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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区志愿者回忆坚守一年来经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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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8 10:44: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5月7日,绵阳安县,叶剑已在灾区做了一年的志愿者,他说女儿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 本报记者 韩萌 摄
■ 人物档案

  叶剑  性别:男 年龄:36岁

  简介:原来是绵阳市平武县食用菌培育场老总,震后从事灾区志愿者工作,最近刚刚成为四川某建筑公司副总。

  地震改变了叶剑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同时又带来了许多困惑,在志愿者的道路上,他在努力寻找方向。

  4月27日中午,绵阳安县黄土镇江池村。

  叶剑径直走进板房学校,在一间教室的窗外停下脚步,探身望。

  学校午休,教室里的孩子都在喧闹,只有一个小女孩在埋头写作业。

  “那个是我女儿,天呀,她居然在写作业。”叶剑觉得,女儿也应该和别的孩子玩儿。

  女儿叶芩,11岁,上小学5年级。

  两天后,他接到女儿的短信:老爸,下周日我要到东鱼村去,那里有很多穷人,我把他们的情况发给你。

  叶剑笑得很开心。他说,在志愿者的道路上,女儿是“后起之秀”。

  19岁开始涉足商海,叶剑赚到过几百万,也赔到过身上只剩一块钱。曾经,他的人生信条只有两个字:赚钱。

  所有和钱有关的起伏止于地震,“好像做了场梦,我被震醒了。”去年5月13日,他放下所有,戴上了红丝带。

  他的志愿者名片上写着:“5·12”在北川县城幸存后,我从心开始,深深悟到,舍和得仅仅是一念之差,最大的无私才是自私。

  回望过去的一年,叶剑用四个字总结:人生难得。

  “稀里糊涂”绑上红丝带

  地震让厂子变成了废墟,他加入救援队伍成为一名志愿者

  稀里糊涂的,就当上了志愿者。叶剑回忆当初。

  2008年5月12日,北川县汽车站。

  背着两大包食用菌培育资料,食用菌培育场老总叶剑登上了开往平武县的汽车。“这次回平武,半年少说赚几十万。”他盘算着。

  客车还未启动,天塌地陷。

  “如果不是售票员代我去买票,被埋的就是我。”叶剑扒候车室的残垣,没找到那位售票员,“我永远欠那位大姐一条命”。

  叶剑说他开始不停地救人,时时被震惊。

  一位老人蹲在废墟旁,叼着烟斗,捡着一枚枚一块钱的硬币。“我劝他快离开,老人好像没听见,转眼,他身旁的菜油库塌了,只剩下一地的硬币和水泥板缝里的烟斗”。

  还有一个深夜,一位男孩的妈妈被压在预制板下,勉强伸出一条手臂,手腕上有一个大金镯子,“我和她儿子疯了一样地去取工具,回来时,她伸着的手臂已经垂地,腕上的金镯子,不见了”。

  无奈。他说,那一刻,他有点恨“钱”。

  而在震前,叶剑整天脑子里想的,就是“赚钱”。

  叶剑年幼家境殷实,父母开了一个饮料厂。他高中毕业进商海,19岁单独承包一个饮料厂,“做假名牌,几个月就赚回一辆农用货车。”

  被工商查获后,他又承包矿山,一本万利。

  叶剑的哥哥叶勇说,弟弟甚至把全家都带到缅甸,开饭店,经营赌场,“能挣到几百万。”

  “钱来得快,去得也快。”叶剑说,他在缅甸迷上了赌博,一掷千金。回四川时,身上只剩下一块钱。

  地震让他的厂子变成了废墟,能想到的,还剩下十几万的银行贷款。

  家财散尽,但和家人的平安比起来,钱在他心里,彻底没了概念。

  5月13日,他加入了救援队伍,见很多人手臂上都戴红丝带,他也绑了一根,后来才知道,那是志愿者的象征。

  叶剑说,当志愿者,是出于本能和感恩。

  臭脚“战友”去了

  夺命狂奔气喘未定时,叶剑发现紧跟在他身后的一名同伴不见了

  辗转北川、平武、安县,运送伤员和食物,叶剑遇到了许多“红丝带”。大家整天吃睡在一起,叶剑把他们称为战友。

  震后一个月,没有组织,没有计划,只要听说哪儿有被困灾民,大家就去。

  叶剑一直不愿回忆南坝。

  那次,救援小分队有7人,任务是送药品和矿泉水到山里,须翻陡坡、过悬崖,再坐冲锋艇过堰塞湖。

  他记得,那天刚下过雨,过悬崖时,泥石流呼啸着滚落,泰山压顶。

  夺命狂奔,气喘未定时,叶剑发现,刚才紧跟在他身后的“湖北佬”不见了。

  那石堆有十几米,无能为力。

  说到这里,叶剑吸了一整根烟,双目朝天,不停地眨。“他做旅游工作,个子不高,瘦瘦小小,但很结实。我们一起奋战了十几天,我记得他脚很臭,睡前不管多累,都要他洗脚。”

  叶剑不肯说“湖北佬”的名字,他说,名字在心里,永远抹不去。

  那之后的几天,叶剑整日在帐篷里昏睡、喝酒。

  他不想干志愿者了。

  “我为什么要做?”之前敢闯的胆量没了,“真怕有一天,我也死在泥石流里。”

  但又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他总觉得,石堆下的战友,在看着自己。

  叶剑默默向“湖北佬”保证,他戒酒,继续往前走。

  但他不再进山,老实地待在灾民安置区里做事。

  “叶帅”发怒

  一天,他去指挥部找人,拉开帐篷帘,看见两个人在喝酒吃肉

  在平武县灾民帐篷里,叶剑第一次剃了光头,他管这叫重生。

  一住就是两个月,20多人的志愿者队伍里,他成了带头人。

  每天冲洗厕所,捡一个小时的生活垃圾,分发物资,保护安置点水源。

  在那里,灾民叫他“箭头”,而部队上的人叫他“叶帅”。

  “叶剑英元帅?这是多高的称谓?”他喜欢这两个外号。

  叶剑穿的军装是部队给的,内裤和袜子是电视台的记者送的,他说,那时像共产主义。

  “这让我变得简单,纯粹。”回望过去,他说:“我叶剑以前活得不像个人。”

  以前在酒桌上,和酒肉朋友呼来唤去,但心里空空的;现在每天累得要死,心里却满满的,在帐篷间,找到了被信任的感觉,一种点头微笑的认可,弥足珍贵。

  那时候,指挥部忙不过来的事,都由志愿者来做。饼干和方便面占据了灾民大部分的生活,志愿者也一样,经常十多天沾不到一点油水。

  有一件事,让叶剑觉得愤怒。

  一天,他去指挥部找人,拉开帐篷帘,看见两个人在喝酒,吃大块大块的肘子。

  “这啥子意思?为啥不大家一起吃,你看看灾民都吃什么?”叶剑说完,转身出了帐篷。

  这件事,让叶剑有怨气,也让志愿者和指挥部之间有了些隔阂。

  “志愿者不是灾民的衣食父母,我们会陪伴他们多久?”叶剑说,当有一天,这里的人不在需要他时,他会离开。

  去年8月中旬,安置点的板房建设基本结束。叶剑收拾行囊,他也想看看在安县被震塌整整一层楼的家。

  “志愿者不能意气用事”

  以前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有些逞能,现在发现个人英雄主义不适用于志愿者这个团队

  回家第一件事是看女儿,和妻子离婚后,他是女儿最亲的人。

  见到女儿,眼泪刷刷地下。叶芩手臂骨折未愈,睡在猪圈里,小脸黑黑的。学校里那些没受伤的孩子,都去云南读书了。镇里的临时学校,没有四年级学生。

  这时电话响了,北川县红十字会的负责人,想让叶剑代表红十字会去北京求援。

  叶剑答应了,他想带女儿去北京,给她找一所学校。

  家人的态度让叶剑意外,从开始支持他当志愿者,到变得有些冷漠。

  母亲说,村里有传言,说叶剑去发国难财了,弄到了好多钱,后来被公安抓了,进了班房,他留的光头就是证明。

  “你还当志愿者?家谁来修?咱们村很多做生意的,都出去找钱,你就只会向我们伸手。”父亲叶世林抱怨。

  听到叶剑想去北京为红十字会申请资金,叶世林指着家门对儿子吼:“滚。”

  “滚就滚,我一定要去。”叶剑执拗。

  母亲追出门,偷偷塞给他400块钱,含泪转身。

  400块,父女俩车票都买不起。叶剑正犹豫,一位志愿者赶到车站,递上1500元钱。

  北京城好大,让叶剑有些晕。

  找了几家学校,他都失望而归。学校正赶上暑假,校领导说,奥运会期间,学校不能收新生。

  那几天,叶剑骗女儿,说北京的学校联系好了,但是要等10月份才开学。

  他做出一个决定,让女儿自己回家,他留在北京找慈善部门。

  送女儿上火车时,他求列车长照顾叶芩。列车长皱眉,“头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家长,让孩子自己跑那么远的路,你是不是不想要她了?”

  火车即将启动,窗外的叶剑在纸上写:我女儿永远是最坚强的。

  北京红十字会和青基会,听说叶剑是灾区的志愿者,招待很热情,但都直言,事关捐献流程,没有详细的项目计划和后期审核,光凭两张北川的公函和一张志愿者的证明,不能给办。

  北京之行竹篮打水。叶剑第一次觉得孤单,并发觉是自己错了,“光凭热情和冲动,没有准备和计划,只能到处碰壁。做志愿者,不能意气用事。”

  以前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有些逞能,个人英雄主义不适用于志愿者这个团队。
“我们被利用了”

  在叶剑看来,在一些公益活动背后有一种盲目和无序

  叶剑开始联系和发动全国各地的志愿者。

  去年12月初,志愿者有次大规模活动。福建志愿者赖金土在当地分三次筹集了17万套、价值1000多万元的冬衣和棉被,准备发往灾区。叶剑在四川接应,做发放总负责人。

  12月和1月,是四川最冷的时候,棉衣必须在12月中旬发到灾民手中。

  可是4万多元的运费,成为挡在志愿者面前的最大障碍。叶剑说,他找到多个地方的民政局寻求支援,但人家都出不起这笔钱。

  这时,成都的一家石材商会表示可以出运费,但条件是,为他们做媒体宣传。

  没有多想,叶剑和赖金土应承了下来。

  资金到位了,去年12月下旬,棉衣发放到了平武县200多个村。但宣传变了味儿:冬衣棉被变成了商会募集的,两地志愿者们所做的一切,被淡漠。

  “我们被利用了。”叶剑说,即使合作之前知道有这样的结果,他们也只能接受,毕竟,只要棉衣发到灾民手里,志愿者的目的就达到了。

  在叶剑的理解中,志愿者大多是感性的,他们中有很多人家境很好,但做志愿者的初期,很多人为帮助穷人散尽家财,赖金土就是个例子。地震中,这个福建晋江一家陶瓷企业的老总,曾提着28万现金,到灾区到处发钱。

  “那种心情可以体会,但这样又会持续多久呢?”在叶剑的印象里,长期做志愿者的,到最后,多数人连自己和家庭的生活都保证不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激情背后的盲目和无序。

  路会不会走偏?

  叶剑说他无法预知,当志愿者和商业在一起,今后会有怎样的问题

  虽然付出不求回报,但志愿者也要养家糊口,叶剑不想总伸手向哥哥和父母要生活费。

  “我们联系那些有钱人去救灾,不如自己赚钱去做公益。”今年年初,叶剑成为共展志愿者联合会的四位组织者之一。筹划这个组织,基本纲领是:公益+实体+传媒。依托实体的资金来开展公益,同时发动更多的人加入,滚大志愿者的雪球。

  今年4月,叶剑成为一家刚刚成立的建筑公司的副总。

  公司老总腾先生也是一名志愿者,他承诺,公司成立初期,拿至少30%的资金做志愿工作。

  4月27日上午,绵阳市人才市场,叶剑代表公司招聘,条件有:志愿者和灾民优先。

  两天后,叶子在叶剑的邀请下入川。在河南,她从事志愿者工作18年。

  经过长谈,叶子对叶剑的看法是:有能力和魄力,但在志愿者的工作和策划上,缺乏经验和自信心。

  叶剑认为叶子的话一语中的,叶子就是他的智囊团,请叶子来,他多了个左膀右臂。

  谈话间,叶子每说到重要处,叶剑都要拿笔记录:帮助弱势群体,只是狭义的概念,而广义的,是引导和带动公众,从事志愿事业,人人处处都可以做公益。

  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叶剑每天八成的精力,都用在实体资源拓展上。他说,这让他感觉自己又成了一个生意人。他对财富,又找回了概念。

  叶剑担心,自己志愿者的路会不会走偏,如果有一天,公司赚了很多钱,而他忘了拿这钱来做公益……他无法预知,当志愿者和商业在一起,今后会有怎样的问题。

  “你从旁观者的角度,再给我提些建议,越尖锐越好。”叶剑对记者说,并拿笔准备记录。

  在他看来,自己未来的志愿者之路,仍然像面前的白纸,感到迷茫,没有指引,“但我仍然愿意在白纸上写下去。”

  写给他们


  尊敬的志愿者们:敞开心扉小憩一会儿吧

  因为5·12,我们聚到一起,用真诚,用热血,用泪和汗,用生命,谱写了一曲曲惊天地、泣鬼神的诗。

  地震一周年即到,我想对我们说点什么,但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地下的英烈用眼睛时时看着我,一种感恩的、内愧的心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叶剑,你怎么啦?我们在帮你呢。”

  我真想说,战友们,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太渺小。我有很多的无奈与无助,有时,我不知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在我心里怎样定位,我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我看见永兴板房区一张张忧伤的脸,看见地里的农户,弓腰,任风吹日晒,他们身后的农房,还是砖头瓦砾。

  我是不是该坚持下去?我知道自己要怎样做。志愿者们,你们知道吗?

  我相信,人的贪欲是无限的,怎样才能让人们减少贪欲,停下脚步,敞开心扉地小憩一会儿呢,这就是我们志愿者奋斗的终极目标。

  我要感谢5·12,5·12让全中国的志愿者真的觉醒了,我们试着去懂得人性的本真,懂得爱和奉献,懂得了简单才是快乐。感谢你们的付出,我相信,5·12不会在我们心中消逝,它是四川人民信仰的开始,是四川新希望的起点。

  叶剑

  2009年4月27日

  “北川依然美丽”

  ■ 穿越震区

  时间:4月底 地点:北川县

  来绵阳做公益的北京人冯玉泉提了个请求:记者同志,再去北川时,能不能帮我拍张照片,绵阳到北川安昌镇的路上,有一个牌子,上写“北川依然美丽”。

  第一次去安昌镇,就注意到那个标语。写在山脚的石壁上,白底红字,百米外就能看得清。

  拍照片时,北川人老吴路过。他50多岁,语速很快,说起以前的家,他最想家里的两只小鸟,每天早晨,小鸟叽喳着呼唤远山的伙伴儿。老吴常上山,给鸟儿找虫儿。

  现在,他闲暇时,也上山找虫儿,但是没了鸟。

  三个月前,老吴开始在安昌镇拉人力三轮车,“找了好多工作,都没人要我。但我至少还有把力气。”和一些灾民不同,他走出了在板房区的等待。

  “看,那就是我的新家。”老吴手指着远方,那是规划中新县城的方向。

  新家不需要很大,但要有一扇大大的窗,可以看到外面的绿草坪。“结实的大铁床少不了,再地震时,全家都跑到床底下。”老吴打趣。

  笑过之后,又沉默,老吴说他不确定能不能挣到足够的钱,来拥有个想象中的家。

  像老吴一样,很多北川人都托人在网上下载北川新县城规划图。看着它,每个人都想象着新家的样子。

  他们都想住在河边,说自古人类倚水为生,北川老县城,有湔江蜿蜒而过。新规划中,穿城的安昌河成了他们的企盼。

  “也有羌族风貌核心区,你还能看到晚饭后的羌民跳羌族舞蹈,围成一圈,不分老少。”新县城的八大风貌分区,老吴至少能说出六个。

  “等你再到北川时,一定让你眼前发亮,我老吴向你保证。”下车时,递给他10元钱,老吴坚持只收5块。“就应该是这么多钱,干嘛多给,不收小费。”老吴笑了。

  离开时,他回头问:“我们北川人好吧。”

  □本报记者 李天宇 四川绵阳报道 专题统筹/李素丽 宋喜燕 闾宏 新京报制图/林军明

http://news.sina.com.cn/c/sd/2009-05-08/044417768867.shtml

快要到5.12了,四川大地震改变了中国,志愿者在这一阶段的井喷或许标志着中国公民社会的形成!中国加油,四川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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