝者逝矣，生者何堪！
许多人怒斥富士康。富士康则努力撇清自己的关系，归因于个人与社会。一时间，各方都在追责，各方都在卸责。而我们又不能起死者于地下而问之。
更吊诡的是，大家感知到的富士康员工自杀“不正常”，居然属于“正常”范畴，这一点恐怕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医学专业杂志《柳叶刀》2009年有论文说，世界每年有100万人自杀，中国十居其三，独占鳌头，折算成每年自杀率为23/10万。富士康深圳员工约42万，半年自杀9人，折成每年自杀率为4/10万，确实远低于中国平均水平。
这意味着，富士康有问题，但绝不只是富士康的问题。
在富士康自杀员工身上，生命的色调、精神的价值、人性的光辉都显得那么的暗淡。我们甚至能感受到他们体内奔涌的紧张、焦虑、压抑和绝望。如果说富士康员工“九连跳”是这些负面情绪向内爆裂的结果，那么两个月内六起杀童案，则是这些负面情绪向外倾斜的结果。
因此，我们心中纠结的、我们想要究诘的是：社会机体内并非是孤立和偶发的带有系统性的紧张、焦虑和压抑，到底是如何不断累积的？那些绝望和人性溃败是如何造成的？“痛则不通”，是否有社会阻滞因素该负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的，我们处在经济社会转型期，旧的框框慢慢不适用了，新的规则正在确立。在这个过程中，心理上的失衡、失重、失速必然会出现。正如人人难免“少年维特之烦恼”，一个社会成长中也会经历同样的时期。
而转型期，意味着前现代性同现代性的并存。为此，就需要分辨社会系统性紧张是前现代性因素导致的，还是现代性因素导致的。
有人控诉现代性，说农民工进入像富士康之类的接单工厂，“异化”为机械手，辛勤劳苦而薪水菲薄。不能说全无道理，但有陈义过高之嫌。
其实，“农民工”一词本身，就是对前现代性的控诉。农民工是农民身份的工人。在这里，农民不是职业，而是身份。薄薄一张出身纸，却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另外，正如一个城市人性与伟大的标志，不在于看得见的高楼大厦之密集、街灯之华贵，而在平时看不见但一下雨就会现形的下水道系统之宽敞通畅；一个社会人性与伟大的标志，也不在于有多少看得见的秀丽山川、丰裕物质，而在于有多宽敞、多通畅的精神或心理管道系统。
这些管道系统包括：阶层流动、意见表达、利益表达以及权利救济等。“通则不痛”，这些系统足够宽敞、足够通畅的话，足以消解社会系统性紧张的累积，大大减轻转型期的痛苦，不论这种紧张是前现代性所致，还是现代性所致。
而在做减法之外，我们更要做加法。我们更要重新伸张生命、精神、人性和心灵的价值，重建爱、信任和尊重等社会资本。用一个苹果交换一个橘子，总数仍只有两个。而用爱来交换爱，用信任来交换信任，“以心传心”，社会总的精神价值就会爆炸性增长，并不受物质形态的牵绊。
可以说，精神价值和人类一样古老但历久弥新。而最大的问题正在于此。我们社会中的精神价值和社会资本是太稀缺了，系统性的社会紧张、焦虑和压抑的蓄积，不过是这种极度稀缺的必然结局。
因此，任何妨碍精神价值伸张的过度控制，都应该反对；任何有助于社会资本的生产和再生产的制度形态和组织形态，都要乐而见之。惟有这样，精神价值才能得以伸张，人性之光才能驱走心灵之霾。惟有这样，一个更人性、更伟大和更美好的社会，才有望诞生。

个人点评：看到这篇文章时，富士康员工已经“十连跳”了。可让人感到悲哀的是：直到现在只提供法定最低工资的富士康依然能够门庭若市啊！这社会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