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方法

许春梅

读书有方法吗？有。那就是没有方法的方法。我进而发现，什么东西到了最高级都是“无”的状态。什么述而不作、善易不言，化有招为无招，诸如此类。但这里的“无”，等于王国维的三境界说，或者从禅宗语录来讲，便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这显然是读书的最高境界。然而，无自有来，无自有生，未经由一定训练便无故乱翻书者，欲速则不达矣。

　　孔子、司马迁等古人比较幸运，因为那时书少。纵以二人得天独厚的身份，读的书估计不会超过1G。到了网络时代的今天，毫无条件接受大量信息符号——更不用说悬梁刺股的钻研精神，那无疑是自寻绝路。读书方法的重要性由此日益凸显。如今的读书方法，主要表现在选择的方法，判别哪些文本值得牺牲眼球是为关键。当然，读书人总喜欢从读书的过程中找到乐趣，比如闻香识书，再比如以书下酒；其实，所谓的“香”无非是工业油墨，“酒”却是勾兑过了的酒精。

　　读书方法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外在的、物理的，一种是内在的、理性的。物理的读书方法指的是读书的外在表现形式，比如有人喜欢躺着，有人偏好蹲着，还有的人却有坐在书店桌子底下的嗜好。对我来说，最为奢侈的莫过于黄昏时候，在阳台，泡一杯茶，斜躺在竹制躺椅，拿一本《史记》之类的古籍，不一定要翻阅，却已沉浸在读书的境界。这种状态确乎难得，首先美妙的黄昏一年里碰不到几次，而有了绛霞满天的好天气，却未必有读书的心情；再者，茶也是激发阅读兴趣的因素，没有秋香浓郁的好茶，大脑细胞便不能充分调动。我最多的阅读方式并非端坐书桌前——其实我几乎不依赖书桌做阅读工作，而是躺在床上，临睡前的那15分钟。这15分钟一般不要阅读《金瓶梅》一类的禁书，最好是冗长乏味的学术书，这样有助于促进睡眠，长期下来并可节约不少安眠药物。

　　还有一种现代化的阅读方式是被逼出来的，那就是坐在电脑前面看屏幕。由于很多书籍明摆着网上可以下载，除非你非要再去购买纸质品，否则只有将就着面对了无生趣的、充满辐射的显示器。而这种阅读方式竟然逐渐有取代传统阅读方式的趋势，这使我大有情何以堪的感慨。我有过一次连续三个通宵的阅读经验，因为那本50多万字的书不一口气读完的话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当看完最后一行字的时候，我很想把电脑往窗外扔出去。不过，现在网络上有了几种好的阅读器，这使我稍平愤懑。

　　阅读的外在形式千奇百怪，甚至有喜欢边做爱边看杂志的雅士,但内在的、理性的读书方式却无非“专精”和“博览”两种（余英时语），就我的理解，“专精”便是那垫底之物。譬如赴宴之前，我总喜欢先吃点东西，否则一番等待下来，错过了进食的最佳状态，纵然美酒佳肴亦无力应付。如果没有什么书可以几无遗漏地论述，那么很有可能我们的观点便是人云亦云，我们所谓的知识便是随波逐流的了。还有的人读了一辈子的书，到头来发现自己就象狗熊检玉米棒子，拾得一根丢了一根，所读过的书，犹如春梦了无痕。垫底的书宜古宜厚宜反复阅读，比如《资治通鉴》、《文选》；当然，你要背下《辞海》我一定不会反对。

　　至于博览群书，虽则比较随心，却也须防着消化不良的隐患。动必引经据典，实则一知半解正是我这种人的恶习。但如果能在专精的基础上就能力所及兴趣所至的范围内遍览群书，专家或许谈不上，半个读书人是逃不掉的。做半个读书人，正可出入雅俗之间，何乐而不为也！至于读书的心态，我认为以交友之心待之最为恰当。有的人读书专挑书里的毛病，有的人读什么书都充满“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谀态，这都不符合读书的精神。君子之交淡如水纯属扯淡，保持点独立却是必要的。因此，不轻易信服也不随意指摘，才可以从文字中见到著者的真精神，也可养成不受人惑的读书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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