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说千年词坛冤案

笼中有书

“千古英雄尽浪淘，冤禽衔石尚悲号”，在我国文学史上，有一则千年冤案。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或作湿）春衫袖。——《生查子》

这首词在《近体乐府》中为北宋大文学家欧阳修作，而在《词品》卷二中为南宋女文学家朱淑真的杰作。

于是使后来的读者，读到这首词后，产生了疑团，历经元明清许多考据家及词章家的争论与佐证，依然是玉石不分，橙黄莫辨；至多是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没有充分的理由。好在中国文人素来“君子喻于义”，不作“小人喻于利”，给后代子孙留下了很多“无名氏”的文化遗产，对《生查子》词到底是谁的，也就马马虎虎，成了悬案。

直到民国时期，孙约翰、翟钟秀两位学者着文，重提此案，因为他们从获得朱淑真的《断肠诗词集》与欧阳修的诗词集对比之下，顿时发觉这《生查子》词确为朱淑真所作。可是，时至一九九九年一月由北京中华书局出版发行的《全宋词》，是词家唐圭璋编纂的，仅把《生查子》一词，“判”给欧阳修（一卷158页），而在朱淑真一栏（二卷1818页）全无。我虽不才，愿步先贤后尘，已经是“千年冤魄化为禽”，总不该“永逐悲风叫远林”啊！遂重提此案。

人约黄昏后

案由是什么，就是《生查子》词中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概括为“黄昏约”而引起的争论。

朱淑真号幽栖居士，是浙江海甯人。与朱熹差不多时候，又据说是朱熹的侄女，这有些不确，因为以出生地来说，朱熹是新安人，谱中并无兄弟迁居海甯者。朱淑真童稚之年，早已天姿秀发，艳慧娇娆，喜欢读书，当她荳蔻梢头的芳龄，对于诗词尤所酷爱。如《秋日偶成》：

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他谁？

待将满抱中秋月，分别萧郎万首诗。

从这诗中可看出她那时已有非常风流潇洒的心事与抱负。她希望嫁得个能诗能文，温文尔雅的才子，在闺房中可以互相酬答，以尽唱随之乐趣，也迸涌出少女不会与庸夫俗子结合的心声。
  
《生查子》一首，刊入《断肠诗词集》中，其性情的真处，不即丝毫文饰，而尽量流露于字里行间，诚为男儿所难能。不意出自纤弱女子之手，胡不可贵，然而有一班人根据这首词，而对她作人格上的评价，提出不贞操的指控。认为朱淑真有桑濮之行（笔者注：桑濮全句为“桑间濮上”，词意为（一）指淫靡之音；（二）指男女幽会之地），但以这类不经之言，传播士林，颇有失实讹谬之处；更使命运连蹇的词人，又遭遇不白之冤。我想：造成她的可疑与构成她的“罪案”，无非是将她所说的“人约黄昏后”作为有力的证据与口供。如此，而竟断她不安于室，另有属意，以为与《生查子》隐相吻合，互为印证，实属自圆其说，妄事诬蔑，事实上“以管窥大，以蠡测海”，从何处得来完善正确的批评。我们现在应当对《生查子》这首作品，来个深刻研究与彻底的认识，我们唯一要明白她写这首诗的动机与当时的环境，她并不是专为某一个人而作的，她是遭遇两个同样的胜会，而发生了不相同的情景，在任何人的感觉上犹有不胜今昔之感！更何况碰到感情丰富的女性，善于感触的诗词作家（因为没有真正的情韵，也不能成为诗词）。所以“人约黄昏后”中的“人”，我认为乃是她的丈夫，而不是所谓的情人。“泪湿春衫袖”，在衷肠里如果没有重大的创伤，是不会达到如斯程度的。这是关于这首词和朱淑真这个人千年“冤案”的分野。（凤凰视点）

李长培
http://news.phoenixtv.com/phoeni ... 061010/901834.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