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止专栏 东东南北通用那PK不同这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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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止专栏 东东南北通用那PK不同这PK

一、　　
〈东西原为金木〉四月十六日见报后，同事先后转来数字读者的响应。其中署名「新安后学」以有帖味毛笔字来函的指教，令笔者茅塞顿开。这位读者写道：「语及『东东』者，业师陈绍棠教授早已有考其出处。盖旧时诗韵，其首曰一东二冬诸韵，东冬二韵不能同用，士子须加细分，然全国方言惟闽地或可分，余皆难辨。『东东』者，『东冬』是也。」此说可信可靠，「唔知乜东东」便是不合诗韵之谓，流入民间成为口头禅─港人对「东东」朗朗上口，以其即为「金金」也说不定。

　　填词名家黄志华在其网站（blog.chinaunix.net）有〈「东西」与「东东」〉一文，谈及拙文的「唔知乜东东」时，黄君说他「想起多月前看影评人石琪在专栏中提过……，可能跟古代韵书上的『一东』『二冬』有关，广东话里，『东』『冬』早就完全同音，所以广东人学写的诗词时，总不明白那些韵书何以要分『东』韵和『冬』韵，常有不知什么『东』『冬』之类。久而久之，人们不知底蕴，就成为不知什么『东东』。近月浏览刘晓南着的《汉语音韵研究课程》（北京大学出版社），据考证构拟，古代『东』和『冬』的韵母是不同的，一为ung一为iung。当然，『东东』源于『东冬』，只属推测……。」

　　从「新安后学」先生的来信，此推测显然是正确的。

　　遇有广州话疑难，笔者便查阅詹宪慈的《广州语本字》（中大出版社，一九九五年），可惜所收一千四百零五个广州词语，独不见「东东」！

　　「东东」显然并非「粤语专用」。最近在内地文章上常见PK一词，用法显与本地的PK不同，询之内地友人，即蒙寄赠二○○六年《咬文嚼字》合订本，着看辜爱兰〈PK，你从哪里来〉一文。果有所得。

　　《咬文嚼字》是笔者所说「文工」（文字工作者）必读的刊物，○六年一月号有〈大块朵颐〉短文：「大块朵颐是什么东东？」原作把「大快」误写「大块」（料为同音计算机出错而作者、校阅者及编者均未觉察的可能性甚大），作者白岩不明所以，因此写下与「唔知乜东东」同意思的「什么东东」。翻书便有所得（且有意外之喜），「开卷有益」，诚非虚语。

　　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署名尹白的读者来函，指「东东」为人名（大概是昵称），是「唐妓女」，并附《全唐诗．卷二七一》所收窦巩〈悼妓东东〉诗其中二句：「惟有侧轮车上铎，耳边长似叫东东。」此事果于《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上海古籍出版社）见之。顺便一提，窦巩为唐宪宗元和二年进士，平居话语甚少、沉默寡言，有「嗫嚅翁」之号。

二、
　　有关「东西」来源，笔者仍有话说。原来商务印书馆不同版本的《辞源》有不同的注释。一九五一年版这样说：「明思陵谓词臣曰，今市肆交易，止言买东西而不及南北，何也。辅臣周延儒曰，南方火、北方水，昏暮叩人之门户求水火，无弗与者，此不待交易，故惟曰东西。思陵善之。」又引《逌旃璅言》（笔者不知什么年代何人所撰；逌旃音「有煎」）：「……世称钱物曰东西，称男子曰南北，于好男子无钱使者，辄咤曰好南北无东西云。」称男性为南北，前所未闻。一九八七年版《辞源》有全新的解释，除了加入「东方与西方」及「从东到西」的「东西」，还指「物产于四方，约言之曰东西，犹记四季而约言春秋……」。这种说法亦有一定道理。惟五一年版的解释新版已只字无存。

　　走笔至此，笔者相信朱熹的解读较合理。对「东西」的解释，各家各字典的说法完全不同，其所引都来自经典，有根有据，这不免令笔者体会到我国「文学遗产」真的极之丰富，进入文学宝库，学者可随意或「就近」各取所需。然而由于所说互异，若以之为考试题目，便难为学子了。

三、
　　辜爱兰在谈PK何来一文，说此字因○五年的「超级女声」而流行，成为内地人最常用的五个英语单词之一—其它的单词为Yes、No、Bye-bye及ＯＫ。

　　关于内地的PK，作者在一番详尽「考据」后，把Personal Killing、Punch Kick和Penalty Kick等排除，认为是Player Killer，因为在网络游戏中，表示「玩家间拚杀」这一意义已被认可，甚至政府文告亦采用。

　　作者指出「PK的横空出世并大行其道，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这个追求时尚与个性的年代，人们趋新求异的心态。」

　　为趋新求异而采纳英文单词缩称，显示英文使用日趋广泛确是普世现象。闲读偶拾。
信报财经新闻   林行止2007-0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