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解放的先驱---多姑娘之多

江南一粟

每每读到多姑娘的章节时，总是会反复读看N次。相信绝大多数哪怕只读过一遍《红楼梦》的男性读者，对多姑娘的章节都会格外地关注。这是全书中唯一赤裸裸的性描写。想必曹公不谙此道，凡书中无法避开的性方面的文字，总是惜墨如金一笔带过。比如写贾宝玉与袭人的性事是“同领警幻所训云雨”；再比如写贾琏与尤二姐的性事仅用“颠鸾倒凤”四个字。诸如此类尚有许多不一再举。

即便是这次唯一赤裸裸的性描写，也有失文字大师的水准。拢共不到150个字，竟是明清艳情小说中出现的常有的描写手法。比起贾平凹在《废都》中描写的做爱细节来，尚且不及。至于《xxx》，那就更有差距了。“骑而自欢”四个字，将潘金莲等女性的性态度表现的淋漓尽致。多姑娘的性态度想必与潘金莲同类。假如把多姑娘“故作浪语，在下说道”改为“在上”岂不是妙文？

多姑娘与潘金莲的性态度同类，人品可不同类。为了达到与情夫长相厮守的目的，潘金莲竟然勾结情夫谋害亲夫。尽管亲夫丑陋不堪，家空如洗。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夫！毕竟是一条人命！这不能成为潘金莲勾结情夫谋害亲夫的理由。于是，潘金莲背上这样的恶名，且一背就是千年，这是潘金莲必有的不幸，即使现代人用现代的眼光为她翻案也是徒劳的、苍白的。

多姑娘则不是如此。她没有任何奢求，她只为淫而淫，说得好听些只是为追求性愉悦，单纯得很。她的运气也好，老天给了她一个“美貌异常”的容颜；又嫁了个只贪酒的糊涂王八，对于妻子的出轨行为，全然不管不问。当贾琏与自己的妻子大行云雨时，他竟昏醉在炕头的一边。堪称奇景！这两点成就了多姑娘之多。其实，多姑娘最好的运气，是她体会到了做女人的性愉悦，这是许多封建时代的女人所不能体会到的，有些女人孩子生了一大堆，竟不知性的快乐。完全是生育和男人泄欲的工具。

不幸的是，还有部分现代女性，仍然是生育和男性泄欲的工具。若干年前一个新婚朋友的话，让我记忆犹新，他说，他在与妻子作爱时，妻子发出哼唧之声，他会停止作爱，并施之以拳脚。我很诧异，忙问为什么？莫非你有性心理障碍？此君答曰：女人一旦感受到性的愉悦，早晚有一天是要出轨的！我大摇已头：这是什么逻辑？首先，说高尚些，让自己的爱人得到性愉悦那是男人的责任。其次，说不好听些，让自己的女人充分体会性愉悦也是体现男性对女性的征服。你这样把作爱变奸尸有意思？

趣不投，不相为类。此君显然对我的“理论”不以为然，此番对语后，便不相往来。我的“理论”，在他看来是典型的伪君子。很多年过去了，真不知道他的婚姻状况如何？我想，她的妻子除非是个贾迎春。否则，分道扬镳是不可避免的。诚然，让女人充分体会到了性的愉悦，确有增加可能出轨的概率。殊不知，绝大多数女性是以爱为前提才有性的。况且，中国女性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性，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压抑状态，她们在三纲五常的规范下被迫处于守势，直至影响到今天的现代女性。

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西方社会曾暴发了一场席卷整个欧洲和美国的“性解放”浪潮。颠覆了几千年来“生殖是性行为的惟一目的”这一命题！使生育与性分离开来。也打破了旧有的婚姻观念。生孩子、过日子不再是婚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取而代之的是性爱与爱情，生孩子、过日子屈居次要位子。无“性”或无“爱”婚姻，只要一方起诉，“夫妻感情破裂”便是法律上离婚的最有力依据。

西方社会暴发的“性解放”浪潮，与基督教的教义有关，基督教义认为性爱是有罪的，于是，便禁锢了以基督教为主流的西方社会的人们，时间也是长达两千年，与中国人的性禁锢史何其相似。可惜，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正处在闭关锁国的状态，这场风暴没有殃及到中国，到了八十年代，国门打开，中国人恶补科技的落后，同时也在接受“性解放”的洗礼。

好在这场风暴，在西方社会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这场风暴，带给人们的负面影响也着实不少：婚
姻不稳，家庭解体，性关系的混乱，性病、艾滋病的流行等等不良社会问题。这些社会问题中国人都幸运地躲过去了，没有象美国人那样，风暴来临时，13岁以上少女书包里都有避孕套。然而“性解放”的思潮却一直影响的中国人，改变着中国人传统的性观念。也影响着中国《婚姻法》的法理。

曹公之文的伟大，不在于他在书中性的描写，而在于他塑造了一个超越时代的人物：多姑娘。尽管她的出场次数只有两次，且在脂本中被莫名其妙地由“多”姑娘变成了“灯”姑娘。却又明确告知读者，“便是上回贾琏所接见的多浑虫灯姑娘儿的便是了”。此“灯”字想必是传抄过程中的错误。正是这前后两次的出场，清楚地将一个“性解放”先驱者描绘得淋漓尽致。

曹公的文意，却被高鹗给篡改了。他在程已本中莫名其妙地让多姑娘变成了鲍二的续妻。这一次出场，多姑娘似乎成了一个无耻又无脑的女人。读此段文，很难将之与能擅用“美貌异常”，善于勾引男人的美妇挂上勾。品性俨然就是王善保家的之流。成了庸俗不堪的十足的淫妇！看她是这样骂丈夫鲍二的：糊涂浑呛了的王八，你撞丧那黄汤吧，撞丧醉了，夹着你那脑袋挺你的尸去。

曹公的文意，多姑娘前后两次的出场，人物性格特征是一致的。

首先是对其来历简单清楚的介绍：荣国府内有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名叫多官，人见他懦弱无能，都唤他作“多浑虫”。因他自小父母替他在外娶了一个媳妇，今年方二十来往年纪，生得有几分人才，见者无不羡爱。他生性轻浮，最喜拈花惹草，多浑虫又不理论，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不管了，所以荣宁二府之人都得入手。因这个媳妇美貌异常，轻浮无比，众人都呼他作“多姑娘儿”。

其次是描述其勾引贾琏的巧妙手法：“她（多姑娘）没事（到贾琏处）走两趟，去招惹。惹的贾琏似饥鼠一般”。贾琏是典型的大头管不住小头的家伙，生性轻浮的多姑娘，对贾琏完全可以采取直来直去的方法，没必要如此含蓄。然而，多姑娘精谙男女之情，她知道，她虽然很想与长得帅有钱有地位的贾琏有一腿，也不能赤裸裸表达出来，掉了身为美丽女人的价。她玩的是不光是性，还有情。所以，完事后，在“山誓山盟”之下多姑娘还剪下一束头发送给贾琏，作个念想。

多姑娘再次出场时，又有一番简单的介绍，原来多浑虫竟是晴雯的姑舅哥哥，多（灯）姑娘竟是晴雯的表嫂！因丈夫只喝死酒，不知风月。便有红颜寂寞之叹、之悲。好在多浑虫“器量宽宏，并无嫉衾妒枕之意”。于是，“恣情纵欲，满宅内便延揽英雄，收纳材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他考试过的”。

晴雯死之前，贾宝玉偷来探视。多（灯）姑娘不知何时回家了，在窗外听这两人对话，竟不是人们普遍认为的有暧昧关系。对于贾宝玉，多姑娘也如对贾琏一样，心常向往之。但她要接近贾宝玉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机会难得，她笑嘻嘻掀帘进屋，说贾宝玉“一个作主子的，跑到下人房里作什么？看我年轻又俊，敢是来调戏我么？”于是对贾宝玉，采取直来直去的方式，紧紧搂入怀中。要对贾宝玉强行“考试”。这回她是真的碰上了一个尊重女性不视女性为玩物的少年公子。

多（灯）姑娘豁达地说：“既然如此，你但放心。以后你只管来，我也不罗唣你。”可见，多姑娘并不是一个淫妇。而只是一个追求性的愉悦的女人。她的形象，在文本中是模糊的，从“多”到“灯”过程，象是莫名其妙，又觉得很合理。我很同意有人曾说：多姑娘似乎代表着一类，而不是一个人。

无论是潘金莲还是多（灯）姑娘，追求性的愉悦，固然没有错，遵循一定的行为规范还是应该明智。
2008-7-22

雪融鸿飞

呵呵，给江南这么一分析，这个多姑娘似乎也8象偶原来想的那么讨厌了 ^_-

香泉

江南蝈蝈给多姑娘戴了个好高的帽子.(*^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