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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陈独秀逝世55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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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7 22:26: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纪念陈独秀逝世55周年

http://re.icxo.com/bbc/read.jsp?aid=970&uid=162

六日X日的随想 -纪念陈独秀逝世55周年



  他是一个奇怪的孩子,无论挨了如何毒打,总是一声不哭,把严厉可怕的祖父

气得怒目切齿几乎发狂。祖父不止一次愤怒而伤感地骂道:“这个小东西将来长大

成人,必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恶强盗,真是家门不幸!”祖父看人看得很准,
这个孩子长大后果然成为20世纪中国的盗火者普罗米修斯。

  1903年,25岁的陈独秀留学日本。当时,清园湖北留日学生学监姚煜生活腐败、

思想顽固,拼命压制进步学生。一怒之下,三名热血青年闯入姚的房间,将他按在

地上,由张继抱腰,邹容捧头,陈独秀挥剪,咔呼一声便剪去了姚的辫子。这一瞬

间对陈独秀而言,极富象征意义, 他的一生所走的道路在这一剪中就选定了,

他为之终身奋斗的,便是剪去国民灵魂中的“辫子”。头上的辫子易剪,灵魂中的

辫子却不易剪。因而,这条道路是一条悲壮之路。辛亥前后十余年,陈独秀一肩行

李、一把雨伞,足迹遍及江淮南北,到处物色革命同志。在诸多活动中,他以办报

刊为核心。1904年创办《安徽俗话报》,编辑、排版、校核、分发、邮寄,他一一

亲自动手。三餐食粥,臭虫满被,亦不以为苦。他先后办报刊数十种,“我办10年

杂志,全国思想都全改观。”这并无任何自夸的成分。新文化运动前夕,陈独秀堪

称新派独一无二的思想领袖,那时蔡元培、胡适、鲁迅等人的影响力远远赶不上他。

在《除三害》一文中,陈氏指出中国的三害是“官僚、军人、政客”,真是一针见

血,比韩非之《五蠹》更能切中时弊。而50年代的所谓“三害”,与之相比只能算

笑柄。陈氏又云:“社会中坚分子应该挺身出头,组织有政见的有良心的依赖国民

为后援的政党,来扫荡无政见无良心的依赖特殊势力为后援的政党。”他开始认识

到政党的重要性,然而他本质上是个性情中人,是不能为政党所容的,即使是他自

己缔造的政党。

  在北大担任文科学长的两年,是陈独秀一生中最辉煌的时期。而这段时间里最

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在1919年6月11目的新世界屋顶花园。那天晚上41岁的陈独秀独

立高楼风满袖,向下层露台上看电影的群众散发传单。这是空前绝后的举动,以后

爱惜羽毛的教授们是不敢效仿的。试想一位最高学府的文科学长,应当是衣冠楚楚、

文质彬彬、道貌岸然,最好是像贾政式的人物。陈氏的作为,太出格了。但陈氏如

是说:“若夫博学而不能致用,漠视实际上生活上之冷血动物,乃中国旧式之书生,

非20世纪新青年也。”他一辈子都以“新青年”自居。

  入狱之后,陈独秀的痛苦很快牵动了国人的心。中国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历代文字狱、迫害、杀戮,都由知识者一人承担,而与大众无关。这一次,大众与

知识者息息相关了。李李白在《每周评论》发表短诗《怀陈独秀》:“依他们的主

张,我们小百姓痛苦。/依你的主张,他们痛苦。/他们不愿意痛苦,所以你痛苦。

/你痛苦,是替我们痛苦。”这首未被重视的小诗,却蕴含了相当丰富的信息:现

代中国知识分子如何定位自身?诗中人称的转换已微妙地说明了知识者的位置:你

他们 我们,痛苦是“你”必须承担的。

  1921年7月23日,陈独秀在中共一大上被缺席选举为中共总书记。远在广州的陈

氏听到这个消息后,该是怎样的心情呢?兴奋、惊喜、冷静、怀疑、忧惧? 1929年

11月1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关于开除陈独秀党籍的决议案》,陈氏听到这个

消息,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政治上的游戏规则,非陈氏这样“侠骨霜筠健,豪情

风雨频”的狂士所能理解并操作。陈独秀只能是陈独秀,永远不能形成一个“陈独

秀党”或“陈独秀派”。后来,他的托派学生们再次将他开除出托派共产党,亦在

清理之中。

  1932年10月15日晚,患病在家休养的陈独秀最后一次被捕。被捕后,打电报给

国民党中央当局要求“严惩”、“处极刑”、“明正典刑”、“迅予处决”的,有

新疆省主席金树仁、湖南清乡司令何键,以及国民党许多省、市、县、乡的“党部”

等单位。同时,江西瑞金出版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机关报”《红色

中华》以“取消派领袖亦跑不了,陈独秀在上海被捕”为标题,幸灾乐祸地发表消

息。这也许是30年代初国共两党拥有的唯一共识吧。两个自称革命的政党都欲把这

颗“中国革命史上光焰万丈的大慧星”(傅斯年语)除之而后快,真是耐人寻味。

《红色中华》发表多篇社论,称“陈独秀叛党以后,投降到资产阶级去作走狗,充

‘反共’先锋”。而《中央日报》亦发表社评,宣称“反对并图颠覆国民党者,即

为叛国”。相映成趣。

  “悠悠道途上,白发污红尘。沧海何辽阔,龙性岂能驯。”我认为,陈独秀是

革命家而非政治家。政治家是无人格无人性无人情的,而革命家则是单纯而天真、

固执而顽强的侠客和文人的结晶体,亦即葛兰西所说的“哲学的实践者”。陈氏在

法庭上慷慨陈词:“弱冠以来,反抗清帝,反抗北洋军阀,反对封建思想,反抗帝

国主义,奔走呼号,以谋改造中国,实现自由社会。”他的热情从未冷却,难怪比

他小得多的胡适也羡慕他的“年轻”。学生傅斯年谈论世界大势,悲观地说:“十

月革命本来是人类命运一大转机,可是现在法西斯的黑暗势力将要布满全世界,而

所谓红色变成了比黑色势力还要照,造谣中伤、倾陷、惨杀……我们人类恐伯到了

最后的命运!”陈氏却坚定地说:“即使全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只要我们几个人不

向黑暗附和、屈服、投降,便能够自信有拨云雾而见青天的力量。”

  《独秀文存》是本世纪中国最好的文集之一。1939年,周恩来等劝陈去延安,

当时中共中央想把陈弄到延安养起来,不让他在外边胡闹。但陈拒绝了。他说,大

创死了,延年死了,党中央里没有他可靠的人了,“他们开会,我怎么办呢?”结

果不欢而散。中共领袖们没有读过《独秀文存》,他们没有看透陈独秀:谁也无法

把他“养起来”。同样的道理,今天成千上万的被“养起来”的文人们,能指望他

们写出什么样的文字来呢?

  晚年在江津的生活是凄苦的,但却是自由的。蒋介石的资助被他拒绝……胡适

建议他去美国写自传也被拒绝,他只接受北大同事和学生的帮助,晚年陈氏所做的

有两件事:一是重估一切价值,“将我辈以前的见解,彻底推翻”。老人一般都是

知错不改的。

  另一项工作是语言文字学研究。陈氏最后一本著作是《古阴阳文互用例表》。

热性的陈氏为何偏偏选择这一冷性的学问?我不是语言学家,无法评定陈氏一系列

语言文字方面著作的学术价值,但直觉告诉我:陈氏的选择绝非偶然。20世纪后半

叶,语言学在人文科学中成为显学,思想的突破首先在语言学中实现,若干思想巨

匠都是语言学家,如维特根斯坦、海德格尔、福柯、罗兰·巴特、哈贝马斯……陈

独秀选择语言学,并非陶渊明式的寻找一条自适之路、一处温馨桃花源,而是与他

登上新世界的屋顶散发传单的行为一样 高屋建瓴。天地大气的分合汹涌,只有

真正的“龙”才能体验到。整个20世纪,中国人过的都是“虫”的生活,有几个称

得上“龙”的人呢?

  “除却文章无嗜好,世无朋友更凄凉。诗人枉向阳罗去,不及刘伶老醉乡。”

后两句是牢骚,当不得真;前两句则是心里话,令他的朋友们汗颜。

  作为一名享受着文科学长盗来的火种的后辈学子,我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里

1997年6月X日.陈独秀逝世55周年(5月27日)后一周 写下我的纪念文字,也写

下我对民主和光明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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