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疯子

duanbh

K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我的同学,可说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他在十五岁那一年疯了。从那以后，附近的垃圾堆成了他的乐园，所有吃的东西都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很多年，直到他母亲去世。某年春天的一天，Ｋ为了捕捉一只样子奇异，从未见过的蝴蝶，顺着一条铺满阳光的大路，往蝴蝶飞去的方向走去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K在小学时就是一个成绩很好的聪明的学生，性格有些内向，平时很少说话。他疯的直接起因是他的一本日记被同学传阅了，最后日记竟然传到他的父亲那里，被他父亲看见了。日记是从小学就开始写的，一直到中学被发现为止，全部是记录他的父亲是怎么样虐待他母亲，以及他将来会怎样报复他父亲，为他母亲报仇雪恨的计划。因为他的日记内容太触目惊心了，所以我还记得其中的一些，现摘抄如下：
    1978年5月26日夜晚：母亲为了逃避父亲，把我和妹妹的被子放在他和父亲之间。父亲在半夜的时候越过我和妹妹的被窝，来到我母亲的被窝。母亲哭着反抗，后来母亲的声音微弱了，快要喘不上气来，我知道他用枕巾堵住了她的嘴。父亲爬到母亲身上，我听见他们发出一种很可怕的声音的时候，感到四肢发抖，喉咙很痛，我感到我快要死了。我明天一定要准备好一把雪亮锋利的刀放在枕头下面，下一次他再越过我的被子的时候，一下子就刺在他的肚子上。
    1980。11月。某日，父亲今天又打母亲了 。放学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的眼睛是青的，嘴角还流着血，坐在角落里发呆。我哭着走上前去抱着她，对她说：“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家”母亲茫然地看着前方说：我们能去那里呢？
类似这样的内容写了满满一大本。
    他父亲拿到日记本那天气疯了。对他的折磨进行到深夜，半条街道的人都能听见他的惨叫。最后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告饶声作为他父亲胜利的结束，他那种在风里飘荡的断断续续的“我再也不敢了，我在也不敢了”的声音，直到现在还经常在我的耳边回绕，每每回想起来的时候我就感到周身发冷。他在那天半夜的时候跑掉了。没过几天他又回来，我不知道他是因为想念他的母亲还是因为无处可去，后来又被打之后，又跑掉了，如此这般很多次。
    他疯了以后在外面闲荡了很多年。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会回到母亲的身边。母亲去世以后，就睡在一个铺着稻草的垃圾箱里。某一年春天的一天，好像是一种神灵的暗示，一只样子奇特从未见过的的蝴蝶，他的前面飞飞停停。于是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梦幻般的神秘，顺着一条铺满阳光的大路，往蝴蝶飞去的方向走去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K现在在那呢？
  （本人曾在报刊发表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