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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4 16:5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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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祥东

刘志翔调到东山乡任副乡长快一年了,年终要迎接计划生育检查。这天他正准备下村,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他。志翔转脸一看是表弟龙浩,表弟穿着灰西服,打着花格领带,见了面就掏烟。
志翔说:“你不是开着工艺社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听说你们迎接计划生育检查,想让你在东山乡给我揽点活。”
志翔就给分管计划生育的副乡长常淑媛打电话。常乡长听了很为难,说:“据我所知,计生委熊主任的三弟在县城开了家工艺社,几年来全乡的牌扁都是他做的,我从没问过。”
志翔说:“那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龙浩见没有联系上,毫不在乎地说:“这个很正常,肥水不流外人田,我那些客户要不是喂了很多年,也不会轻意把活儿给我。”
计生委熊主任在家排行老二,他还有一个哥叫熊中利,是中点的总支部书记。东山乡的管理层次与别的乡一样,全乡四十六个村按区域方位分成东西南北中五个点,第个点负责七八个村,只有管理权,没有专门的财权。中点是志翔和责任范围。
熊中利说:“正想给你汇报哩,今天晚上我安排了一场突击活动,想重点查查,计生办的同志也参加,刘乡长可得给我们壮壮胆。”
志翔说可以,心里仍很担心,计生办的人个个如狼似虎,真做出过火的行动,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只是逼到这个份上,没有退路,只好见机行事。
不一会儿,伊丽带着四个小伙子从面包车上走下来,刚进门就大声与志翔打招呼,又一一与志翔、熊中利握了手,问今天突击哪个村。副主任伊丽削发、扁平脸,滑碌碌的大眼珠子一看就很泼辣。
熊中利说:“东土围寨两户、西土围寨一户,都是耿书记的辖区,先让耿书记记把情况介绍一下。”
耿运清推辞说:“计生办的谷明同志包这两个村,来了吗?还是让他介绍吧,他摸得比我清。”
伊丽说:“谷明加班整理档案,没来。”
耿运清推不过,小声说:“东土围寨的崔茂军,已经生了两个闺女,去年做了男扎,罚了五千块钱。听说最近他老婆又怀上了,我一直没见到。另一个是东土围寨的曹士庆,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正干的。”
伊丽插话说:“前段时间有人往市计生委写了一封检举信,说他二儿子曹继平非法同居,我们也没有找到证据。”
耿运清问:“这户是不是突击?如果不突击,下次开调度会这户不能算数,更不能扣我们的分。”
熊中利说:“还是查查好,伊主任放心,我们也有个交代。”
耿运清又说:“第三户是西土围寨的潘运启,这人很日囊,大话不敢说。只是他老婆很泼,典型的母老虎。生了两个闺女,最小的十岁了,年前又买了一个男孩,偷偷在家喂着。这事有什么法子,只好按杠杠办呗。”
伊丽说:“对这些人我们不心慈手软,该扣人要扣人,该罚款的要罚款。都象他们这样,计划生育怎么搞。”
志翔补充说:“突击过程中要注意安全,注意工作方法,尽量避免正面冲突,多做细致的说服工作。”
伊丽说:“刘乡长你是个文人,不知道这些计生户多难缠,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据说,毛主席说过一句话,干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这话说得很对,对他们必须两手抓,两手都必须硬。”
熊中利说:“理论水平蛮高嘛,一下引用了两位伟人的话。不愧为铁娘子,有魄力,下次选副乡长我投一票。”
伊丽咯咯大笑,说:“别谈那么远,你先帮我拿下这三个据点。”
说完,大家一起到东面的小酒馆吃饭。熊中利见志翔迟疑,解释说:“干这种事不能去得早,一般都是夜深人静,一堵就准。”
今天熊中利今天十分慷慨,点了八个菜,四瓶辣酒,挨个穿插碰杯。
伊丽说:“我与刘乡长初次喝酒,得端两杯酒。”
志翔推辞,伊丽坚决不允,只好同干了两杯。
计生办的四个小伙子见伊丽带头端酒,也一个个站起来仿效。
志翔说:“今晚有任务,还是少喝为好。”
伊丽说:“酒壮英雄胆,喝点酒办事有魄力。”
志翔笑笑,与他们四人同时干了。
喝了一会儿,熊中利说:“这样喝酒太枯燥,不如唱唱歌,跳跳舞,活跃一下气氛。”
耿运清说这是小酒馆,又没电视又没光盘怎么唱。
伊丽说:“这个好办。”她指着一个留小平头的小伙子说:“詹伟流行歌唱得很棒,让他伴唱,我陪诸位领导跳两圈怎么样。”
大家一齐说好。
熊中利挤挤眼说:“刘乡长是从县政府过来的,让他先跳。”
志翔连忙摆 手,说自己从没跳过舞,还是让熊书记先来。
伊丽大眼珠子转了一圈,瞟着熊中利说:“既然刘乡长讲风格,我还是先陪熊书记跳吧。我与中才主任跳舞一向配合默契,你们哥俩长相一样,容易找到感觉。”
熊中利见伊丽如此讨好自己,高兴地说:“我就不客气了。”遂穿过椅子来到伊丽面前,一只手托起伊丽的右手,另一只手轻轻揽着她的腰眼。
詹伟问跳几步。
熊中利说随便。
于是詹伟唱起了《花心》,其他人也和着节奏轻轻打着拍子。
伊丽步法十分娴熟,一看就是舞场老手。可惜舞伴动作僵硬,只顾摇头晃脑,踩不准步点,不是踩着伊丽的脚,就是碰倒身后的凳子,害得大家不住躲闪。尽管这样,众人仍然异口同声喊好。跳着跳着,熊中利好象来了兴致,托着伊丽的手上下忽悠,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屁股,眼神变得色迷迷的。一曲终了,熊中利余兴未尽,问伊丽:“再来一个?”
伊丽说:“屋子热,我先喝口茶。”俩人都回到原座。
大家交流了一会儿舞技,熊中利见耿运眼睛迷离,笑着说:“耿书记也跳一圈。”
耿运清嘴里推说不会,仍然跃跃欲试。
伊丽说:“既然耿书记谦虚,我也不再强求,还是与刘乡长跳会儿,免得他批评我没礼貌。”
志翔对伊丽这种类型的人向来看法不好,凶悍泼辣,见风使舵,世故得让人恶心。但犹豫片刻,还是笑容满面地说:“恭敬不如从命,本来舞场规矩是男士邀请女士,伊主任如此盛情,我只好赶鸭子上架了。”他把身后椅子往后一撤,说:“咱跳个四步吧?”
伊丽用手绺绺裙摆,说太好了。
詹伟想了想,就摹仿刘德华,肉麻地唱起《我的初吻》。
起初,志翔牵带着伊丽,走得撒脱平稳,渐渐地增加了花样动作,并、揽、侧、挑,惊得四座齐声叫好。眼看歌曲将尽,志翔把伊丽的手高高托起,来了个花样旋转,就象牵着一位芭蕾舞演员,没转两圈,伊丽肥胖的身体趔趄了一下,重重地倒在志翔怀里。
熊中利吆喝着鼓掌。伊丽回到座位上用胳膊撑着头,吁吁直喘。
志翔瞥了伊丽一眼,说:“跳得不好,见笑了。”
詹伟用推崇的口吻说:“刘乡长是真不露相,以后好好教教我们。”
耿运清说没想到刘乡长会有这么两下子。
吃饭时伊丽又陪志翔加深了一杯酒。
面包车离开小酒馆时已是夜深人静,远近村庄黑乎乎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声。车座底下放着七八根一米多长的白蜡棍,颠得所乒乓作响,被伊丽称之为打狗棒。
司机路熟,耿运清稍作指引,就把车子准确停在离崔茂军家五十米开外的地方。熊中点点头,耿运清一闪身消失在黑暗之中。这时四个小伙子提起短棍窗口窜出车门,两个蹲在墙角下,两个去叫门。志翔本想呆在车上观察动静,见伊丽、熊中利先后下了车,也禁住跟过来。黑暗是隐隐约约看见这是一处矮趴趴的土坯房,一扇木头大门,门口有个猪圈,臭哄哄的。两个小伙子敲了两下门,见里面没人答应,一弯腰把大门卸掉了,另两个人紧跟着冲进院子。
屋子没有动静,伊丽用手电扫射一遍,房门紧锁,窗户紧闭,没个人影。小声说:“看来真有问题,明天接着查。”说完就与大家 一起上了车。耿运清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到车上,简单问了几句,引着司机往村子的西北角开,拐了几个弯,才在一处平房前停下来。房子是新盖的,没有窗扇,用塑料薄膜糊着,四周没砌院墙,暂时用玉米秸围了一圈。
伊丽在房门上咚咚敲了两下,就听到进里屋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问是谁。詹伟没好气地说:“开开门就知道了,问什么。”
这时屋里的灯泡亮了,过了好一会儿,屋门才被打开。透过光亮,志翔看到门旁站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衣服很破旧,满脸的惊恐。
伊丽问:“曹士庆,你儿媳妇哪去了?”
“前年离了婚,家里还撇个两岁的孙女。”
伊丽喝斥道:“你别乱打岔,我问你二儿媳妇。”
曹士庆挠挠头,好象被问糊涂了,唉了口气说,他二儿不正干,整天在外东游西逛,也不知死到哪去了,哪有什么媳妇。
熊中利说:“有人检举你二儿从外面领来一个女人,住了有半个月了。”
曹士庆说没有,他老婆也穿好衣服,一声爹一声娘的哭起来,骂哪个龟孙栽赃陷害,把他们家往火坑里推。
伊丽似乎不理会这些,朝詹伟他们递个眼色,几个人一齐涌进屋里翻箱倒柜找了个遍,连床底下也没放过。
耿运清在阴影里小声对伊丽说:“他二儿那个熊样,一没长相二没学问,谁肯跟他,八成有人捣蛋。”
伊丽说:“这是市计生委督办案件,查不实没法交代。他二儿哪去了?”
耿运清说:“不清楚,年前来过一次,说是在广州打工。”
“老嬷嬷、老头知道吗?”
“我问过两次,都说不知道,”耿运清说得很肯定。
“这些人的话不能相信,”伊丽说,“我们不能 样回去,要不,先把老头带走,什么他二儿回来,什么时候再把老头放了。”
熊中利说:“眼下正是农忙季节,扣了老头恐怕没人干活。”
伊丽说:“那就先扣老嬷嬷,反正他在家呆着也是呆着。”
志翔说:“依我之见还是暂缓带人。这个家境不是太好,既然大儿媳妇离婚了,二儿子不正干,哪个女孩愿意嫁过来。再说,曹士庆的二儿没回来,我们带人缺少证据。不如先给他们定个时限,一个星期内把他二儿找回来,问个究竟再下结论。”
伊丽有些动摇,熊中利说:“明天最好让包村的谷明来一趟,把刘乡长的处理意见给这老两口通知一声,找人最多不能超过一星期。”
大家一致同意,重新上车往西土围寨来。街道大窄又弯,汽车过不去,只好停在村头上徒步往里走。
潘运启住的是个四合院,两间过道建得很气派,熊中利敲了两下门环,听到一个男人嘟嘟囔囔的问话声。
伊丽说:“派出所的,查户口,快开门!”
院子里又没有动静,接着听到屋里婴儿的哭声。
熊中利围着院墙转了一圈说:“四周都是房子,没个踩脚的地方,不好爬。”
伊丽把手一挥说:“撬门!”
话音刚落,两个小伙子把白蜡棍插到门轴底下,轻轻一撬,门轴脱落,闪开一条缝,大家鱼贯而入。
伊丽叫道:“想省事的快出来,不然我们可要砸门了。”说着,一个小伙子就用白蜡棍在正房的门板狠狠捣了两下。
“别砸!别砸!我这就开门,”潘运启在里面哆哆嗦嗦地说。
“你给我过来,别理他们,大不了与这伙王八羔子拼了,”有个女人厉声说。
伊丽火了,大声喝道:“别停下,使劲砸。”
詹伟说:“你们拿好棍,看我的。”说完退后几步,攒足了劲,朝门飞起一脚,房门哐地一声开了,上面的玻璃也稀里哗啦掉下来。那女人大喊救命,三个孩子一齐大哭。
伊丽的手电筒象在屋里裂了一道闪电,照得屋子雪亮。只见潘运启只穿着一只大裤衩瘫坐在地上,两只手捂着头,象怕人打的样子。四个伙子刚想往里冲,里面的女人哭喊道:“我没穿衣服,谁过来就是耍流氓。”
伊丽的脸气得变了形,怒吼道:“不要怕,有我哩,就是喊强奸也要把她带走。”
用手电在屋里照了一圈,发现墙角的木柜上有一床破毯子,命令道:“没穿衣服就用毯子裹她,不要怕,都过来!”
四个伙子一涌而上,撕扯声、哭喊声、怒斥声乱成一片。
潘运启好象醒悟过来,爬到伊丽面前咚咚咚地磕头,被伊丽揣了一脚。
尽管那女人在毯子里不断挣扎,还是被那四个人一溜小跑抬走了。志翔从来没见过这阵势,脑袋轰轰作响,深一脚浅一脚疾步跟在后面。上车的时候,那女人已被牢牢控制在后座上。
回到计生办已是凌晨一点,潘运启的女人已被送到后面的那排小平房里。伊丽说饿了,吩咐詹伟到伙房弄点吃的。
熊中利说:“半夜三更吃什么饭,不如到接待室打够级。”
志翔见他们六个人正好凑手,就推说头晕走了。
回到乡政府,志翔翻来覆去睡不着,刚才那一幕幕情景不断在眼前闪现。他记得曾从杂志上剪过一篇文章,就翻开剪报本查找。文章的标题是《沉重的镣铐》,副标题是“——关于人口问题的思考”。其中有一段话被志翔划了曲线:
人们认为最自由的事情偏偏是最不自由的,这或许是一条定律。譬如生育,人们总以为是自家的事情,旁人无权干涉。但正是生育,从来就不曾有过真正意义的自由。在有关专家研究证明,在原始社会,一但遇到饥荒,人们就用弃杀婴儿,杀死老弱病残的办法来控制部落的人口数量和质量,以求得整个部落的生存。另一方面,正当如今绝大多数国家为人口的过度增殖而困扰的时候,联邦德国等几个少数国家却为人口减少而烦恼,不得不采取各种措施来鼓励人生育。这就清楚地说明,无论何时何地,生育问题总是要受到社会的行政干预,生与不生,并不可能由着人们自己的意愿。
看了这段话,志翔心中坦然许多。想到明天还要开调会,就默默拟了篇腹稿,他本想在汇报工作时,简单提几条建议,可第二天来到接待室,看到党政成员拿着笔记本,端着茶杯,个个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的计划又打乱了。
因为天气转热,赵书记、方乡长都换上T恤衫,方乡长的腰上还多了个火柴盒大小的手机,脸也比过去白了。常淑媛换了一件碎花短裙,很快成为大家的话题。吕新田连连夸好。
常淑媛说:“就你眼尖,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看中了给你。”
吕新田摆摆手,说:“那可不行,人家会说咱俩好得穿一条裙子。”
大家哄得笑了。
赵书记说:“难怪人家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个女同志掺和着,气氛就是活多了。”
常淑媛说:“要是女人真有那么大作用,干脆给赵老板、方老板每人配个蜜算了。”
赵书记说:“配小蜜不是不行,关键没到那个层次。现在不是有句民谣嘛,高级干部养小蜜放松放松,中层干部养小蜜生活作风,基层干部养小蜜流氓成性。现在,我可不敢成性哟。”
众人笑了。
南点总支书记马三泰说:“基层干部也是人,我看咱乡的领导比那些大干部还辛苦哩,配不成小蜜也应经常洗洗桑拿,泡泡脚。”
李炳坤说:“马哥经验多,啦啦你洗得哪条腿?”
马三泰红了脸,自嘲说:“还用到那地方洗,光老婆就把我淹死了。”
常淑媛见大家越啦越下道,佯作生气的样子说:“你们男人一张嘴就冒油花,不能多吃点素菜。我看计划生育还是不彻底,什么时候能把你们那条腿计划掉了,这世界保证安宁了。”
大家又笑了一阵,赵书记摆摆手说:“只要那条腿不计划掉,这计划生育还得抓紧。现在距离抽查还有三天时间,各点要背水一战,确保不出现问题。”
接下来,东点的孙家驹、西点的左成俊、南点的金华、北点的蒋远亮、中点的刘志翔都各自汇报了进展情况。
刘志翔由于对全点调查了一遍,讲起来全面具体,很有条理。熊中利为了显示自己,故意在志翔汇报后又补充了几点,对昨晚的突击活动大加渲染。赵书记听了连连点头,对中点的工作给予充分肯定。
赵书记又问几位总支书记有什么建议。
李炳坤说:“软件建设没大问题,无非抄抄写写,费点劲就行了,就是硬件建设花钱太多。现在村里都很困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村都有欠帐。粉刷一副标语要八九十块钱,换一副大牌子千把块钱,追一个外逃户租车费用更高。这样下去各村真是受不了。”
郝运来说:“流动人口是个难点,现在全省都在抽查,与东点搭界的天池县每天都有逃过来的妇女。有的挺着肚子,有的抱着小孩,都扮成讨饭模样,很难清理。”
北点总书记宋兆军说:“这次省里抽查,直接进村入户,又不让当地干部跟着,确实是件麻烦事。一是老百姓素质不高,告黑状的防不胜防;二是档案里上推下移的那部分超生人口,难保不出现漏子。省里抽查九七年以来的出生状况,由于每年都突破上级下达的生育指标,这样超生的那部分只好上推到九七年以前或下移到九七年以后,不但这些孩子看起来与实际年龄不符,有些老娘们也不一定能说准,万一说出实话就麻烦了。”
南点书记马三泰说:“现在计生委的人很能,黑诈葫芦烹样样都会。”说到这里,马三泰冲着熊中才笑道:“熊主任别在乎,咱乡计生办个个都是好同志。老百姓没见过世面,就怕撑不住劲。”
熊中才接过话茬说:“马书记说的一点不差。去年市计生委核实紫埠乡举报线索,就采用了外围突破的办法,扮成过路人讨水喝,与女方的娘家啦家长,啦着啦着,就把她闺女超生的实情套出来了。”
方乡长说:“这一招很绝,谁能想到会调查到她娘家去,很难提防。”
熊中利说:“抽查的人象偷鸡贼的,什么时间来不知道,查哪个村不知道,从哪条道走不知道,怎么防。再说抽查时间共有十多天,天又旱得这么厉害,村干部个个心里躁得冒烟,能蹲得住嘛。”
等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完了,赵书记不紧不慢地说:“刚才大家都发表了意见,很及时,很准确。早提比晚提好,早抓比晚抓好。关于技术性的问题,由常乡长和熊主任补充,我只简单谈谈认识问题。这次检查,不仅对我们东山乡很重要,对我们市、我们县的意义也是非同一般。如果被亮了黄牌,或进入重点管理,丢人现眼不算,直接影响上级领导的升迁去留,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到了冲锋陷阵的时候,刀压着脖子也不能后退。当然,困难一定有,而且不少,话又说过来,没有困难要咱们这些人干么。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不看过程,只看效果,谁砸了我们的饭碗,我就先砸他饭碗;在谁的范围内出现差错,我们就给他秋后算帐;谁给东山乡抹了黑,我们一定不会让你日子好过。我说话算话,不信走着瞧。”
接待室里鸦雀无声,总支书记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上了当,争先恐后地说:“说归说,做归做,保证不出现问题。”
散会的时候,熊中才拍拍志翔的肩膀,示意他等一会儿。剩下他二人的时候,熊中 才小声说:“抓人的事不能再进行了,这是咱们的土办法,万一省计生委查出来就麻烦了。所以凡不符合要求的超生户,该藏的藏,该躲的躲,实在不行,一律撵到外地去。今天早上我把伊丽批评了一顿,光知抓人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连同前段时间扣留的二十多人,全放了。”
志翔说:“伊丽也是好心,她抓工作心情迫切,我们能不支持嘛。这不,弄得我一夜没睡好觉,正想让你请客哩。”
熊中才使劲握着志翔的手,笑着说:“当然,当然,等检查结束,我一定请。”
回到点里,志翔与熊中利商量一下,又召开了由各村书记、村主任、计生专干参加的会议,简单通报了调度会的情况,重点讲了技术性的应对措施。
村干部们怨声载道,埋怨省计生委检查不看时季,这样的旱天检查不是作践人嘛。也有的埋怨计划生育搞形式主义,这标语、那标语,这牌子、那牌子,劳民伤财,把村委会改成‘计委会’算了。个别村干部嘟囔说:“这个村干部不能干了,一个月八十二块钱,整天忙得晕头转向。老百姓不理解,还骂俺是狗腿子。”
志翔说:“骂你们是狗腿子已经够便宜的了,没听到过这样一句顺口溜吗?农村有四大害:‘灰老鼠,绿豆蝇;乡镇长,棉蛉虫。’把我们同老鼠、苍蝇排在一起了。”
众人议论了一阵子,都说计划生育难抓。
熊中利说:“别提困难了,今天因为提困难,赵书记把我们熊了一顿。用赵书记的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一定要把这次迎检活动抓好。最近两天,抓紧清理外来人口和非计划生育户,要象过筛子一样,过得越细越好。”他把各村的重点排查对象当场统计了一遍,才宣布散会。
分完任务,志翔与肖静一同骑车来到较远的白家寨,见村部里计生办包村人员桑波正与村计生专干冯玉兰一起整理档案,桌子上摆了许多户口本、准生证、统计表格。见二位领导来,忙站起来说话。
志翔问白书记、白主任哪去了。冯玉兰说白书记下地去了,白主任刚回家吃饭。
志翔没在说话,把村部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村部靠近路边,没有院墙,只有四间瓦房。西头一间单独隔开,里头吊着一块白布帘,帘后有一张床,名义是对育龄妇女查访用的,实际是个摆设,一次都没用过。东面的三间是村部兼人口学校、社会综合治理办公室、党员党教中心、民兵应急分队等等,光门牌就挂了两串。屋里摆着一排排的木制连椅,前头放着一张破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块木制小黑板,第十讲的板书没有擦,是专给上级领导看的。四周的墙壁上是由工艺社统一制作的宣传牌,全是计生部门要求上墙的内容。
桑波如数家珍地介绍说:“这个村九七年以来的超生户共有五家,档案上推下移全部完成,其中有两家因小孩实际年龄与户口年龄不一致,已安排他们外出躲一段时间。两家非婚同居的,一家的女青年已回娘家,另一家是男方拾了女疯子,屙尿不知,暂时还呆在家里。”
肖静说:“凡是超生户,要安排好左右邻居不要多说话,无论谁来查,一口咬定不知道。”
冯玉兰点点头。志翔又问:“白书记对《计划生育应知应会》和村里育龄妇女情况掌握得怎样了。”冯玉兰笑而不语。
桑波说:“白书记上了年纪,怎么也背不会,再说他还有点结巴,熊主任交待过了,万一省计生委到这个村,由我冒名替白书记汇报。”
志翔笑了,说:“现在什么法都用上了。”
正说着白云龙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欢——欢,欢迎二位领——导来检查,我——我麦都旱死了,刚——到地——地里看看。”
志翔见他脸憋得通红,忙接了话茬说:“咱们白家寨中等规模,又是去年亮了黄牌的重点村,这次抽查的可能性较大。我刚看了一遍,你们的准备工作比较扎实,要再接再厉,千万不能出现差错。”
白云龙说:“领导你——你放心,白——白家——寨绝对——没——问题。”
走出村子,肖静介绍说:“白家寨去年亮黄牌有点亏,本来他村的计划生育工作是不错的,但县计生委要求每个乡镇必须报两个以上的黄牌村,一年后必须摘掉,否则就转为重点管理。乡里考虑到白家寨计生基础比较好,就把这个村报上了,对此白云龙很有意见。这次检查,十有八九要查这个村。”
志翔说:“看看计划生育的道道多了,我如果不下乡镇,这些情况也弄不清楚。”
路过霍家寨,正好遇见霍永祥带着人往村头的墙上喷标语。象啦家常似的,志翔提了一些《计划生育应知应会》里面的内容,霍永祥对答如流。又问了村子的排查情况,霍永祥说:“刘乡长,不是我吹牛,我们霍家寨无论哪样工作没有落后的。你看村里的大小事都在我这个本本里记着呢。我们村里只有三家超生户,我已经安排走了,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志翔说:“不能光说大话,还没检查哩。”
“真金不怕火来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霍永祥拍着胸脯说。
志翔知道,霍家寨是中点少有的一类村,没再耽搁时间继续往前走。
志翔说:“霍永祥倒是个人物,说话夸夸其谈,办事风风火火。”
肖静说:“霍家寨确实让他搞得不错。这个村大部分姓霍,原来很乱,永祥上任后,冲街扩巷,铺了沙石路,通了自来水,老百姓都很拥护他。原来的主任霍永刚也是个很好的配角,可惜这次选举与永平闹不合,没有选上。永祥这个人对什么工作都比较热心,也比较认真,就是有点毛病——好色,村里有两三个相好的。”
志翔说:“看样子他有三十八九了吧。”
肖静说:“你说的是十年以前的年龄。他这人娃娃脸,皮肤又白,看上去不显大。要不然能有那么多人热他嘛。”
志翔还想到土山峪去,肖静看看表说:“十一点半了,再去就要麻烦人留饭了。”
志翔说:“霍长泰书记家的饭轻意不能吃,上次村委会换届时我到他家去过两次,客厅还可以,就是厨房太脏,与牛羊隔着半截墙,满屋子臭哄哄的。”
肖静说:“这种情况在农村很普遍,不过你千万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人家会说你不朴实,不能与群众打成一片。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凑合点吧。”
两人又谈了会儿当地风俗,不觉已到肖静门口。
限期完成。
回到尖山峪的时候,计生办包村人员国方涛正组织妇女上人口学校,支部书记王明法一遍又一遍地在大喇叭里喊。见刘、肖二人走进来,王明法一脸苦相说:“拿这些老娘们真没办法,喊十遍二十遍别想请动。”
肖静说:“我看天有点早,晚一点开课人也许能到多点。”
王明法吞吞吐吐地说:“方涛家离这儿二十多里地,耽搁晚了回家不方便。”
志翔又问育龄妇女和节育措施情况,王明法答得含含糊糊。
肖静说:“这次抽查规定由支部书记汇报,要答成这样可就砸了。”
王明法挠挠头皮说:“真是怪了,前边背,后边忘,老是记不住。明儿早晨我认真背背。”
几个人正说着,肖长山从外面带进来十几位妇女,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担着水桶,还有一位正摊着煎饼被肖长山拉来了,脸上满是灰道道,嘴里嘟囔着,不停说些埋怨话。
王明法对志翔说:“看到了吧,妇女都是这个熊样,开会学习比抓壮丁还难。”又转脸对国方涛说:“快开课吧,有几个人上几个人,别一会儿跑光了。”
大家正忙着,省计生委的检查团终于来到丰都市了,当晚下塌于南园宾馆。抽查办法是全市一百零六个乡镇,每天抽查四个,共查十天。采用当场抽签,当场抽查的办法,抽查结果和行走路线严格保密。这样一来,各乡镇领导都象热锅上的蚂蚁,想方设法打探消息。
司空县当晚就召开了计划生育迎检紧急会议,县委书记江运桥、县长周建国、分管县长鲍新培出席会议。各乡镇党委书记、乡长、分管乡长、计生办主任都参加了会议,要求各乡镇立即进入迎检战备状态,自查自纠,查缺补漏,确保不出现任何问题。县计生委主任胡琼枝介绍了省计委检查团人员组成、相貌特征、脾气性格、工作特点,并通报了检查团六辆汽车牌号。
赵继海书记开完会,在回乡的路上就给办公室主任尹涛打电话,立即通知乡党政成员、各点总支书记、村主任、计生专干于今晚九点在大会议室开会,任何人不得缺席。由于会议通知措词严厉,不到一个小时,所有应到人员全部到齐。
会议室灯火通明,赵书记、方乡长、陈书记、常乡长、熊主任在主席台一字排开。赵书记神情凝重,秃脑门白煞煞的。他先简要介绍了县紧急会议精神,对迎检工作的重要性进一步作了阐述。尤其强调了工作纪律,任何人不得离岗,全天候守在所包的点、村。
常乡长的讲话意味深长,她说:“迎检工作既是原则性的问题,也是艺术性的问题。怎样汇报,怎样随机应变,怎样处理突发性事件,都有很多学问。平时我们反对弄虚作假,但关键时候假一点不仅是应该的,也是完全必要的。只要能保证这次检查不出现问题,就是最大的成功。”
计生办主任熊中利讲得最多、最详细,从存在的问题到整改措施;从汇报技巧,到汇报方法,一一作了介绍。他还告诉大家,乡计生办已抽出八人为联络员,把守全乡各个入口。每个联络员都配备了手机、摩托车,随时与乡计生办联系。同时,各区县计生委组成联谊信息网络,严密监视检查人员的一切行踪,从行车方向到抽查地点、抽查结果随时进行信息共享。
会议开了近两个小时,散会后各村趁夜深人静打开高音喇叭进行宣传。乡计生办分成五个组对所有可疑目标全部摸查一遍。这一夜,人声杂乱,鸡飞狗咬,全乡老百姓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志翔对迎检工作一向认真,乡里这样闹腾,心里有点沉不住气,尤其对土山峪、尖山峪不太放心。一大早就赶到肖静家。肖静乌云蔓挽,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见志翔来连忙去洗漱。
志翔说:“你大概还不知昨晚开会的事吧,省计生委从今天开始抽查我市,现在各乡镇都已进入紧急状态,我们得抓紧时间到各村看看。”
肖静说;“我早知道了,王明法扯着嗓子号了半夜,快天明时我才睡着一会儿。这计划生育真烦死人了。”
志翔苦笑一下,忙洗手帮肖静做早餐。饭没吃完,尖山峪的高音喇叭又响了,先放了一段音乐,接着就是王明法疲惫而沙哑的声音。
志翔问:“尖山峪的情况怎么样?”
肖静说:“不很理想。据我所知,目前全村共有六个超生户,三个非法同居户。对超生户虽然罚了款,补了准生证,建了档案,由于家族之间矛盾多,互相告发的情况在所难免。这几年市、县、乡计生部门每年都接到这个村的举报信,前段时间市计生委还专门派人过来调查过。至于另外三个非法同居户,严格地讲都是拐卖妇女的犯罪行为。妇女多是从云南、广西一带拐骗来的,整天锁在家里不让出门。”
志翔问:“没人管吗?”
肖静说:“怎么管,买老婆的都是村里的几个老光棍,最大的五十四岁,最小的三十六岁。家境不好,买老婆的钱都是东拼西凑来的。对这部分人村里、乡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法登记结婚,只好罚点钱算了。”
志翔念叨:“就是这部分人难过检查关。”
肖静说:“没法子,只好躲呗。只要当场抓不住人,即使群众举报也只能作为待查线索,并不当场扣分。一般来说,一遇到这种情况,当地政府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请客送礼,表示表示也就消化掉了。”
志翔笑着说:“你简直成了‘计生通’了,怎么知道的这详细?”
这时肖静已吃完饭,边收拾碗筷边说:“你真是个官呆子,难怪老百姓编顺口溜消遣你们:‘在家骗自己,出门被人骗,除了念稿子,别有看不见。’”
志翔说:“老百姓讽刺的都是够级别的大官,我可没念稿子,而是写稿子的。”
肖静用戏谑的口吻说:“不要心虚,这不正学如何骗自己、骗别人嘛。一年不用,保证出师。”
志翔叹了口气说:“很多事貌似有理,实际没有理。我算了一下,九七年以来,全乡仅超生人口不下二百人,每年平均六七十人。计生办有专业队伍、有特殊的政策、有健全的网络、有严密的体检程序,都干什么去了?如果平时只要认真一点儿,抓紧一点儿,也不致于兴师动众,急来抱佛脚。”
看到志翔忿忿不平,大发感慨,肖静忍不住笑了。在她看来,志翔不仅书生气十足,而且呆得有些可爱。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存在的东西,既然存在,必有存在的理由。她让志翔算一算,计生办四十多人,工资哪里来?待遇哪里来?花销哪里来?靠乡财政?乡里都自身难保,更别说拨款了,所以只能靠创收。收取育龄妇女体检费、出售计生用品只是个小头,大头还是罚款,如果没有人违反计划生育,就断了计生办的财路。这就出现了越抓计划生育,超生人口越多;超生人口越多,越需要抓计划生育的局面。见志翔皱着眉,一声不响,肖静不想过多分析。她象看破红尘似的说道:“计划生育是国策,层层对下级部门实行一票否决,抓不好会前功尽弃甚至丢官罢职。这样计生部门就显得特别重要了,很多人靠它发了家。”
肖静分析得越透,志翔越茫然,他无可奈何地说:“现实弊端就是这样,咱也无能为力。燃眉之急看看如何把假造得天衣无缝吧。”
肖静说:“戏就要开场了,县里是总导演,乡里是大导演,我们是小导演,群众是演员。演好了我们都得奖,演砸了就得挨罚。”
志翔说:“这个比喻贴切,只是不知道演员听不听话。”
二人正说着,志翔的手机响了,原来是熊中利打来的,他问东部几个村情况怎么样。志翔说尖山峪、土山峪不大理想,正与肖书记一块督促呢。志翔又问他那边情况,熊中利似乎信心很足。
由于昨晚召开了紧急会议,各村都行动起来了,高音喇叭成一片。志翔与肖静来到尖山峪村部的时候,王明法仍在宣传着迎检要点,村主任肖长山、计生办包村人员国方涛、村计生专干殷秀娟正站在院子里小声啦呱。
国方涛汇报说:“计生办刚打来电话,省检查团分成两个组,上午一组去了燕城区运河镇,一组去巩城县鹿水乡,查得都是计划生育一类村,人口一千多人。”
志翔忙问,中点九个村是怎样划分的。
殷秀娟说一类村三个:前东山村和东、西土围寨,是各点当中最多的。三类村只有一个白家寨,其余都是二类村。
国方涛纠正说,白家寨是亮黄牌村,尖山峪是三类村。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根据以往经验,六百人以下的小村查不着,咱点的西土围寨、霍家寨、土山峪都属于这个范围。”
志翔对方涛说:“能防一万,不让万一,这三个村也不能麻痹大意。尖山峪就交给你了,一定把好关。”国方涛受宠若惊的样子,激动地说:“你放心吧,刘乡长。”
见大家啦得热乎,王明法披着褂子从广播室里走出来,眼睛熬得通红,沙哑着嗓子说:“两位领导先坐会儿,我回家吃点饭。”
志翔说:“按照乡里规定,检查结束之前一律在村里吃派饭,今天中午先从你这儿开始。”
明法说:“没问题,我回家安排一下,咱们好好喝两杯。”
大家都笑了,说是什么时候,还想着喝两杯。
志翔对肖静说:“你家在这村,有些事抹不开脸,你先在村部等着,我与长山、方涛、秀娟一块儿到村上转转。”肖静点点头。
走到街上,志翔见一对中年夫妇正用地排车往家拉青麦,忙问原因。中年妇女生气地说:“你们当官的就知道查这查那,麦都旱死了也不帮俺想点法。这不,趁着麦草青割回家喂牲口。”
志翔说:“别先忙着割,这不还有麦穗吗?”
妇女抽了一棵递给志翔说:“你自己看看吧,都到什么季节了。”
志翔接过来一看,秸杆不到一尺高,根部枯死了,麦粒只有芝麻粒大小的小灰点,全秕了。
往前走的时候志翔问:“不能想法浇浇吗?”
肖长山说:“哪有水,河里底朝天,村里的压水井干了。”他指指前面正在用汽油桶拉水的农民说:“全村只有西北角的一口古井有点,一天到晚排着队。”
志翔自言自语地说,应该迎检抗旱两不误,真这样下去,农民生活也是个问题。
正说着,肖长山指前面几间石头草房说:“这就是超生户肖长军家,老婆不争气,一连生了两个丫头片子。长军不死心,东躲西藏,前年总算生了个男孩,罚了两万块钱,你看都穷成啥样了。”
志翔打量一下,没有院墙,墙角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柴草。老式双扇木门,已上了锁,门板的底部都沤烂了,旁边堆着几双脏兮兮的军用胶鞋。
志翔问;“他们躲到哪里去了?”
肖长山说:“长平在北山开石头,那儿有几间窝棚,我估计藏到那儿去了。”
“周围的邻居与他相处的怎么样?”
长山说不太清楚。
他们就来到长山北面的一户邻居,也是土坯房,满院子鸡屎、鸭屎,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他们径直来到堂屋门前,只见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正趴在一张黑乎乎的方桌前吃饭。
长山介绍说:“这屋里住着老两口,两个儿子搬出去了。”
老太太见来了一伙人,很害怕的样子,哆嗦着嘴问什么事。
国方涛问:“前面这家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抹抹嘴,想了半天说:“你是说大狗家吧?”
肖长山点点头,向志翔解释说:“长平小名大狗。”接着在她耳边大声说:“二婶子,他们问的就是二狗家。”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生了一窝孩子,上头天天找,可能躲到哪里去了。”
国方涛问:“他有几个孩子?”
老太太迟钝地仰起脸,问:“你们是查他的吧?我不说了。”
国方涛说:“不是的,我们是来给他送救济的。”
“噢,噢,”老太太这回高兴了,说,“是好事,该救济。两个丫头,一个小子,总共三个孩子。”
出了老太太的门,志翔说:“这还没绕弯子,他就竹筒倒豆子,一个不剩。万一检查团这样问,事情就麻烦了。所以工作还得做细做踏实。”
长山说:“各家有各家的情况,象这位二婶子,糊糊涂涂,又不能封她的嘴。”
那就挨家挨户通知,无论谁问一律说不知道。
转过一个坑塘,肖长山指着胡同里两扇紧闭的铁门说:“这是乔老大家,去年才买来位云南蛮子,成天锁在家里,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
志翔和国方涛都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村子的布局实在太乱,没有什么规划,新翻盖的房子和老房子挤在一起很不协调。道路也是坑坑洼洼,弯弯扭扭,满是柴草、粪便。
志翔说:“整天瞎咋呼农民收入迅速增加,达到小康水平,就这个样,拍老电影不要找外景了。”
殷秀娟说:“俺村达到的不是小康,是麦糠、谷糠。”
大家不约而同笑了。
在村子北头,又遇到一位超生户,男人不在,女人正在烙煎饼。见来了人,忙扯掉头巾迎出来。
志翔指指一个三岁模样的男孩子问:“这是你的孩子?”
女人答是。
“多大了?”
“一岁了。”
“属什么的?”
女人紧张地想了半天,说忘了。
志翔忍不住笑了,批评三名村干部说:“这都是你们手把手教的好学生。”
殷秀娟说:“农村妇女见识少,非教上十遍二十遍记不住。”于是现场教这名应如何回答。
志翔问:“这小孩明明三岁多,说他才一岁能行吗?”
国方涛说:“农村小孩发育快,长得老成。”志翔也被逗笑了。
志翔安排,象这种情况干脆别教了,让她带着孩子到外面躲几天算了。大家一致认可。
回到村部的时候,王明法正躺在沙发上叽哩咕噜背《计划生育应知应会》,肖静趴在桌上审查档案,见志翔他们来,都迎出来问检查得怎么样了。殷秀娟一一说了,王明法皱着眉头直拍脑袋。
志翔说:“现在不是急躁的时候,得沉住气,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接着他把应该采取的措施讲了一遍。
王明法说:“天不早了,我们吃完饭再分头行动。”
志翔看看表,正好十一点半。
王明法住在村子南头,再往南就是麦地,一看就是才看不久的新房子。门楼是仿古的,飞檐走兽。院子特别大,尽管东西都盖了配房,院子仍空出一片菜园来,整片宅基有一亩多地。难怪老百姓编顺口溜:“高高的门楼大大院,又养花又种菜。”看来一点不假。
王明法的女人把饭菜置办停当,问喝什么酒。
志翔说:“我不大喝酒,随便什么酒都行。”
明法说:“那就喝辣酒,这玩意解谗。”说完从屋里搬出一箱玉潭春来。
志翔见桌上的白瓷酒盅全是特大号的,足足能盛一两酒,就说:“这酒盅象小缸似的,太大了,还是换副小的吧。”
明法说:“我家没有小的,再换就得换茶杯。”说完他咧咧嘴。
落了坐,明法慢腾腾地举起酒杯说:“我不会说套话,那些词全免了。庄户人规矩,上来三杯酒,得喝干了。”
志翔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下午还有事,还是少喝为好。”
王明法愣了一下,说:“那就一心一意。”一仰脖子,一杯酒全进了肚。其他人也跟着干了。
正喝得兴起,大门外有人叫书记。明法出去一会儿,回来说闫瘸子死了,请他过去执事。
肖长山说:“这个丧事办不鲜,有包子闹了。两个儿子不搭腔,见了面仇敌似的。别看闫瘸子活的时候没人孝顺,死了,说不定那几间破屋叉子两个儿还挣哩。”
明法叹了口气,说别啦这些丧气事了,咱们喝酒,喝酒。
肖静看了明法一眼,用同情的语气说:“象闫三瘸子这样,生儿有什么意思。”
殷秀娟说:“这不还偷着抢着生哩。”
明法说:“说到底老百姓死脑筋,没有儿的想生儿,说养儿能防老;没有闺女的又想生个闺女,说有闺女能说知心话。看看不矛盾吗。既然儿子能养老了还能不如闺女亲,既然闺女能说知心话,还要非要生儿子干什么。嘴是两张皮,反说反有理,正说正有理。”
殷秀娟忿忿地说:“闫瘸子的两个儿很不是东西,平时连他爹的门坎都不踏,听说这次闫瘸子病了四五天没人问,硬是邻居好说歹说,他大儿才让村医务室的孙尚平去打了两针,至今没有给钱。”
明法说:“盐瞎是酱,种瞎是儿,人活着都是图个名望,比绝户好听点罢了。”
国方涛说:“提起名望,我倒想起一件事,这买儿的还好理解,那借种的你说别扭不别扭。南点有个姓张的,连肩三个闺女,还是不死心,整天带着老婆东躲西藏。有一天被我们堵在家里,拉扯了半天推上车去做男扎。女人追出来冲着男人喊:‘孩子他爹别担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一定想法再给你生个儿子。’后来,果真又生了一个男孩。”
明法笑着说:“这样的事多了,西土围寨的郁家友,自己结了扎让老婆去借种,借着借着,与一个老光棍好上了。这不,自己倒成了光棍汉。”
大家正啦得兴起,屋内电话响了,明法的女人忙过去接,听了两句,冲着明法说:“找你的,紧急电话。”
明法接了,顿时一脸紧张,搁下电话对志翔说:“咱们别吃饭了,快去分头行动。计生办打来电话,省检查团已进入东山地界,顺着大路朝咱们这个方向来了,具体是哪个村不闹不清楚。”
于是几个人纷纷往村头跑。肖静说快打副扑克,装着打牌,王明法好象明白过来,折转身把茶几底下的扑克用报纸包了,在杨树下围成一圈。打了一会儿,大家见没有动静,都有些怀疑。
国方涛说:“照说该来了,是不是从别的路过来?”
明法说:“只有这条路通车,别的路口过不来。”
众人正猜测着,明法的女人过来叫大家回去吃饭,说计生办又打来电话,检查团可能走错了路,往天池县方向开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场虚惊,志翔饭也没吃好,他对其他几个村不放心,总觉得马上会来人查。
肖静说:“心急吃不了热馒头,沉住气,咱们一个个地解决。”
他们来到土山峪,刚到村口就见水库边上围了一大圈人,有的端着碗,有的拿着煎饼边吃边看。见志翔两人过来,不知谁说了句:“这回行了,当官的来了。”
志翔下了车,问什么事。一个满口黄牙的中年妇女说:“不知谁扔了个小孩。”
志翔拨开人群,见棉褥上坐着一个七八月大的小女孩,穿着大团花的夹袄,旁边放着一个奶瓶,一盒钙奶饼干。小孩原来放在树荫底下,现在太阳偏西,已处在太阳的照射之下,通红的脸蛋上满是鼻涕眼泪。
肖静问:“谁这么狠心,把孩子扔到这里。”
一个端碗的小青年说:“早晨有个外地妇女抱着小孩在村里计饭,霍书记怕她是逃计划生育的,就赶她走。妇女抱着小孩在水库这儿哭了好长时间,不知什么时候扔下小孩走了。”另一位妇女说:“真可怜,孩子是心头肉,但说有法子也不会扔。”
肖静问怎么办?
志翔说放在这儿肯定不行,抱走又没地方放,再说这也不是个时候。商量了一会儿来找霍长泰。
霍长泰正在屋里喝蔫酒,一盘黄瓜,一盘鲜芸豆,桌上放了一摞用过的碗,看来其他人都吃完饭了。见志翔他们来忙去找酒杯。志翔拉住他,先问村里的排查情况。霍长泰说今天上午与计生专干杨艳玲一起查了一上午,回到家没一顿饭工夫。几个超生户都到山上去了,有一家买媳妇的大门长年不开。志翔又问扔小孩的事,霍长泰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与刚才水库边上那个小青年说的一致。
志翔说:“小孩扔在那里不是办法,你快想个法子。”
霍长泰神情木然地说:“刘乡长,这犯法的事我可不敢干。我抱回来,我得受罚;送给别人,这会儿谁敢要;把她扔到河里,那是条人命,真死了我得抵命。”
肖静说:“扔在那里也不是法,在你的地盘上,就得算你的人。”
霍长泰说:“上级不管多霸道也得讲理,真为是为了这个扣分,我也没有办法。”说完仍自斟自饮。
志翔说:“你给熊主任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办,说不定让你喂着哩。”
霍长泰语气缓和了一点,说:“问问倒可以,一个丫头片子,倒找我钱我也不要。”说完起身给熊中才打电话。
因为屋里静,电话又近,熊中才的声音十分清晰。他说:“霍书记,不是我埋怨你,事先是怎么要求的,乡里三令五申要密切注视流动人口,你们的警惕性到哪去了。你问我孩子怎么办,我没有好法,在你的地盘上出的事,你必须问到底。”说完咔嚓一声把电话挂上了。
霍长泰耷拉着脑袋坐到饭桌旁,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喝了两杯酒,小声说:“我听说县里有个福利院,能不能送到那儿?”
志翔说:“”恐怕很难,两年前,县政府门口也扔了一个小孩,腿有点残疾,县领导看着不雅,就让门卫暂时放在保卫科里,保卫科天天抱着找妇联,找民政,两家单位互相踢皮球。最后保卫科长急了,把孩子又放到大门口,放了两天,县长出面,福利院才勉强接受。
霍长泰问:“咱乡的福利院能否接?”
志翔说你可以试试。
霍长泰又给分管民政的陈放书记汇报,陈书记说:“院里的东西都是按人头供应的,现在光老人都顾不过来,哪还精力再照顾孩子。”
两人正说着,长泰的二儿子霍友涛走进来,他现在是村委委员,协助计生专干搞排查,已站在院子里听了好长时间。
霍友涛说:“别求爷爷告奶奶了,我有个法子很简单。去年我在县城干建筑,正好赶上咱县创建卫生城,验收前,城里突然来了一批傻子、疯子,知情人说是从天池县拉过来的,他们与咱司空县是竞争对手。又过了一天,这些傻子、疯子统统不见了,据说被县城管大队的人扔在了千里之外。我看处置这个孩子可以用这个法子。等天黑了,我与艳玲一起骑摩托车,神不知,鬼不觉扔到天池县算了。”
志翔与肖静不好表态。
霍长泰一拍大腿说:“就你小子鬼灵,办完了这事每人奖你们二十块钱。”
志翔见霍长泰不再吃饭,就招呼村干部挨家挨户检查了一遍,存在的问题与尖山峪大同小异。大家议论了一阵子,拿出整改方案,志翔这才与肖静一块回家。
因为有工作联系,志翔与肖静一起名正言顺,去她家多了,晚上难免亲亲密密。
俩人早出晚归,天天在村子里转悠,拖了一个星期,仍不见检查团动静,都有些松懈。认为全市一百多个乡镇,哪有那么巧会抽到东山乡,即使抽到东山乡,也不一定会抽到自己村子。但乡里的弦仍然绷得紧紧的。
这期间,乡里也开过两次党政成员扩大会,一次是调度计划生育迎检情况,一次是三夏工作动员会,要求各点在抓好迎检工作的同时,做好玉米套种、小麦防火、抢收抢种等工作。看得出,赵书记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计划生育迎检上,其他工作只是走走形式。
中点东部四个村中,志翔吃派饭最多是的尖山峪和白家寨,都吃了三次。饭菜好坏无所谓,主要是比较卫生。霍永祥老婆有偏头疼,没法往他家里派饭。霍长泰留饭时,肖静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志翔吃得非常放心。
第七天早晨起来,肖静笑着问:“今天到哪个村去?”
志翔说:“论工作,各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有白家寨更重点一些,人口多,又是黄牌警告村,重点靠一靠也是应该的。”
肖静扮着鬼脸说:“吃谗嘴了,大概你又惦记人家的萝卜豆吧。”
志翔红着脸说:“你不能给我留点秘密,什么事非戳透这层窗户纸不可。”
肖静说:“这样做就是不让你在我面前绕弯子,直来直去不更好吗?”
志翔说:“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东西可以直来直去,有些东西不能直来直去。峰回路转,曲径通幽,这是山林的美;九曲回肠,明灭可见,这是小溪的美;高低起伏、深浅适宜,这是女人美。”
肖静咬着嘴唇,白了志翔一眼说:“你说着说着就下道,别觉着我听不出来。说正经的,我有一种预感,白家寨非查不可。”
志翔说:“那么今天就把陈书记、熊书记一块叫过去聚聚餐,既易于把守,又显得热闹。”
志翔打完联系电话,肖静抿着嘴笑,说白书记恐怕结巴得更不象样了。
志翔与肖静来到白家寨,桑波立即汇报说省检查组已分别到了燕城区五楼乡石店村和龙山区洪闸乡白崖村。一个是两千多人的二类村,一个是八百多人的三类村。
肖静说:“他们东一郎头,西一镐头,其中规律真不太好找。”
这时,白云龙推着自行车走出来,车把上挂了两个空提包,说今天乡里逢集,他先去买点菜。
肖静故意说:“别买了,萝卜豆就很好吃。白云龙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句话就骑车走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志翔已领着村干部把全村清理了一遍,正坐在屋里打扑克。
将近中午,陈书记、熊书记推着自行车走进来,白云龙说:“二——二位领——领导,腿真——长,菜——刚做——好,就来——了。”
陈书记说:“我们能掐会算,算准点来的。”说笑着,志翔等人都送出来。
白云龙的酒杯更离谱,碟子不象碟子,碗不象碗。熊中利说这是正儿八经的酒碗,当年武松打虎时就是用这种家伙。
志翔本不想喝酒,但陈书记经不住劝,一气接一气地喝,志翔只得随着。不一会儿就下去一碗。
白云龙见肖静和冯玉兰不大喝,就端起酒碗说:“妇——妇女是——是半——边天,男——同志——喝——一碗,您——二——二人得——随——随半碗。”
肖静笑着说:“你喝喝什么,都让你喝喝完了。”
大家都跟着笑了。
志翔有个习惯,酒量敌不过的时候就出来遛达。他见白云龙酒量惊人,与陈书记、熊书记喝得正欢,上厕所的时候趁势在外面坐起来。正觉得恹恹欲睡,忽听村口有摩托车响,接着计生办联络员大喊,查石塘寨了。志翔连忙站起,没及答话,摩托车已飞驶而去。这时家里喝酒的人听到叫喊声也纷纷往外走。
志翔说:“查石塘寨了,看来这个点不查了。”
白云龙一本正经地说:“可——可惜了,我——一心想——想让——查,就——就是——不查。回——回家,喝——喝——酒去。”其他人也说说笑笑往家走。志翔一块石头落了地,正要转身回去,忽见东面来了一辆面包车,在村口停了一下,走下两个,没看清楚就消失在胡同里。接着车子又往西开,在村子西头又扔下两个人。志翔看看车牌,正是省检查团的,脑袋嗡地一声胀起来,顾不得斯文,忙跑到院子喊道:“快,抽查咱们村了。”
大家稍微一楞,都跌跌绊绊往外挤。
这时计生办的联络员已骑车跟过来,躲在柴禾垛后面打电话。因为检查组事先规定乡里、村里不许跟人,所以大家顺手各拿了一件农具,扮作村民的样子。志翔摸了把镰刀,熊中利扛了把扫帚,陈书记顺手找了把铁锨,都沿着胡同往里走。
志翔见一位穿白衬褂的检查人员进了农户,就赶忙把周围农户安排一遍,告诉他们不要乱讲。
跟到十字路口,乡计生办其他人 员也骑着摩托车靠过来,悄悄散开对检查人员进行跟踪。几乎同时,分管副县长鲍新培,县计生委主任胡琼枝,以及赵书记、方乡长也纷纷赶到。方乡长让司机从车后箱里取出预先准备好的西瓜、饮料、香蕉,在村部办公室一一摆了。桑波则作好了冒充白云龙汇报工作的准备。
省检查组人员拿着小本子先后回来,鲍县长率领大家与他们一一握手,个个陪着笑。
吃西瓜时鲍县长说:“我先向检查组领导检讨。按要求我们是不该打扰领导们工作的,但我分管这项工作,自然对同系统的领导感情很深,你们千里迢迢地赶来,我们能不闻不问嘛。”
鲍县长又问检查组中午在哪儿吃得饭。
检查组郭组长说:“随便在外县的小饭店喝了碗羊肉汤。”
鲍县长动情地说:“ 这么热的天,检查组领导超负荷工作,生活条件竟这样艰苦,我们很感动啊。”他转脸对胡素英主任说:“胡主任,晚上你得给我安排个陪客机会。”
胡主任说:“不管什么杠杠,饭总是要吃的。外面的小店饭菜差是小事,卫生差,影响领导们的健康是大事。今天我保证找个干净地方。”
郭组长说:“我们有纪律,晚上一律回南园宾馆就餐,不打扰你们了。”
胡素英笑着说:“咱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们也是选得南园宾馆,那地方有特色。”
郭组长还想推辞,胡琼枝说:“就这么定了,晚上我给大家接风洗尘。”
检查组又分别把“支部书记”、计生专干叫进去询问了半天,涉及的内容很多。桑波出来时忧心重重。赵书记等忙问原因,桑波说:“现场检查倒没问题,就是接到一封检举信,被检查组定为待查线索。”
赵书记沉噙吟一会儿,又把这件事汇报给鲍县长、胡主任。
胡主任笑着说:“这条线索我去消化 ,只是赵书记要破费一点儿。”
赵书记也笑了,说:“我一切听您安排。”
折腾了二十多天,只查一个村,乡干部们好象很委屈,浪费精力不说,光派饭不知吃掉多少。他们见到志翔,故意露出羡慕神色,说只你没有白忙活。志翔知道他们是在说自在话,也不去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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