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

zhang-534

前几天，L给我来了电话，我问她过得怎样，她说很好，在为生计而奔波，L是我高中时的一位同学，偶有联系。一想到L，我总将她与苦难联系在一起，说来她的苦难应是自她结婚后才开始的。高中毕业后，当时她家所在的市要新建一制药厂，她便同一些青年集资来到了此厂，成了一名国家正式工人。因为有一固定的工作，人也小巧，说话做事也伶俐，同时又知书达理，故而很受厂里一些青年的青睐，莫说一个排但登门献殷勤者时而有之，可她都将这付诸于笑谈中，后来她经不住在一宾馆工作的青年的软泡硬磨，什么也没去考虑就委身于他了。那青年对她也还蛮用心的，虽说是零时工，但大家对他的表现也还较满意。
  在结婚前他们偷吃了禁果且腹中有胎了，因怕别人笑话她没结婚就怀小孩，她便没跟家人商量就摘掉了此果。谁知这一摘给她留下了无穷后患，噩运也从这刻开始了。早知这样，我想就是打死她也不会走这一步的。结婚后没多久，她又怀上了小孩，可不久就自然流产了。有了这二次经验教训，他们便慎之又慎。到怀上第三个小孩时，她连班都没上了，一心一意到家保胎，腹中的孩子也许想早日见到阳光，也许想早一点来看看这个世界，于是没通知谁就自作主张提前一个月来到人间，初为父母的他们始料未及会是这样。在我们这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七活八死”，也即怀孕七月的小孩生下来能养活，怀孕八月生下的小孩却不能养活。在寒意还浓的农历二三月的一个清晨，在她小腹阵痛的情况下，丈夫马上把送入了当地最好的医院，小孩不久就生下来了，丈夫连忙又赶回家拿婴儿用品，也许是经济太拮据，也许是小孩生命力太弱，原本产妇身体就不够强健，也许是太疏忽了，总之小孩生下没多久，还来不及看看这个这个世界就命归黄泉了，为这她没有少流泪。好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过多久，她又怀了孕，大家都为她高兴，看到小腹一天天的疯长，她脸上总挂着幸福的微笑，母性的光辉不言自现，在怀孕七月余即农历十一月的某一天，她觉下身见了一点点血，大意的她也没太在意。等发现有些不对劲时去医院，才知胎死腹中已多时，子宫只能与死胎一起切除才能保住大人的生命，子宫若不切除或切除得迟一点都有可能危及到自己的生命，这时的她欲哭无泪，阵阵剧痛让她昏迷了过去，在关键时刻，丈夫流露出了其自私，他想放弃手术，希望通过妻子来得到一儿半女已是永远不可能了，对他来说，若得不到一儿半女，认为活着也没多大意义，同时手术还需要经费，当时的他想了许多。幸亏她的一些亲人闻讯起来，积极筹集资金，坚持手术才把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当时L妈妈一直守在她身边，看到L憔悴沧桑无助的样子伤心极了，L妈妈本就有慢性胰腺炎，本来性子也急，这一急一气一伤心便引起胰腺大出血而致死亡，可怜L妈妈当时才五十挂零，为了让L早日恢复健康，大家都瞒着她母亲已死的噩耗，不知内情的她还在埋怨妈妈为什么不来看她。等到一月余后也就是她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时，她才知可怜的妈妈因为自己的缘故而长眠于地下，这时的她长跪于母亲的坟前而不起，就是到今天她对她母亲的去世仍难以释怀。丈夫在她身边时不动声色，照顾也还周到，过了春节后说为贴补家里日常用度要出去打工，谁知黄鹤一去不复返，没有电话、没有书信，在哪里、干什么，她全然不知，就好象她的人生中没出现这么一个人物似的。好不容易，有一次L表妹见到了他回家了，她赶忙跑去婆家，可他一见L来了，马上便躲起来了。而这时的她回单位上班也已不可能，就在她怀小孩时单位改制。因为入厂时，厂里资金不足，要求入厂者每人交纳一定的资金，这时将所集资金全部退还，然后再重新带资入股，重新安排岗位，而因怀孕她便没要求上岗，故而失去了这次工作机会，也可说已与单位解除了劳动合同。
  在短短的日子里，不再有孩子、母亲、固有的工作，丈夫也等于没有。更有甚的是，父亲对她也生怨恨心，认为妻子的死跟她脱不开干系。
  日子在不紧不慢地过着。一晃六、七年过去了，我也不知她是怎样熬过来的，是怎样的以泪洗脸。听说她今年终于离了婚，一纸离婚证书换得了自由，却洗不尽伤心，那无人性的一无所有的丈夫什么也没给她乃怕是一个铜板，除了留给她的不是伤心就是洗不去的泪水。在这一路中，为养活自己她在漂着，在婚介所、超市工作过，被新建的制药厂录用，可新建的制药厂不久就停产，而工资不能到手、遭人歧视是常有的事。
  她在顽强地生活着，也渴望能被人宠被人爱。我曾问过一些男人，假如离异或丧偶了，会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他们大都摇头，说首先要求身体健全健康，而她已没有了子宫，经过这一番身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其次希望所娶的妻子能给他们带来福气好运，他们认为这样的女子不祥，我觉得很好笑，在这样的社会居然还有如此荒唐的思想，全然不去看这种人的不幸、坚强及顽强的生命力。而她自己呢？也是高不成，低不就，条件稍好一点的便是看不上她，而条件太差了的，她也不愿，就这么晃悠着，在不同的城市里漂着，她哪里也可去只是哪也不是她家哪也不能久留。到了休息的时候，想找个去的地方都难。是呀，朋友、同学、自己的兄妹都有自己的家室，少住可以久留似乎不行，真正能够收留自己能包容自己的去处——母亲那里已不复存在。
  我不管碰到多大的苦难，只要想到她，我都觉得不算什么，至少我有一个活泼聪明可爱的孩子，不管我怎么批评指责她，她都会粘着我；至少我有一个爱我胜过于爱他自己的丈夫，虽说有些小毛病，但把我放在手掌心中；至少母亲的关怀还一直在我身边，心中有烦恼事回娘家一趟，一切便烟消云散；也至少我无须如L为维持生计而到处奔波居无定处。是呀，一个人要知足，不要一山望着那山高。当为钱不够而愁时，想想大街上的乞丐；当为房子不够大不够豪华而忧时，想想那些没房子住的人；当职位迟迟不见升迁而哀叹时，想想那些为求一职位而疲于奔命的人；当为小恙而皱眉时想想那在病魔前抗争的人。是的，有了L这面镜子，我什么也想得通。朋友，你呢？这可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长存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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