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步行街

duanbh

通过那条昏暗的桥洞就是那个步行街了。

    星期天上午，那个胡子花白的民间二胡演奏者的前面放着一个盛钱的杯子，又开始在桥洞的阴暗里演奏了。他有好长时间没来了。他的样子比上次看见的时候略显衰老。现在是三月，北方大地正是桃红柳绿的时候，整个世界像是从一个灰蒙蒙的底片里变的越来越的清晰鲜艳起来，只有桥洞里还很阴暗。阳光被高大的立交桥当在外面。
    衰老的演奏者胡子上还粘着食品的残渣，一双黑褐色的有些龟裂的脚穿在一双旧布鞋里。眼睛暗淡无光，像凝住了一样。只有那双有些像松树皮一样的抓着二胡的老手一伸一缩地在忙碌着。此时演奏的是一个欢快的曲子，非常流行的曲调，“上花轿”，这段歌词应该是这样的：“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我的妹妹上花轿”，旋律真的太喜庆了。以至于听着这个喜庆的曲调，看着这个老人的演奏，心里会有一种微酸的情感用上来。

    步行街就像一条人头攒动的河流。那个穿着红色衣服，胖胖的傻少年，现在好像有点厌倦了从行人手里抢夺食物的乐趣，坐在高楼的阴影里，低着头摆弄着一个破损的玩具。他的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要软件，游戏吗？”，他在下意识地模仿着混迹及于人群里卖盗版光碟的抱着小孩的女人说话的声音，这些是他日常生活在他心里的投影。这些语言自然地像他的口水一样，不停地从他的嘴里流出来。
    那一对穿着破旧的衣服，看起来像一对夫妻的，年龄介于中年和老年之间的盲人，还站在老地方。女人不停地拉住过往的年轻人的衣服说着：“同志，问一下，问一下”。因为他们老站在那里，很多年轻人已经开始识破了他们，聪明地绕道而行。也有恰巧被他们拽住的，脾气大的会一摔手臂，扬长而去。这个时候女人的目光就会变得茫然了。接下来她看见几个外国青年走过来的时候，眼睛倏地一亮，女人冲动地拉着住拐杖男人的手，走到外国青年的面前，嘴里不停地说着，用手比划着，表情显得及其可怜。外国青年茫然不知所措地看了一会儿，在后面一个青年的翻译下，充满关切的目光改变了，把伸进裤袋的手收回来，躲避了一下，就又往前走了。

    涂着白粉，穿着蛇纹图案的卖假文凭的女人有些气馁坐在远处的栏赶上。

    一对相恋的年轻人走过来了，女人的脸像正在开放的桃花，手捧着一束玫瑰，有些羞赧地低着头微笑着，男人的个子略矮一点，有时候用眼角余光看着女孩的脸，有时候又抬起头来看那湛蓝的天空，表情显得幸福和陶醉。路过商店，年轻男人随手给了路口一个乞讨的老太婆一张数额不小的钞票。他们的出现就像一阵春天的风，刮过意兴阑珊的湖水，给在步行街做小买卖的人带来了一阵骚动的涟漪。
    那对盲人嗅觉异常灵敏，他们感觉到了机会，女人牵着男人的拐杖，往这对恋人身边挤过来，还没等她做出来可怜相，那个处于恋爱之中的男人就微笑着塞给她一张钞票，从他们的眼前走过去。于是，看见这一切的人，包括乞丐，卖盗版光碟的抱着小孩的女人，就连坐在远处栏杆上卖假文凭的女人也走过来了，他们像一团旋风一样，快把那一对年轻的恋人托起来。处于恋爱中的男人始终微笑着，他把钱包里的钞票掏出来，往天空里一抛，绿绿红红的钞票顿时如花朵一样在天空里飘散。周围的人们马上很急地去抢那些飘散的钞票，像一群飞散的鸟。那对幸福的恋人开心地看着这一切。

    这时候那个穿红色衣服的胖胖的傻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那对情侣附近。他没有去争抢那些在风里飘动的钞票，而是趁那对幸福的人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抢走了女孩子胸前捧着的那束玫瑰花，穿过拥挤的人群飞快地跑远了。

     那对相爱的人走过桥洞的时候，看见了正在拉二胡的老人。还是那段喜庆的旋律“上花矫”，‘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我的妹妹上花轿’，年轻的男人看着那个拉二胡的老人，不知道怎么的眼睛就湿润了。他掏出钱包准备给那个老人一点钱的时候，却发现钱包里已经空空如也。
    男人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等到最想给钱的人出现了，却没有钱可给。拉二胡的老人看见了他们从阳光里手挽手走过来，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布满尘埃的僵硬的脸却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