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彭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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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日报   陶杰2006-07-27黄金冒险号

肥彭功

挑战彭定康，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事，尤其是想跟他辩论斗嘴，斗博学，比赛谁的记性好。肥彭是一位语文大师，他的英语除了见血封喉，还会迷香扑鼻，在对手面前伸开五指晃一下，一阵幽氛令对手以为如入女儿国，瞬即全身酥麻，迷糊失觉，醒了发觉全身光脱脱，已被肥彭扒光了衣服，还摸掉了荷包，里头除了现金，还包括阁下的身份证和信用卡。

肥彭的「封喉指」，如「当时的财政司是曾荫权」，见识过了。在外国记者俱乐部，肥彭还施了一记「迷香掌」，当他提到殖民地的英国政府没有大力推行民主，指前殖民地政府，叫做The previous colonial power。Previous的意思，是上一个，但暗示现在还有另一个，像The previous weeks──前几个星期，意指今日是另一个星期。肥彭暗指，今日的香港，是另一个殖民地，不过是「宗主」不同。阅览肥彭的书，封喉指和迷香掌的功夫多的是，例如记述戴卓尔夫人当年被党内推翻，彭定康把这件事叫做The removal of Margaret Thatcher。Removal，是一个很科学的字眼，多用于医疗手术，像切除了一个肾：The removal of a kidney，科学得很冷酷，因为肥彭后期因欧洲政策与戴卓尔不和。彭定康很吝啬，偏偏不叫做「辞职」（Resignation），因为太为她顾面子，也不叫「推翻」（Overthrow），略嫌太露骨刻薄，只有「移除」这个字最中性，中性得很冷，彭定康恩怨分明，他的笔就是一把激光手术刀，一分不多，一毫不少。对于马卓安，也使了一轮迷香掌，绝对精确地说：「马卓安是一个好人，虽然好人有时有批评之意。马卓安必定是我所识的其中一位绝顶好好先生，也是我从政所见的人最好的领袖。我指的好人，是什么意思呢？他很诚实、慷慨、好心肠，而且往往以君子之腹度人。这一点，马奇艾维里一定有所保留，但我颇喜欢好人的政治领袖。」这一段话，一个Nice字，出现了四五次，在英文里，Nice可以是一个最普通、最没有新意的应酬字眼：He's a nice guy，讲了可以等同没讲。彭定康故意重复了多次，他夸奖马卓安的品格，是真心的，但也暗指「好好先生不足以雄才大略」，不断用Nice形容马卓安，暗指这位老左性格比较单纯，相交有点沉闷，他是一位君子，但不是一个第一流的领袖。一段平白的文字，细味下来有千般的层次，彭定康是一个思想缜密的人，到了外地，像六千年前一艘宇宙飞船空降非洲。想压倒彭定康，只有用非洲人对传教士的一个法子：引他进中国，把他捆起来，扔进一锅滚汤里，把他活活煮成一锅五花肉羮，分给农民，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