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病危的父亲（续三）

来风

一                            晚上11时。
   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无力地睁开双眼，掀开棉被，右手在上衣口袋里摩索着。口袋里找不到东西，又在枕头边摩索。我们说帮他找，他不出声，继续吃力地自顾找。枕头边找不到，又在床上乱摩。见自己找不到，父亲只好告诉我们，说是找他的小记事本。
  们把记事本递给父亲，父亲吃力地翻着、看着。
  “您那能看得清楚呢？您要找什么，我们帮您找。”看着父亲很吃力的样子，我们说。父亲仍在在认真的反复翻看，找不到要找的东西，只好说要找电话号码。我们问他是什么人的电话号码，他含混不清的反复说一个字“姜……”但是我们听不清楚。最后父亲转口说“阳春……姜……”我们才理会到了父亲要找的是阳春的老姜的电话号码。
  这个阳春的老姜原本与父亲素味平生，是在十多天前才认识的。那是前次父亲住院，同病房有个女病人，就是老姜的妻子，姓张。
  我们找到了老姜的电话号码，指给他看，也不知道他看清没有，但他却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安然地闭上眼睛。
               二                                              凌晨3时，父亲醒了。“你们煮熟早餐吗？”
  “现在是半夜，天还没亮。”我们说。
  “我以为天亮了。”父亲说。说后，他便进入沉思。过一会儿，他又在上衣口袋和枕头边乱摩。我们估计他在找记事本，赶紧把它递给他。父亲接过后，吃力的翻看。
  “你在找什么？”
  “电话……”
  “什么人的电话？”
  “姜……”我们听清楚了，是指阳春的老姜。
  “您找老姜做什么？”
  “打电话给他……”
  “现在是半夜，人家睡觉，有什么明天再说。”
   父亲不说话，睁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

三
   早上7时，父亲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父亲问。
   我们告诉他。
  “打电话。”父亲说。
   “打什么电话？”
   “打给老姜。”
    “为什么这么紧张要打电话？也许人家还没有起床。”
   “迟了，人家做工了，找不到人了。”
   “打电话找他干什么？”
   “叫张阿姨来住院。”
   我们笑了。说：“人家病好出院了，那有叫人家来住院的！如果有病，不用叫她也会自己来住院的。”                                
  父亲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像是若有所失。
四
   下午2时。“你们打了电话吗？”父亲忽然问，“打电话给谁？”                                                
  “打给老姜啊。”
  “打过了。”
“怎么样？”父亲查问结果。
  “找不到人。”
   父亲脸色很难看，也许是知道我们在骗他。看着父亲，我们感到内疚——一个老人，病得这么重，这点愿望也不能满足。
  “现在下雨，去老姜家里的路不通，等天好后我开车去找他。”我说。
  听我这么说，父亲的脸色好看了。
  “不知道老姜的房子建好了吗？”父亲问。前次住院，老姜和父亲闲谈，说他们只有只弟俩，人单势薄，住在“独屋村”，村里的干部坏，欺负你们。他们想拆除旧房建新的，村干部以总总借口卡压。父亲便把这事记在心里，多次跟我说要帮这个忙。
  “张阿姨治病用了不少钱，并且出院不久，那有建房那么快的。”
  “他需要你帮忙时，你一定得帮他们。他们可是好人。”父亲说。
  “老姜拆旧建新，这是允许的，这事合法合理。这忙我一定帮。您放心，这事我能做好，老姜那个镇的党委书记，原先是我的部下，我在那镇还有不少熟人。”
   听我这么说，父亲心情好了。话也多了起来。
  “老姜真好！前次我住院，多亏了他。我打点滴，大小便特多，又忍禁不住。你们又不在身边。老姜在那里，知道我要大小便，马上走过来帮拿下吊瓶和扶我上卫生间。……我给钱，他又不要。”
  “呵，怪不得你要打电话叫张阿姨来住院。原来您有目的，是想叫老姜来护理您的。”四哥说，大家笑了起来。“您叫张阿姨来住院，那您得帮她出费用哥。”大家又笑。
  “老姜真好，家又穷，有点吃的，就拿来给我吃……有个雪犁，也给我一半。我不能吃雪犁，那次，我吃了一点点，马上拉稀，见效非常快……”
  “要是拉稀多几次，您的印象就会更深了。”
   “可不是，第二天他又给我吃，又马上见效。以后我不吃雪犁了。”
  “父亲跟他们很谈得来。父亲对老姜他们那个村、镇的情况很了解，和他们说那些老革命在那里活动过，还说到父亲和那些老同志的交往……”
  “张阿姨对我说，你们父亲以前一定是个‘大官’”六姐说。
   “父亲确实是‘大官’——他是‘专员’”大家会心的开怀大笑。
   原来，多年前，父亲与几位“老革命”去一个地方玩，那个地方从没有小车到过，忽然间来了这么多高级了小车，引起了轰动，大家都来围观。老百姓议论说，能有这么多高级车和这么多人陪同，一定是个“大官”，最起码是个“专员”。因为父亲天生一副“官相”，老百姓就断定当官的一定是父亲。所以，我们戏称父亲为“专员”。

linxiyan

"我"们,"他"们,雪"梨"...找出来几个小虫子...
读这文章很有共鸣,我父亲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虽然自己不能亲自在他身边照顾他,也听他打电话或者妈妈给我打电话讲到过以前他住院期间有乡邻帮助他们...并且告诉我以后要是有机会要回报别人..

来风

大家看到了，近几日发表的一些文章差错较多，那是因为电脑出了些问题，影响到了打字和编排，很不方便。我准备重装系统了，但还没有抽出时间，只得将就用多几天。

sunhaolan

新人物老姜老两口出现。
楼主通过他人的描述，娓娓道来，让老姜老两口的形象及所处环境逐渐清晰起来。描述不多，但足够丰满，一个雪梨事件足以表达夫妇二人的淳朴厚道。
“我”看来是正牌高干了。再赞一次楼主的小说功底！

来风

感谢sunhaolan 的厚爱和赞美！说到“小说”——我指的是正规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小说”，我还有很多路要走，还需要一些时间；这里记述的，也许就是小说里的部分素材。sunhaolan及各位不要客气，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尽管挑出来。这样对我很有帮助。我曾在本论坛讲过不忘我的“一字（标点）之师”，同样，对于在本论坛和其他地方给我帮助的人，我将永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