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止专栏 首乌竟是人名东西原为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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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止专栏 首乌竟是人名东西原为金木

一、

　　春节前应景写「猪年诸事」，二月十五日刊出的〈与松露菌结奇缘〉，引卢押的《松露菌》中记公猪发现松露菌经过，所记引人入「性」；近读金文明的《守护语林》（上海人民出版社，○七年），有〈《何首乌》是怎样得名的？〉一文记何首乌种切，亦值得为读者介绍。何首乌确有黑发之效，用家不求甚解者众，大都仅凭名字便断定这种藤生植物之得名，与药性能黑发—首乌有关。其实完全不是这回事。

　　据金氏的考证，何首乌原名交藤，又名夜合，因其茎藤「雌雄相交，夜合昼疏」（夜间交藤，日出分开），故名。在唐代开元、天宝年间刻行的《日华子本草》，〈何首乌〉条有这样的记载：「味甘，久服令人有子……，其药《本草》无名，因何首乌见藤夜交，便即采食，有功，因以采人为名耳。」清楚地说明何首乌发现这种「藤夜交」的植物服食有效（有功），大概何氏因此大事推介（以至「惊动」公卿，据说其时浙东知院、殿中孟侍御照何首乌的方法服用交藤生效而令上流社会争相采用），此物遂被名以何首乌之名；金氏又引《全唐文》卷六三八所辑中唐文学家李翱的〈何首乌录〉：「……何田儿……天生阳痿和嗜酒，五十八岁犹未成家，一日醉后夜归，倒卧田野中，醒来见『有藤两本，相远三尺，苗蔓相交，久乃解，解合三四，心异之』，乃将藤根掘出晒干，捣成碎末后用酒吞服。七天后有性欲……，于是娶妻成家。七百天后『旧疾皆愈，反有少容』。从此取名何能嗣……；他的儿子何庭服也活了一百六十岁；孙子何首乌活到一百三十岁……。」（我国古代传奇人物的生平代代相传，愈传愈「传奇」，长寿百余岁是其一）此事传扬后，人们便以何首乌名这种植物。

　　这样说来，何首乌是人名，或称夜合的交藤因他服用后须发皆黑且长命百岁而得名！显而易见，和松露菌一样，何首乌是壮阳「大补物」（不过，松露菌的功能「性」只对猪犬有效），黑发乌首不过是副作用罢了。

　　单独服食何首乌，有黑发之效，而据宋人寇宗奭的《本草衍义》：「何首乌……与萝卜相恶，令人髭鬓早白。」金氏还引宋人王巩《闻见近录》有关寇准与黑发变白的故事，因与文旨无关，略去。何首乌与萝卜合食黑发变白有否科学根据，姑勿议论，今人若以何首乌黑发，避和萝卜合食，似为明智之举。

二、

　　除了指示方向之外，「东西」是最常见常用的代名词，我们购物，是「买东西（买嘢）」，不明的物事，常称「不知什么东西」，行政长官亦有说「那些东西」的习惯。究竟「东西」代表什么？何以不用「南北」而用「东西」，直至拜读郭灿金和张召鹏合着的《中国人最易误解的文史常识》（中国书籍出版社，○七年）的〈东西缘何称「东西」），才明了其中巧妙。

　　原来我国古代术数以「金、木、水、火、土」这「五行」来推算相互生克之道和运势，而「五行」和「东西南北中」这「五方」相配，多少国家兴亡朝代更代及人生命运，便凭术土根据「五行」和「五方」揑指念念有词算出。

　　那么，「东西」与「五行」又怎会挂钩？据《文史常识》的考证，宋朝理学家朱熹未出仕（当官）前，与同乡才子盛温友善，有次二人相逢道左，朱问盛提着篮子干什么？后者答以「去街门（地方名）买东西」，当时尚无「东西」这个代名词，朱熹大惑不解：「买『东西』，为何不买『南北』？」盛温卖个关子，要这位大学问家把「五行」和「五方」参照一下便明白。

　　在盛温提示下，朱熹很快便悟「东」即「木」、「西」为「金」的冲撞及依附关系。「木」代表植物，花卉树木皆在其中，「金」代表金属矿物，金银铜铁锡俱属之；而「南」属「火」、「北」是「水」、「中」为「土」，皆为不可放在篮中之物。想到这里，博通今古的朱熹的思路豁然贯通，知道盛温要买的是可以装入篮子的物品，这类物品在「五行」上不是「南北中」而属「东西」！

　　《文史常识》还引另例，以说明「东西」成为物品代名词的由来。据说清乾隆年间学者龚玮认为东汉时商贾大都集中在东京洛阳和西京长安做买卖，以此二地是全国货物集散地（物流中心），行家术语「买东」、「买西」是到东京和西京采购之意，久而久之，「买东西」便流行民间成为生活用语。此说亦有一定道理。

　　东西的来由已知—不管你相信哪一说法—香港俗语「东东」又从何而来？「唔知乜东东」的「东东」似与「东西」通！•闲读偶拾
信报财经新闻    林行止2007-0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