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小院

梅芷

  
  这是一个小四合院，诸暨人把四合院叫做台门，小四合院自然是小台门了。

  之所以说她小，主要因为她面积不大。我见过大的台门，一进一进的，少说也有四五进，里面住着几十户人家，大大小小，老的少的，那个热闹劲，除了烦，就是乱。小台门住三五家，拢共十多二十来口人，不烦不闹，亲如一家。

  小台门麻雀虽小五脏完备，正屋、东厢、西厢一应俱全。二层楼，不高不危。

  我不喜欢住在西厢，倒不是一想到那个张君瑞感觉别扭，主要是无论东厢西厢，光照欠佳，不是东晒刺眼，便是夕照耀目。正屋坐北朝南，大热天时，阳光远避，无赤日炎炎之虞；待到秋后寒意渐渐弥开，阳光却一天比一天充盈。

  家家户户出门就是天井。天井分东西两部分，由正中过道分隔。天井不大，每边30平米上下。天井不植树，让整齐的青石板地面破相不雅，况且，树荫遮阳影响采光，得不偿失。当然得有花草点缀，那就在两边垒筑花坛各一，种上家常的花花草草。春兰秋菊是不可少的，加上仙人掌仙人球什么的，最好再种几盆茉莉、米兰、牡丹、芍药之类，当然，要是搭上两个棚棚，一边栽种紫藤，一边缠绕葡萄，那才叫赏心悦目，那才叫馋涎欲滴呢。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是古人教的。天井里当然不能种竹，即使种了，也只可是那种纤纤细细的玩意儿。别着急，台门有个后门，门开了，有不大不小的竹园一个，人进了碧翠小园，心也便如那毫无杂色的世界般纯粹无邪了。我是不会去挖笋的，因为我反对吃笋，虽然明知道笋味鲜美。我偏更愿意亲近的只是满目葱茏。

  晚上，睡在床上，望窗外一弯清月镶嵌天穹，听风过处，龙吟凤哕，那必是修篁且歌且舞，浮躁了一天的心，自自然然就归于宁静。思悠悠，梦亦悠悠。

  电脑还可以要，现代化没什么不好。我会把电脑搬到门口的屋檐下。要知道，那屋檐有一丈多宽，即使急风暴雨，也奈何不到我悠闲地上网冲浪。乏了，看几眼天井里的那些绽着绿叶含着花苞的精灵们，是很惬意的休息。或者，干脆关了电脑，手里握本薄薄的书，当然不是那种深奥的讲大道理的经典，庄的谐的都行，总之能让我心情舒畅便可。

  电脑可有可无，电视便更不当一回事了。晚上，尤其是夏夜，往石板上泼几趟水，待暑气消了，搬几把竹椅，点上艾蒿，在清香氤氲里，孩子成了主角，开心地唱着稚气的歌，然后，就在那个被荷叶荷花挤得满满当当的大水缸边上，围着我要听故事。腻了奥特曼的孩子，牛郎织女天仙配竟又成了真庞。

  转眼间进了寒冬，雪永远会是大人小孩的憧憬。大雪后，不忙清除积雪，塑一个雪人才是正经。双手红萝卜似的，有些肿，可谁也不觉冷。雪人是不用穿衣服的，帽子却不可或缺，还有就是得往嘴上插上一支永远不冒烟的烟。此时，极易怀旧，就像鲁迅当年，雪地里蹦着几个麻雀，然后，放上诸如米筛之类弶上一弶，那味道就真正古朴了。

  无论如何，秋天是最让人喜爱的。花坛上一定会有几棵盆栽的桂树。深秋，各色菊花绽放，淡淡的菊香合着金桂的馥郁，醉人。

  有朋自远道来，无不称好叫绝。那是谁，还有谁，煞有介事地商量着要把这台门整体的买下，说是别墅有什么好的，矫揉造作，住就住这白墙黑瓦自然朴质的所在。

  我不高兴了。你买下了，我住哪呢。那谁哈哈一乐，别急别急，当然不会没你的份，我们几个天天这么厮守在一块，那才叫一个其乐真是融融。我嘀咕一句，这还差不多。

  可惜啊，说得这么热闹，精神会餐罢了，现在这钢筋林立的世界，上哪去找如此叫人心仪中的小小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