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晖的故事

只有一种爱情是永恆的,那就是在相爱中死去的人儿……



阿晖的故事

Laaface

第一次见到阿晖是在教育学院的琴房里,那年暑假好像无所事事的,每天吃过晚饭,妈妈总让我出去走走。外面很热,大家都去家属区对面的教育学院,那里有个很大的操场,每天有许多人在那里乘凉,大人、小孩、情侣……我喜欢沿着教学楼的小路来回的徘徊。

一阵激烈的鼓声吸引了我,从琴房那边传过来,我喜爱各种乐器。于是,我循音而进,鼓声是从走廊尽头的房子里传出来的。当我轻轻推开门时,见到了阿晖。

阿晖穿着黑色的T桖,长长的头发,黑色牛仔裤。那个夏天最COOL的打扮！我们的谈话一直到凌晨3点才结束,从音乐到创作到生活……抽光了所有的香烟,我们互相欣赏,甚至互相崇拜,相见恨晚之情溢于言表。

我接受了阿晖的邀请,担任乐队的Guiter手,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了解了阿晖的一切。他比我大两岁,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婚了,他跟奶奶长大的,由于奶奶对他很溺爱,加上不健全的家庭,他浑身透着叛逆,上学老翘课,被学校开除了。阿晖喜欢音乐,狂热的喜欢。梦想有天可以成为著名的音乐人,组建中国一流的摇滚乐队。

阿晖有个女友叫小美,和阿晖一样细高细高的,经常来乐队找阿晖，后来几乎天天和我们泡在一起。小美喜欢听我弹Guiter,每天总是把我的琴擦的亮亮的,惹的阿晖直咂嘴。每次练习时,就在旁边静静的听,歌曲结束时,她都热烈地鼓掌,虽然很单调,却给我们很大的信心。

那时大家都没有钱,阿晖不愿到夜总会去演奏,乐队便没有任何经济来源,虽然有许多学生支持我们,但没有钱,很难支撑下去！

后来,乐队的鼓手毕业要回家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只好解散。大家都很伤心,那个晚上我和阿晖喝酒到深夜,阿晖说解散后,他要到北京去闯,出人头地,赚好多好多钱回来,和小美结婚,生好多好多小孩子,都认我做干爹……后来我也麻木了,只记得天上星星很亮！

阿晖真的去了北京,我慢慢习惯过来,用心学习。偶尔到小美那里问一问阿晖的消息。

秋天要来的时候,我接了一个来自北京电话,说你是阿晖的朋友吗？他死了,你们来人吧。我不敢相信这一切,一个下午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阿晖是死于白血病,他知道自己病时,已是晚期。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奶奶、小美……临死的时候,让别人把消息传给我。他知道,只有我能把他死后的一切安排的很好！

大家不约而同经常到阿晖的奶奶那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奶奶有时说阿晖好长好长时间没有消息了,我骗她说阿晖很忙,马上要赚大钱回来孝敬她,奶奶便张着没牙的嘴笑起来,说阿晖有出息,没有白养他。转身我已泪流满面！

最难蒙蔽的就是小美,她不停地找我,几乎每天。她知道我是阿晖最好的朋友,一定知道阿晖的下落,我怎么说,小美也不相信,只要我把阿晖的地址给她,要自己去看个明白,我只好选择离开，逃避小美也逃避我自己。

九九年的夏天,小美在清华的校园找到了我。一年多没有见面,她消瘦了许多,差点让我认不出来,曾经天真无邪的眼睛变得呆滞空洞。阿良打电话给我说自从我消失后,小美便到处找阿晖和我。

小美依然重复那个话题,一遍又一遍：
“你告诉我阿晖在哪里好吗？我求求你,没有他我活不了。”
“你知道吗？阿晖,你的朋友我的爱人,他在哪里？”

我的内心被巨大的悲痛压抑着,快要爆炸！却无法流泪,终于我忍不住,拉着她来到三里屯的一个地下室。在门口站住,我说阿晖死了,九七年的夏天就死了,就在这里。我已做好安慰她的准备,但小美没有哭,出奇的平静,我们就这样在那里站着。许久,小美嘶哑地说,我们走吧！离去的时候,小美用手抚摸着走廊墙壁的每个角落,似乎要把阿晖留在这里的痕迹带走！

小美在清华不吃、不睡也不说话,整整三天。怎么劝她也没有用,我甚至感觉她要死了！

我想走了。小美说。

我知道挽留无用,只好送她。在去车站的出租车上,她突然让我把写给阿晖和她的歌再唱一遍,我同意了。刚刚两句,便哽咽难已再继续。

在站台上,我说小美留下来吧,阿晖曾说让我来照顾妳。小美摇了摇头,她说阿晖答应带我去西藏,我知道他一定在那里等我！说完转身上车,列车徐徐地开走了,我看到小美的脸紧紧地贴在车窗上,看着我,像要冲出来，我听到她的手指把玻璃抠的吱吱响。我仿佛明白了、明白了……可怎样也追不上远去的列车,在站台的尽头,我像个孩子号啕大哭！

后来,阿良来电话说,小美一直都没有回去。

那个晚上,我做了梦,梦见阿晖拉着小美的手,在空旷的青藏高原上跑啊、跳啊、笑啊……


Laaface后记：阿晖离开我已整整四年了,在他离去的日子里,我总感觉他还活着。但胸口隐隐的痛骗不了自己,我给认识的每一个人讲阿晖的故事。后来,我打算写个长篇来纪念他在我心中的伟大,但许多人往往感动的是他和小美的爱情。是的,或许阿晖他太平淡了,我这么想。感觉他的伟大也许他是我朋友的缘故,我无法用华丽的词藻来叙述这段凄美的爱情,因为它是真实的！当爱情被世俗的物质和沦陷的道德侵蚀的面目全非、不成样子的时候,我只能淡淡的记录下他的爱情,哪怕这一切在这个自私冰冷的世界面前显得多么渺小！
2001-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