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与血

野樵

雪与血
  
    平生崇尚竹林七贤，对魏晋风骨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向往。阮籍、嵇康，这些名字在心头震撼总是在夜深人静时从上古霸道的，不可理喻的强行登陆于我的大脑，强横的撕扯着我的神经。我隐隐觉得上古有七道凛冽的血融于我的身体，使我沉醉于大兴奋、大欢乐、大痛苦、大悲哀之中。
　　 阮籍、嵇康等人“吟诗相和，啸咏终日”自是惬意，他们对政治上似是一无所求，对礼法制度更是不屑一顾，其中轶事早已千古流传，但真正使我感兴趣的是他们内心真实的一片天空。竹林七贤是否真的甘于平淡，甘于与清风明月为伴？很难说这些高士没有一丝平天下、济苍生的想法，这从他们一些针砭时弊的文著中似能略窥一斑，但这些人太傲，不屑去摧眉折腰事权贵，不屑去为五斗米折腰而丧失他们的尊严，这比起李白来说，不知高明了几万倍。没有人可以否认李白的绝世才华，以及他醉后那天马行空的文字所显现的伟案人格。但在他醒时，很遗憾，他只是个天子权贵脚下的弄臣。一辈子奔逐于豪门，终于潦倒，这种对比或许就是山林清泉与京华酒浆熏陶出的不同文化人格吧。
　　不可否认，竹林七贤都以才气过人而为后世所称道。但我以为，他们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是远比不上他们特立独行的个性对后世的巨大心灵震撼，放荡不羁也许是他们的共性。可能他们也有痛苦，也有平生壮志未展的苍凉心境。但他们却将这些都隐藏在酒酣兴起的狂歌漫吟后、隐藏在品茗对弈的潇洒身影后、…….以及从容赴死的慨然一叹后。中国历史上许多场景都给人以近似疯狂的震撼。试看萧萧易水，慷慨赴死的是荆轲，“无颜见江东父老”自刎乌江的是项羽……..
    他们的死，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但君请看——
　　公元××年，嵇康赴死，万人相送。临刑，弟子奉上古琴，康抚琴一曲，“其声激越，如鹤鸣于九皋”，“众皆失色”。曲罢，慨然曰：“广陵散于今绝矣。”遂死。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洒脱，这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悲哀！每当我午夜梦回，都沉浸于一种微妙而又是强烈的冲动中。“广陵散于今绝矣。” “广陵散于今绝矣。”如同一丝一缕鲜红的血悄悄滴落在无人梅园满地泛着银光的春雪上。“滴答”“滴答”血、雪，只有这种强烈的视觉刺激才能让人产生如此凛冽的心悸。　　
    嵇康之死，是七贤风格，更是魏晋风骨的最完美阐释。使我惊讶且疑惑的是：魏晋，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可以产生如此真正超凡脱俗的文章，可以容纳如此真正超凡脱俗的个性。使后人充斥于胸的只有高山仰止的感慨。
    “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风情万种，风华绝代的魏晋，我伸出双手，热烈的想拥抱你，但终于遥不可及，傲啸山林的竹林七贤都已远去了，我似乎还能听到嵇康那沉重的叹息。这，无疑包含着许多深刻的思绪。
    “广陵散于今绝矣！”
　　瞧！血悄悄地滴在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