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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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走

（一）
　　他只是一个公司的普通职员，因为他今天早上临走的时候和她说好，要给她买生日礼物。――还有两天，就是她二十五岁生日。他一直想给她买一件漂亮的皮衣，为这，他已经悄悄攒了好几个月的私房钱。下班的路上他还在想，回家一定要先和她出来逛逛，看她最喜欢哪一件，悄悄地给她买了但愿能给她惊喜。
　　回到家，发现她不在家。他还以为她今天晚上加班，结果电话也打不通。他起初以为她在开会，就开了灯看书等她，他想，往昔亦有这样的时候，没什么关系。
　　十一点的时候她回来了，一言不发就开始收拾东西。他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她要走呢？他想问，又想，她若能说，她就说了，她若不肯，问了，大家难过又是何苦。她收拾的很慢很慢，可是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心里却暗暗地伤痛，在心底大喊了千遍万遍，你别走，好么。
　　可他也知道，穷苦的他是不能给她带来什么真正高品质的生活的，他从和她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在自己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她以后嫌自己穷要离开自己，自己一定不拦着她。只不过，在她走后，不再去找别人，不论吃什么苦都要使自己也过上上等社会的生活，然后，再去找她。
　　为了不让她难过，他呆呆的目光看着地板，仿佛像要把地板看穿似的。她走了，没有关门，他想，还是不送她罢……但愿，她能过的真的快乐些。
（二）
　　两天后是她的生日，他早早就回到家。把一向存私房钱的存折拿出来，放在桌上，他想，等她回来，一定要和她一起去买。他做了一桌菜，买了好酒，洗了两个杯子，放在桌上。
　　关了电灯，点了蜡烛，就像她前几年几个生日一样。举起酒杯，想要祝她生日快乐。只不过，这一天的生日，她没和他一起过。看着对面空空的位子，不由的让他想起过去……
　　那是他刚大三的时候，因为一次偶遇和她相识，他的沉默深深吸引了多才多艺而又美丽大方的她，他也能时而感到她的目光在追随着她。
　　一向沉默的他托她同学给了她一本普通的杂志，那本杂志的某页上写着他的一段话：但愿我能让你快乐。他不会说什么奇思妙语，就是这么呆呆板板的一句话。可是他的书法却是写的极有风仪，他想，但愿她不要拒绝我。
　　几天后，她的同学把杂志还了他。在他写的那句话下面有一幅画：那画上的女孩子一脸的幸福。从那天起，他和她，深深的相爱了。
（三）
　　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她说，他听。他间或的一两句评论都让她觉得极有深意，可他却很少评论。她问他为什么，他开玩笑说，我评论多了就不值钱了么，物以稀为贵么。
　　她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孩子，不论是唱歌、跳舞、绘画还是什么别的，几乎是样样精通。可惜他不懂音乐，一个人的时候也只会呆呆的看棋谱。在认得她之前，他只会在棋盘上度过他的业余时光，认得她之后，他为了能和她一同去写生，苦练画技。
　　为了学画，手肘都常常痛的抬不起，一支小小的铅笔在他手里宛如竟有千斤重。她是他的好老师，可惜是个严厉的老师，让他站着画画，一画将近十小时不让他停下。也正是有了那十几个月的苦练（他一直练到大学毕业，就没有时间再画画了），他打下了相当的基本功。可惜的是，他只学会素描的风景写生。所以每到星期天，他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都是背了一大包的东西――里面有她的琴，还有那一堆他们两人画画的东西。――她画水彩写生，他画素描写生。每每回来，两人都是很开心。他用一支铅笔，就能画出所有的明暗色――只因她开始教他学画的时候，就是用的炭铅笔，这种极黑的铅笔要是控制得当，足以构建大部分的色彩明度，可是就是擦起来极麻烦，所以她就不让他用橡皮。他有时想想，和她学画真的很苦，不过每每看到她嘉许的笑容，他就觉得，不论怎么累都是值得的。
　　晚上的时候，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一起画画。间或，亦会手谈几局。她也会下棋，可惜她会的是围棋。他不会，只是会下象棋。所以他画画之余也背了若干围棋的棋谱，每每下，还是要她授若干个子才能与她下个平手。
　　他有一本翻烂的象棋谱，可是她从不让他看。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他说：我在上面写了若干认为大师们不对的地方，那是我水平不够，我怕你笑我呵。
　　她笑笑，亦没说什么。
（四）
　　他们过去的画，他都留着。这次，她也没有带走。他最为得意的一幅素描是画的她微笑的样子，那淡淡的微笑，不仅仅有希望有欢乐，更有一丝淡淡的智慧，就一如她平时沉思的样子。
　　他画的她，向来都是极有神采，弄得她画其它照片上的女孩子都毫无神气。他有时问她，为什么我照着照片写生就是不成呢。她说，你啊你。嗔怪的样子常让他忘了他问的是什么。你天天和我在一起，自然是了解我的啊，可是你也和照片上的女孩子天天在一起么，真是。他一想，是啊，我真笨。
　　她有时说他，你呵，真笨。他也笑笑，不说话。他这人没什么坏习惯，很少抽烟，也不喝酒，一人独处的时候就是看书下棋。所以她下班回来常常除了一桌子菜之外就看他一个人在看棋谱，灯光照在他并不英俊的脸上只是仿佛很有些淡淡的感觉。过去她以为，这种淡然的感觉是她最想要的，可是，这几个月以来她隐隐觉得有些烦他。
　　烦他不会争辩？他总说，人的思想应该放在最有用的地方，而不是争辩之上，所以不论她说什么她从不和他相争。烦他不愿意和自己下棋？最近他的工作也特别忙，为了应付经济危机，他常常都要工作到深夜。连她看了，有时都是心痛不已。烦他不会说什么漂亮的话儿？她想，他一向就是这样，当初就是看他老实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呵。
　　究竟是为什么烦了呢？她想，或许是烦了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吧。爱就如同不爱一样，是不需要理由的吧。她对自己说。
　　前天夜里，她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在想，如果他挽留自己，就留下不走。可是，谁知可气的是，他竟一言不发。难道他早就烦我了么？她想。不会啊，他虽不怎么说话，可是总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算了，不想这些，她想，还是去和一向追她很久的那个男生在一起呆一段时间试看。这个人又博学又喜欢说话，性格开朗幽默，不像是和他在一起，总是要自己说话，要是自己停下了，就闷闷地让人难于接受……
（五）
  他等啊等，直等到午夜她都没有回来。他十分之伤心，悄悄地把墙上挂的他给她画的所有的头像素描都取了下来。从中选了自己认为最为佳妙的三幅，放到从前要放别的画的画框里，把这三幅画，挂到了自己的卧室。他本来想，现在她不在他身边，看看这些往昔的画，或许依然能留住些往昔的快乐。
　　可不料有的时候他因为想起她，午夜难眠，打开灯看着墙上的画，常常呆呆地一看就是大半夜。在心里，暗暗的痛。
　　实在睡不着的时候，他就支起画架拿出铅笔，随意拿出幅他往日的照片来为她画头像写生。她虽不在身边，可是他的画技竟是日渐纯熟，不论是她的回眸一笑，还是她的黯然神伤，亦或是她的沉思不已，都宛如在他黑与白的线条下流露出无尽的活力。每每画完，他都把这些画一张张地写上日子仔细放好。他想，但愿有一天，她回来，能看的到。
（六）
　　等啊等，一直等了几个月她都没有回来。他想，她可能不会回来了。多少朋友要给她介绍女朋友，他都不愿。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盼望她能回来。
　　他家的电脑没有网线，因为他怕晚上上网看到她的QQ在线他会伤心，他也不删她，也不给她打电话。每每他想她的时候，就或是画画，或是在电脑上写下无数的字，直到写的泪眼模糊方才做罢。
　　一个人的冷清，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原本的晚上，他画素描的时候会偶尔累的手肘发酸，毕竟白天在公司要打一天的电脑。后来他想，要是能用电脑画就好了。他就装了一个平面处理的软件，最为简单的那种。因为他知道，她是喜欢简单的。他原本可以买个数位板，后来他想，要是不用这电子的东西，用鼠标画，岂非更会有曾经在画板上那种慢慢体会绘画的从容与快乐的感觉？
　　所以他改做每天都用鼠标画，每每画完，他都会在心里问她，你看，我画的怎么样？
　　可惜，没有回答。
（七）
　　偶尔实在抑制不住对她的想念，他就会放下手边画了一半的画溜到网吧去上Q，他从来都隐身上线，看到她的头像在闪他的心里就会踏实许多。可是，他从来不和她在网上聊，收到她的留言，他也是看看，也不回。因为他想，她这次找的男友肯定比他要有钱的多，这就够了。她的新男友一定会让他更幸福，我不要让他光想我。
　　性格温和的他向来不会对人说决绝的话，对她更是如此。他想，但愿有一天我能有钱，我一定会娶她。
（八）
　　往常的星期天大都在一起写生或是下棋中度过，现在就剩了他一人，他也再没了出去和别人下棋的心思，写生，自己一个人，更觉得孤单。是以他常常买了许多酒，每到星期天，就画一张她的素描，然后就开始喝酒。一天只吃一顿饭，然后喝的大醉。因为只有醉了，他才能听到她叫他的声音，看到她像像往昔一样画画的样子，听到她为自己弹的一首首清丽的曲子……
（九）
　　倏忽间又是快要一年过去，又是快到她的生日了。他想，不知这一年她过的还好么？这一年间，他一直都没有找女朋友，总在想着她或许会回来。他无数次地拿起电话又放下，怕打扰了她平静的生活，这一次，他终于下定决心。拿起电话再打，竟传来，对不起，您拔打的电话是空号……
　　他一听，怔怔地把手机放在电脑桌前。又想和往昔一样开始画画，他想，今年虽是无法和她联系，可是也要为她买件礼物。买什么好呢？买件……就买去年自己看她的大衣罢。虽然她看不到，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十）
　　几天过去，又是她的生日。下了班，他早早地把那大衣买好，放在客厅角落里。又做了一桌菜，又买了一瓶好酒，想，但愿她能来就好了。
　　可他也知道她不会来，所以他就一个人，看着墙上的画，喝着酒，轻声地对她说着心里话。不知不觉间，又喝的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