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尔森何以口气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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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健工

　　保尔森本能地盯着中国巨额的储蓄。如果有一个完善的资本市场，这笔资产将带来巨大的收益。如果说在汇率等问题上，保尔森是应付国会或是抱着战略对话的态度的话，那么在中国资本市场的开放问题上，他一定会步步紧逼

　　这未尝不是保尔森的一种计谋：借助战略经济对话这样一种机制，一方面缓冲国内高涨的保护主义，另一方面试图影响中国的经济变革。

　　深知中国潜力的保尔森，内心深处的抱负，是在中国和美国这两个注定要影响整个21世纪的大国之间，建立起一个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协调机制。

　　但他首先要让战略对话机制能持续运转下去，并获得国会和布什政府其他部门的支持。他要证明这个机制能够解决目前中美经贸关系中一些最迫切的问题。在美国目前的政治气候下，保尔森最有把握的是借美国国会的压力，迫使中国在具体事项上做出让步，来证明这个机制可以解决问题。

　　对保尔森来说，把中国近21个部委的高官和近170名官员请到华盛顿，让他们与国会议员对话，并听他在开场白中表现美国态度强硬的一面，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足以让他对国内有所交代。保尔森在开场白中说：“美国人民……是缺乏耐心的。”

　　突然严厉令气氛微妙

　　去年9月，被布什任命为财政部长的保尔森，在上任后不久的首次讲话中即把中国奉为“世界经济的领导者”，并将对华关系视为其任内的首要任务之一。

　　保尔森清醒地判断，当前美国在全球经济中面临的最主要的挑战和机会，都与中国有关。他很快得到了布什的支持，建立了中美战略经济对话机制。

　　保尔森提出“中美战略经济对话”的构想时，“战略”与“对话”两个字都给人以他是中美经贸关系“求道派”的想象。这样一种对话的方式，也符合中国希望通过对话而不是对抗来解决中美经贸问题的原则。

　　从他上任后的两次访华来看，保尔森基本上都是以一种让中国感到比较“舒服”的语言，来表达美国的诉求。例如，无论他如何期待中国的政策改变，都会从符合中国利益的角度来阐述。

　　在第二轮对话的开幕式上，保尔森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在“战略”之外，强调达成“短期协议”，开始质疑“对话”本身的价值。他说：“甚至‘对话’的含义，对于美国以行动为导向的美德来说，也显得过于被动了一些。”

　　这样的语气，令第二轮对话的气氛一开始就显得有些微妙。如果这样一个战略对话机制逐渐演变成美国一年两次把中国重要的政府部门负责人召集起来、要求让步的场所，它可能取悦当前华盛顿的政治氛围，但从长远来说、甚至就在短期内，都会让中国感到很别扭。

　　但中国也可以要求美国方面让步，如放宽民用高技术产品的出口、对中国的跨国并购开放市场、对中国开放美国的金融服务业，等等。

　　政治手腕中的大投行技巧

　　保尔森要求这次对话“在两天内以及此后的工作中，能把语言化作行动”。不过，这样就既不是“战略”，也不是“对话”了。

　　实际上，保尔森在为这次对话而准备的私人顾问会议上，强调的是对话本身的意义。“保尔森真诚地希望第二轮对话成为一个认真讨论复杂问题的高质量的平台，但他同时也希望能获得一些‘具体的成果’。”一位参加上周保尔森私人顾问会议的经济学家对《第一财经日报》透露。

　　保尔森希望“双方能认真地听取对方的意见，而不是考虑从政治上得分或仅仅是发表讲话了事”。

　　但保尔森的谋略，可能比这更为复杂一些。

　　华尔街的分析人士怀疑，保尔森意欲用一个“战略对话”的框架，诱使中国改变其经济政策变革的方向和进程。保尔森对以吴仪副总理为首的中国代表团说：“我们在政策上的分歧，并不是变革的方向，而是变革的步调，”

　　与其他美国官员不同的是，保尔森的政治手腕中充满了大投行的技巧。

　　华尔街仍以“Dealmaker”(做成交易者)来看待保尔森。为长远目标培养高层关系、主动为对方寻求长远利益、为潜在大单生意点点滴滴建立共识，这些都是投资银行家惯用的手法。

　　而所有的投资银行家，都是把战略性的关系与共识最终转化为夺得大单。保尔森这位访问中国近80次的投资银行家深谙此道。中国喜欢对话，喜欢搞战略关系，保尔森就把中国奉为世界经济的领导者，应该参与“引领和规定”全球金融、货币、贸易规则。但他同时强调，中国应该对全世界“负起责任”。

　　底线：紧逼中国开放资本市场

　　保尔森此次在开幕演讲中的“反华情绪”一语容易使人认为，他在其“主场”不得不讲一些强硬的话，让国会听得舒服一些，同时能表达美国代表团中几个主张对中国强硬的部门的意见。这一次，他必须从中国争得一些具体的成果。

　　在去年第一轮对话前，保尔森召集将随他来北京的内阁成员们说，所有的日程安排都要为战略对话让路。这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从美国能源部长鲍德曼到商务部长古铁雷斯，都强烈怀疑战略对话会沦为空谈和政治秀。

　　民主党人去年在国会中期选举中大胜，以及共和党在2008选举年面临的诸多不确定因素，使得保护主义在美国正在形成一股声势。从美国决定在WTO因知识产权问题起诉中国，到对中国的铜版纸征收反补贴税，所有这些都表明，美国希望的是行动而不是语言。

　　在进程上，保尔森也并非没有自己的打算。

　　作为曾经的高盛投资银行家，保尔森在中国直接做成或间接促成过无数笔大单，深谙与中国高层打交道的门道。而就他做事的一贯风格而言，他不是一个喜欢没完没了“对话”的人。他注重结果，雷厉风行，绰号“飓风汉克”。

　　保尔森的底线是什么？他要满足国会山直接向中国表达其不满的要求，他要保住自己布什政府对华经贸关系牵头人的角色，同时，最起码要给华尔街一个交代，那就是尽快在打开中国资本市场方面取得具体进展。中国火热的资本市场令保尔森有些坐卧不安。吴仪在回应保尔森讲话时忠告：要“耐心”。

　　保尔森本能地盯着中国巨额的储蓄。如果有一个完善的资本市场，这笔资产将给华尔街带来巨大的收益。如果说在汇率等问题上，保尔森是应付国会或是抱着战略对话的态度的话，那么在中国资本市场的开放问题上，他一定会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