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是人生最本质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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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ow=255,red,2] 痛苦是人生最本质的甜蜜[/glow]


那是一个坚强的女孩，我一直这样认为……
那一年，正是她年轻岁月中最顿挫无奈的日子，想尽一切的方法都不能挽回她要离去的的命运，从此世界就像一部老电影--全是黯黄的颜色，整个人像一座被海浪冲刷的沙堡，垮下去，再也不能复原。
女孩开始失眠，感冒，并感到左臂上有一点轻微的不对劲，像被压久了后的麻木，又像是运动过度的酸软，历久不退。同时，她又发现那里常有一些烫伤、擦伤和青肿，却伤得莫名其妙，因为不痛。所以她去医院求诊，两天后，诊断结果出来了：葛林巴利。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医生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怜悯和惊痛，像重锤一样击中她。他掉过脸去，不肯接受女孩惊骇疑问的眼光。
后来女孩打电话给一位熟悉的医生，他说：葛林巴利是一种神经系统疾病，主要症状就是失去痛觉。起于四肢，然后扩展到全身，病人往往因心肌、呼吸肌麻痹而死。他还说：格林-巴利综合征没有特效药，主要的治疗手段就是大剂量的激素注射，但效果并不明显，主要依靠病人自己的免疫系统。病程通常不超过两个星期，两个星期之内，病人或者死去，或者痊愈。
话筒像一只中弹的鸟一般直坠下来，女孩软软地滑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许久许久，才能恍惚地想：只是左臂上一点异样罢了，仿佛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打开门，怎么竟会是死神站在门外等候呢？
女孩用力抱住自己的肩头，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仿佛要这样来保护自己，然而就在这时，她心头一凛：天哪，右臂也失去痛觉了！
这一刻，如此迫近死亡，脑海里中竟是一片空白。半晌，女孩还是保持同一姿势--茫然地坐在地上，看着阳光像刀锋一般切割着周围的世界，女孩想，这会是她最后依次看见太阳了吗？以前，每一件在无意中做的事都会是最后一次吗？她只能这样直扑死门，任何人，任何力量都不能有所帮助了吗？很想大哭一场，但是眼中干干的，没有一滴泪。
躺在病床上的她，好象是在与死神同榻而眠，听见他咻咻的鼻息在全身游走，不断地在跟她争夺生存空间。女孩的病情发展极快，虽然每天注射了大剂量的激素，依然感受到死亡的速度，如沙海中的风暴般扑上来，每一寸它所触摸的肌肤，便失去了痛觉。只是一个晚上，她的双腿双臂都失去了痛觉。没有痛的滋味甚为诡异，无法形容，除非你能想象几条蛇正围缠在你的四肢上，嗅嗅舔舔，红信子伸伸缩缩，并且匍匐上升，渐及大腿，及腰际，及腹……死亡像沼泽一样包围着她，在淤泥里陷下去，无法控制地陷下去，直到再也呼吸不了……
女孩不能相信这一切。痛觉，一直都是她最忠实的伙伴，在每一个关口让人痛，让人落泪，让人知道什么会伤害，而什么不会。今天，它却怎么竟无情地离弃她而去，让她在漠无痛觉中一点点死去呢？
女孩一次又一次地咬着自己的手和手臂。双手双臂都烙满了牙印，皮肤下面泛着血红，却没有任何痛楚。齿间所噙的好象是别人的肢体，但它们的确是属于她的，她能清楚看见它们长在身上，可以触摸到它们，但所有这些知觉都是虚浮的，像一个谎言。它们是不是已经死了，身体是不是正在离开了？当身体一寸寸消失，要怎样才能维持灵魂的生存？
终于无法忍受这疑问，趁护士出去的间隙，女孩用尽全身的力气，提起右脚，抵在床头的一根钉子上，触及铁器的冰凉；当她轻轻摩擦，感到铁锈的钝和沙；当用力的时候，她感觉肌肉凹陷成一个小圆坑；再用力，竭尽全力，铁钉缓缓地一分一分进入身体，血淋淋的水珠一滴滴坠下来，而女孩的脚竟然象一方木板，毫无疼痛……
不能把握生死，命运将会在两星期内揭晓。每一天，都好象一世那么漫长，又好象一秒钟那么短暂，常常会有零乱的思绪絮云横度，不止一次地，女孩想起那些曾经困扰过的事。在生与死的抉择之间，它们都像破晓时分的月亮，纤弱而苍白，竟然会为那样的小事而痛不欲生，女孩嘴角微抽，不知是该哭还是笑。
第13天的早上，阳光像火焰般擦过女孩的面颊，醒来，本能地知道有些什么不同，命运正以全新的面貌重新开始。女孩狠狠地咬了一下手臂，顿时全身一震，再小心翼翼咬一口，是的，像斧头一般楔进的感觉是痛，那是痛！顷刻间，热浪像潮水般涌上眼睛。活下来了！痛就是生存的证据。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女孩领悟了痛苦与生命的关连。生命是我们永世的情人，痛是我们不能屏弃的一份红尘因缘，没有痛苦的日子不是幸福，而是死亡，因为痛苦是生命的特权。
这13天，女孩仿佛是与死神在街头相遇，相拥起舞，舞曲终了，他便离去了。同时女孩也懂得了痛苦的真谛。
如果生命可以浓缩成一个昼夜，欢乐是昼，痛苦是夜，昼与夜都是我们在时空中不可缺少的基石。我们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接受欢乐也承受痛苦，为了爱我们的人也为了恨我们的人，走过春天也走过了冬天。每一个花好月圆的时分学会珍惜，而每一个烟浓雨重的季节，只为我们依然有着痛的能力而明了这世界更深的诚意。因为痛苦比没有痛好，痛苦原是人生最本质的甜蜜。

虽然以后依旧有许多风雨让我痛，可是我会在痛苦中体验生命的意义，痛苦是一种对人生的考验与鞭策，我可以在痛苦之中成长。喜欢能有这样的世界，有乐也有痛；喜欢能有这样的身体，经得起乐也捱得起痛；喜欢能有这样的灵魂，在千帆过尽后开成一朵晨曦中的睡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