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 奶奶的背和奶奶的手推车

hpgiooi

转贴自：http://bbs.verycd.com/topics/459646/


奶奶的背和奶奶的手推车

照片中的这位駝背的奶奶名叫池万英，今年79岁，是安徽省和縣人。认识奶奶是在2006年3月2日一个晴朗的下午，3月份的气溫开始逐漸变暖，奶奶身上的棉袄也敞开了鈕扣。




剛认识池万英奶奶的時候，我就急著问推车里的小女孩是奶奶的什么人。 奶奶笑着告诉我说是他三女儿的孩子，名叫小燕。 说这句话的时候奶奶憨憨的笑了，而推车里的小燕却傻傻地看着我手中的相机。



小燕不清楚我手里拿著的是什么东西，所以总是盯著看。 摇晃的竹推车和坐在车里的小燕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奇怪一个老奶奶为什么要用这个破旧不堪的推车来推她的外孙女呢？ 因为有着这些疑问，因为有著这些疑问，所以我一直默默地关注著她们。有一次奶奶告訴我说，每天撿拾垃圾換来的钱肯定会留出五毛來給她买点吃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奶奶用手指了指正坐在垃圾车里的小燕.



看到池万英奶奶的推车和推车里的小燕，看著奶奶隆起的後背，不禁让我思考了很多。奶奶今年已经79岁了，而推车裡的小燕才剛三周岁，等到小燕長大后，还能这样依賴著外婆嗎？每每想到这个问題的时候，我都会轻轻搖著自己的头，然后继续整理我的照片。



池万英奶奶撿拾垃圾的路線，基本上來说都有一个固定線路。 奶奶在路边的垃圾箱撿拾垃圾的时候，小燕都会好奇地看著马路上來往的车辆，而奶奶卻絲毫不理会过往的行人和车辆。



奶奶有时侯很难过，因为手里推著不太靈活的推车和车里的小燕，迫使奶奶经常会放慢腳步。 而因为速度慢，所以常被那些骑著车撿拾垃圾的中年人搶先一步。



看到中年人搶先在前把垃圾撿走，池万英奶奶不說話，她还是会上前用手中的棍子來回在垃圾堆裡翻來翻去。 看著池万英奶奶认真地翻著被人家撿拾过的垃圾堆，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看見了池万英奶奶隆起很高的駝背。



池万英奶奶有时候也很高兴，每每碰到垃圾堆沒有人撿拾过的时候，奶奶就会顯的很兴奋。 不过不管奶奶高兴与否我都很容易看到奶奶的駝背，她就像一座小山总是和著她的身影晃动。



每每池万英奶奶将前面的推车裝滿垃圾的时候，小燕只能牽著奶奶的手走著回家了，偶尔小燕也会吵著要坐推车回家，可是奶奶最終还是会拒絕小燕的要求，依然固執地牽著小燕的小手徒步回家。



时间已经是2006年5月，天气真的很暖和了，池万英奶奶脫掉了棉襖\，穿著棉襖\里面的那件藍色罩衫。沒穿棉襖\的奶奶顯地更加瘦小，駝著的背也更容易让人看見。 奶奶今天看起來沒有撿拾的那么多，所以她一边推著推车，一边向推车里张望著。



看著池万英奶奶老是边走边不停地向前面的推车裡张望，我不禁走到了小车前面。 这时我才明白池万英奶奶老是不停张望的原因，原來小燕正躺在车裡睡觉，看得出小燕睡的很香。 奶奶告訴我今天沒有撿拾到什么东西，因为小燕在推车里睡觉不能多撿了，只好提前回家。



2006年7月的北京真的很热，並且还时不时有雷阵雨光臨。 池万英奶奶还是穿著冬天棉襖\里的那件藍色罩衫。 唯一不同的是奶奶的推车里少了小燕的身影，多了一个黑色塑料薄膜套著池万英奶奶奶的推车。



池万英奶奶的背依然如故的駝著，问及池万英奶奶小燕为什么沒有跟著她，池万英奶奶告诉我说，因为外面经常下雨地面很髒，就不能带小燕出來了。 看到被雨水沖刷过的路面很滑，我就对池万英奶奶说下雨天就不要出來撿了，免得路滑摔伤了身体，奶奶笑著告訴我她可以一只手抓住前面的小推车，另一只手还可以接著撿拾垃圾。



2006年的8月，北京依然在高溫浸泡中。 已经很多天沒有看見池万英奶奶了，我开始担心池万英奶奶会不会是生病了。 后來在一次凌晨二点多鐘的时段我再次遇見了池万英奶奶，问及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撿拾垃圾，池万英奶奶就笑著告訴我說，她现在都是晚上出來撿拾垃圾，白天就不出來了。



池万英奶奶的回答让我很难以理解，为什么池万英奶奶要改成深夜出來撿拾垃圾呢？ 后來和池万英奶奶慢慢地交谈中，我才得知是因为白天可以在家里看管小燕。 不让小燕跑出來玩，怕热坏了孩子，等小燕晚上睡著了她才能出來撿拾一点垃圾。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深夜骑车回來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在垃圾堆旁停留一会，看看池万英奶奶是不是还在拾垃圾，很多次我都可以看见駝背的奶奶。



通过几天的晚上跟蹤，我发现池万英奶奶最喜欢在晚间12点左右到马路边的大排档撿拾垃圾，晚上12点路边的大排档可真是生意兴隆。

hpgiooi

（续）





池万英奶奶的到来並沒有給吃飯的人群留下什么印象。 池万英奶奶告訴我說，这里可以撿拾到很多一次性塑料杯。



在池万英奶奶撿拾垃圾和过程中，有时候也会遭到路边大排档的阻攔，不过当遭遇阻攔的时候池万英奶奶好像也不生气，而是一个人默默地推著她的那推车離开。



離开大排档后池万英奶奶也沒有閒著，而依旧在路边的小垃圾堆里尋找她所需要的废品，虽然路边的垃圾堆很小，可是池万英奶奶依旧认真地翻著。



很多次我都会发现池万英奶奶在拾垃圾的路途中，老是不停地撿拾路上的废棄物。 有一次在和池万英奶奶聊天的时候问到了这个问題，奶奶告訴我城市的马路多平呀，如果路上有臟东西能撿拾走就撿拾走，免得难看。



现在已经是凌晨二点半了，这个时候小巷顯得很安靜，小巷外面的马路上很少看到來往的车辆。 而池万英奶奶还是继续在忙碌著，池万英奶奶的背看起來更駝了。



认识池万英奶奶已经有快半年了，但是從沒有到奶奶家看看，其实奶奶的家就在離我不远的地方。 2006年8月21号下午，我终於走进了池万英奶奶的家，奶奶見到我的到來很高兴，非让我到屋裡坐坐不可。 但是奶奶卻老是不停地靠著大門向门外张望，后来奶奶告訴我她在看她的大外孙怎么还沒有回來。



池万英奶奶指著靠在房间里的一塊貼有认识1-100海报的木板告诉我，这是給小燕学習用的。 “小燕坏著呢”这句话经常掛在池万英奶奶的咀边，后來我才慢慢地知道在奶奶言語中“坏”的意思其实就是“聰明”。



池万英奶奶告訴我这是她休息的地方。 问到池万英奶奶休息的好吗，池万英奶奶告诉我在这里休息的很好，並且已经在这里休息了很長時间，已经習慣了。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池万英奶奶说她已经在出租房的旁边新搭建了一个小屋，过几天就会搬过去住。



问及池万英奶奶牆上掛的核磁共振的檢查是谁做的，奶奶猶豫了半天才说，是前段时间由於腰痛地厉害，在女儿的陪同下到医院做的检查。 提及这次檢查的全部費用去800多元钱的时候，池万英奶奶难过地掉下了眼泪，池万英奶奶說我女儿本身过得也不是很好，沒想到会給女兒带来这么大的麻煩，花了这么大一笔钱，心里感到很过意不去。



小燕正躺在床上熟睡，池万英奶奶告诉我小燕有一个13岁的哥哥，小燕的妈妈從15岁就开始來北京打工，今年已经40岁了。 現在在幫人家做鐘点工，而小燕的爸爸头段时间因为腰部问題一直在家治療。




池万英奶奶把我領到出租房旁边草草搭建的一间小房间里，告诉我说，這就是她的新房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奶奶高兴地笑了。



这间房子很小，这很小房间里面卻有很多堆放和掛在木板上的衣服，池万英奶奶告诉我说，我这些衣服都是她在外面撿拾垃圾的时候撿拾來的，撿拾回來的衣服都洗的很乾淨，这些衣服可以給小燕家人和其他的親戚穿。



在小屋門口的对面，就是池万英奶奶的廚房，木板搭建的廚桌上面摆放著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日常用品很多都是殘缺不全的。



我要求池万英奶奶坐下來，想和池万英奶奶好好聊聊。 池万英奶奶就把做飯的煤爐換了一塊煤球，然后开始坐下來和我聊天。剛坐下的池万英奶奶还嘮叨著小燕的哥哥为什么还沒有回來。



对於池万英奶奶我好像有很多的话要问，我最想问的是為什么奶奶從來不接受包括我和其他人对於她的幫助？ 池万英奶奶告诉我说，她现在虽然不能下地干活了，但是她还可以撿拾一点垃圾來養活自己，做人一定要靠自己，不能靠別人幫助！ 说这些話的时候池万英奶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著池万英奶奶脸上露出的笑容，听著奶奶的回答，那些曾经對池万英奶奶的不解在片刻之间都消失了。 露出笑容的奶奶还告訴我她這辈子從來不接受別人的幫助，只要她还能撿拾一点废品，就不会要自己的亲人和外人的幫助。



我沒有再继续讨论关于於幫助的话題，我和奶奶开始聊起了奶奶以前的经历。 当我问及奶奶從小的生活情況时，奶奶流泪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敏感的话題刺痛了奶奶，就在我很难过的时候。 奶奶告訴我說，她13岁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爸爸是个爱赌博的人，根本不顾及家人。 奶奶当时是家中的老大，为了養活家中的三个弟弟，曾经要过飯。 15岁那年奶奶便到人家家里做起了童養媳，19岁正式结了婚。 目前奶奶有三个女儿，现今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最小的一个女儿已有40岁了。



就在我和池万英奶奶聊天的时候，睡醒的小燕从房间里跑出來，害羞的小燕一下子就撲到了奶奶的怀抱中，奶奶则立刻展露出开心的笑容。



小燕过了一会就跑到外面找哥哥了。 看到奶奶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我就試探著问奶奶为什么不到外面乞討要钱。 奶奶立刻說道“孩子，我不能那样做，那样做会給很多人添麻煩，我现在能干一点就干一点，我从小那么苦都过來了，現在更不能給別人添麻煩。”



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五点半了，小燕的哥哥和小燕也從外面回來了。 和我聊天的池万英奶奶趕忙起身开始做晚飯，並且非要留我在她家吃飯。

hpgiooi

（续）



做飯的空閒时间，我拍摄了奶奶的这张照片，照片中的奶奶笑得像个孩子。 記得有一次我從口袋里拿出十元钱要奶奶买件衣服，被奶奶严厉地拒绝了。 奶奶告诉我她現在自己还能勞动，不應該接受別人的幫忙。 还記得有一次我剛喝完一矿泉水，就把空瓶放进奶奶的手推车里，奶奶就一个劲地感谢我。

从此我就经常撿拾一些矿泉水的瓶子送给她，然后每次我总是能听到身后传來奶奶感谢之类的话语。回來的路上我不知道心情是应該高兴还是应该沉重。打开电脑看了半年來積攢的池万英奶奶照片，看到了照片中的奶奶隆起的陀背和她那辆搖晃的手推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