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妈妈

梅芷

有一天，房东奶奶告诉我，阿牛和老虎是亲兄弟，我一向把阿牛当作老虎的叔叔，阿牛看上去至少要比老虎大上20来岁，这怎么可能？房东奶奶有点惊讶，一个劲地反问我，你不知道？你不是跟老虎是同学吗？没听见老虎管阿牛的娘叫什么？

  想起来了，老虎叫自己的妈为妈，叫阿牛的妈好像是阿妹。我学觉得奇怪呢，问老虎，你怎么叫你奶奶为阿妹啊。我不知道他嘴里的āmèi怎么写，听上去像“阿妹”。当时他瞪了我一眼，很凶的样子，吓得我不敢再多问。我曾找过与这个mèi的相配的字，可终于没能如愿。现在想来，这肯定是方言吧，意思跟妈妈差不多。

  这下明白了，āmèi是老虎爸爸大老婆，而老虎亲妈则是小老婆。房东奶奶纠正我说，那叫二房，旧社会作的孽。旧社会，有铜钿人家的男人能讨好多老婆，十七八个都不稀奇。

  从那之后，我没敢轻易进老虎家，自己也不知道怕什么，总觉得老虎的两个妈在一起，看着都觉得别扭。

  其实，我也不能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成成家也有两个妈妈，可不知为什么，面对成成那俩妈，我从没什么心理障碍。

  老虎他爸是国民党军官，那时叫历史反革命。据说官当得很是不小，否则也讨不起两个老婆。解放后他家成农民，靠劳动吃饭，他们有房产，有点房租收入，生活应该不错。

  相比之下，成成家似乎负担更重些了。成成他妈是所谓的大房，成成上面有两个姐姐；二房也是三个孩子，与成成妈相反，是一女二男。成成爸与我爸是同事，早年一起从绍兴来到诸暨，所以两家走得很近，我从小就叫成成爸为黄伯伯，两个妈妈则分别为大黄妈妈、小黄妈妈。算起来黄家有九口人，黄伯伯才50几块工资，那时我常想，他们是怎么过的日子。

  我与成成很要好，尤其到了假期里，我整天泡在黄家。我发觉他们的日子不但不像我想像的那样艰难，似乎还过得很滋润。有一回我去他家，正好赶上他们在吃荔枝，我以前在南货店里看到过这玩意儿，听说很甜很好吃，这天我头一回尝到荔枝，果真是鲜美无比。

  我不能不纳闷了，我爸我妈的工资加在一起也有90多块，可我家为什么从来没荔枝进过门啊？想问爸爸，可终究没问出口。

  那是1963年，除夕，分岁饭有两道菜特别新鲜，是我从来不曾吃过的美味，一个是黑木耳，一个是金针菜（黄花菜）。爸爸见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告诉我们这都是侨汇票买的。

  那年月，三年自然灾害刚刚过去，市场渐渐丰富起来，金针木耳之类却很难在普通商店见着，只有百货公司的侨汇专柜才有，除了人民币之外，还得有侨汇票。

  我知道侨汇票的厉害，可我家哪来这玩意儿啊？

  是黄伯伯给我们的，爸爸说。

  我这才知道，黄妈妈有位小姨子在美国，经常有美元寄来。

  是哪位黄妈妈，大黄妈妈还是小黄妈妈？我问爸爸。

  你不知道吗，大黄妈妈与小黄妈妈是姐妹俩，亲生姐妹。

  啊，我惊得目瞪口呆。

  我想到了一件事，常听小黄妈妈的小儿子叫大黄妈妈为姐姐妈妈，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姐姐的妈妈之意，看来，应该是在叫妈妈的姐姐了。

janetan2007

天呐.
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