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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类】] 巴特与克娃:文本双人舞(赵一凡后结构传奇之三)(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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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6 10:02: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赵一凡后结构传奇之三
巴特与克娃:文本双人舞
   1965年,风云际会、暗流涌动,巴黎学界发生了分裂。一方是盘踞索邦、因循守旧的学院派,另一方是酝酿革命的高等研究实验院。针对此案,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在《学院人》中分析说:它反映“不同权力间的结构关系”。
   具体说,保守一方控制了索邦教学大楼,及笛卡尔阶梯教室。(按:五月风暴中大楼率先被攻占,阶梯教室成为革命师生集会场所。)激进一方,此时形同草莽。他们一面在雷恩街44号举办符号研究班,一面经营先锋杂志《太凯尔》。
   当年7月,索邦教授皮卡尔,将多篇谩骂文字编成一本《新批评还是新骗术》出版。被攻击一方,即那个“结构主义怪物”、符号研究班导师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随即反唇相讥,掀起一场新旧批评之争。
   论战打到圣诞节前夕,巴特因祸得福,成了新批评旗手。他的研究班听众爆满。叫好声中,有一个来自保加利亚的女生克利斯蒂娃(Julia Kristeva),这样记叙老师的光辉形象:讲台上的巴特,显然喜爱苏格拉底式对话,而非柏拉图式教诲。他的嗓音自由洒脱,洋溢着个性魅力。其中的“性感震颤”,几令学生眩晕。
   克娃的讲述,替我们留下一幅鲜活的巴特肖像。专家公认:此公多才多艺,一生涉及不下10种文化活动,读者远远超出文学范围。面对如此传奇人物,我们切不可套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眼光,去看待他那流动不居的秉性。巴特说,他这辈子之所以荒诞不经,主要是因家境贫寒、疾病缠身、求职艰难。   。
新批评家巴特   
   巴特1915年生于法国瑟堡。未满周岁时,他爹,一名海军中尉,便在海战中阵亡。巴特外祖父在法国殖民史上威名赫赫,一度官拜象牙海岸总督。轮到母亲这一辈,早已家道中落。母亲倔强,一面装订书籍,支撑门户,一面将自己的诗画才情,悉数传给了儿子。,生活拈据,让巴特染上肺结核。自幼被女性亲属包围,养成他的羞涩内向,乃至后水的同性恋。专家认为,巴特苦苦遮掩几十年,是怕母亲伤心。因为“我一直依附在母亲身上,她是我的中心。”
   假如说,萨特代表那一代法国文人的阳刚果敢,巴特就象征它的阴柔诡谲。以天资论,这个小神童本可紧随萨特,考入巴黎高师。然而肺病耽误了一切。萨特从军,巴特被免除兵役。萨特被俘,巴特在IJJ区疗养。萨特参加抵抗运动、大量发表作品,巴特百无聊赖,竟以排练古装戏为乐。用他的话说,肺病“塑造了我的生活方式”,诸如按时作息、谨小慎微、重视一切系统与秩序。
   1968年前,法国高教制度偏狭迂腐。美国教授乔纳森•卡勒讥讽道:一个青年想当大学讲师,须经10年国家博士进修。皓首穷经的目的,并非鼓励竞争,而是要压抑新进。由此产生一人怪状,即战后法国思想精英大多徘徊于大学门外。其谋生手段,要么自由写作(如萨特),要么海外教学(福柯),要么栖身于新建科研机构(拉康、戈德曼)。(卡勒《罗兰•巴特》,1983)
   巴特一无文凭、二无学历、三来总也完不成博士论文。无奈,他只好出走罗马尼亚,远赴埃及,充当扶贫性质的合作教师。这期间他不甘寂寞,一面结交朋友,一面笔耕不辍,先后发表《零度写作》(1953)、《神话学》(1957)、《批评文集》(1964),成为巴黎文坛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
   ≤零度写作≥二战后,萨特发表《什么是文学》,称伏尔泰、雨果、巴尔扎克为法兰西文学一代天骄。然而,1848年资产阶级一统天下后,法国作家偃旗息鼓,各谋生路。启蒙战斗事业,就此沦为文学游戏。福楼拜与马拉美,便是这类非介入文学的代表。20世纪,超现实主义装神弄鬼,堕落为一种“词语癌症”。身为抵抗运动老战士,萨特振臂高呼:作家职责在于再现历史。什么是文学?文学将你投入战斗,写作是一种追求自由的方式。
   巴特在《零度写作》中回应道:1848年前,法国作家迷信厚刃雒着赢并把文学视为有序的世界。他们的写作,因而带有普遍性、可理解性。1848年革命失败,导致文学剧变。当时巴黎城中,有一位名叫埃贝尔的报刊主笔。此人鬼神不敬、脏话连篇。巴特说:粗野咒骂蕴含着波拿巴政变之后,法国作家遭受的惨痛幻灭。埃贝尔不再欢呼巴士底狱的烽火,却要添加某种“语言之外的东西,这既是历史,也是人们在历史中采取的立场”。
   福楼拜身后,没有一个法国作家,能躲避资产阶级的压迫利诱。过去,他们凭良心谱写时代旋律。如今文学成了私有财产,并造成巴特所谓“现代作家被撕裂的条件”:一方面,他们不再与文学一体同心t因为文学已经被污染、被赎买,而他们不甘随波逐流、模仿俗套。另一方面,这批心存异志之士,无时不在幻想以某种方式,重张文学义织、再现语言反叛。
   德国左派思想家卢卡契,一度谴责欧洲现代派。萨特也斥其为萎靡颓废,矫揉造作。巴特初出茅庐,斗胆向两位左翼大师叫板。他辩称:现代主义既是穿体变革,也是思想解放。过去那种充满正义感的再现嫦早已让位给一种貌似荒诞的实爱史学。他又说,写作绝非简单的政治承诺,它关系到作品“如何介入文学秩序”。既然现代派文学不再追求普遍意义,那么对于福楼拜之流,写作就是写作。换言之,1848年后,法国作家学会了如何暗中攻击传簪,扰乱秩序。他们“自觉地与文学作斗争”,可分如下几个阶段:
   “首先是文学制作的匠心别具,它被精致化到痛苦的程度(福搂拜)。其次是将文学写作提升为理论的勃勃野心(马拉美),然后是逃脱传统套式的梦想(普鲁斯特),接着是处心积虑,有系统地针对字词意义实行无限扩张(超现实主义),最后翻转回来,拼命简约词意,使之达到一种文学语言的亲在感受,或一种写作的中性化(罗伯特一格里耶)。”
   比较了新旧差异后,巴特总结道:文学自有它离奇善变的表现方式,哪怕是埃贝尔的粗话,亦含有历史印记。但“没有哪一种文学是永远革命的”。每一次反叛,都会导致新的文学形式。于是乎,欧洲现代派的妖姬之媚,胡旋之舞,也都有了革命性与艺术性。
   战后法国文坛一大公案,便是萨特与加缪反目n萨特反感加缪的《鼠疫》
  (1947),指责它逃避现实。巴特出面袒护护:将加缪的晦涩手法,称作一种不及物的短“零度写作”。不料加缪对此毫不领情。巴特只好自拉自唱道:现代派作家蔑视世俗,专注于写作。在此零度写作层面,他们冲破陈规陋习,展现文学变革潜力。一如当年福楼拜和马拉美,加缪 ”历史地介入写作的男一层面”,并由此获得了精神自由、语言超越。   -
   《神话学》巴特在埃及教书时,结识语言学家格雷马斯,从此迷上符号学。1954至1956年,他在《新文学》连续发表 “本月神话”。这套名为《神话学》的社会批评,几乎涉及巴黎生活的一切时髦噱头:从汽车展、时装秀、脱毒舞,到明星艳遇、政治丑闻。巴特统称其为当今神话,或资本主义麻醉民众的符号伎俩。他的志向,是要发展一门 符号破坏学(Semioclasm),揭露现代神话的虚伪。
   19世纪末,巴黎一跃成为资本主义宏伟工厂,现代文明顶级橱窗。它那层出不穷的生活景观,足称光怪陆离。它那充满诱惑的浮华,不但吸引流浪汉和登徒子,还启迪了许多满腹牢骚的诗人与思想家。波德莱尔《恶之花》,本雅明的《巴黎拱廊》,便是针对这一都市文化的强烈迷恋。
   轮到巴特写《神话学》,巴黎生活的特征,不复是波德莱尔的堂前燕、后庭花,也不再是本雅明的碎瓦当、半截碑。以巴特之见,现代巴黎远远超越了当年的纸醉金迷、声色犬马,进入一个机器轰鸣、财源滚滚的大众文化时期。简言之,发达资本主义借助文化生产,编织出一张铺天盖地的符号网——它晶莹璀璨、巧夺天工,犹如神话般令人陶醉。
   请看那锃亮的雪铁龙轿车,它宣扬富人的闲适优裕,鼓励小资的浪漫自由。再看那人头攒动的摔跤或拳击比赛,它们让普罗大众发泄怨恨,也为小姐太太表演暴力。红磨坊的青春艳舞,嘉宝的漂亮脸蛋,均被剥去自然美,改装成“理念的秩序”。波尔多葡萄酒,作为法国人的图腾饮料,不仅能卖大价钱,还可造就一种“全社会团结仪式”。一句话,巴黎百姓乐在其中,死而无忧。他们的日常生活,“无不依赖这一再现理论。这是资产阶级拥有的,并且也要我们拥有。资产阶级的规范,在此被体验为天经地义的自明法则。”
   符号的转换重复,竟将这许多欺诈玩意儿,变作大众追捧的流行观念。巴特忿然道:真伪混淆,十面埋伏,宰你没商量,可“我偏要挖掘其中的意识形态荒谬”(11)他又说:资本主义神话期西(D0xa),就像希腊神话中美杜萨的头颅,她能让一切凝视者死于非命。因此,批评家只能去偷听神话背后的真谛,并努力运用符号学方法,致力于资本主义的去神话。
   身为业余符号学家,巴特一再混淆语言与象征。专家说他分析的那些文化现象,其实与语言结构并不吻合。举例说,巴特某门在报上偶见一幅照片:一个黑人小伙,身着军服敬礼。于足他仉侃议论道:黑人:L兵、法国军礼,指向一个象征系统,此即法兰西军队、神圣帝国、及其辽阔殖民地。那帝国的伟大,“在于她所有的儿子,不分肤色,无不效忠于蓝白红三色旗”。
   分析精彩,但个中毛病是:该神话涉及两个系统:第一级为索绪尔语言系统,第二级才是神话象征。巴特提供了神话构成,却未解答其设计动机与转换攀式。对此,英国《泰晤士报》借用法国诗人瓦莱里的名言,狡猾评点说:“新批评因其寻找而伟大,却时常因其发现而荒谬。”
巴特:结构主义变色龙
   上一讲,我们在冰雪覆盖的俄罗斯,目睹一位饱经磨难、终以副博士头衔告别人世的巴赫金。如今在巴黎,我们得以见识资本主义的系统森严、结构挤压,以及因此而发达的学术游戏。与巴赫金一样,巴特赢弱多病,无门无派。在他身上,自由思想与学术制度的较量,却表现为一种黑猫白猫式的竞技比赛。
   1960年,巴特结束流浪,受聘高研院。待到克娃入学时,他已声名鹊起,成了结构诸大侠之一。1977年,巴特入选法兰西学院,就任文学符号学教授.a《就职讲演》中,他自述一路风尘,逢凶化吉,全靠了善于忘却。忘却一词,希腊文作Sapientia,原指智慧,或像蛇一样聪明。巴特说他“无需权势,仅凭一些知识,少许智慧,以及尽可能多的趣味。”专家从此咬定,说他是条结构主义变色龙:纤细滑腻、游走如风、一路不留痕迹。
   《论拉辛》寻求结构 符号研究失误,迫使巴特重返文学。1963年,他在《结构主义活动》中扬言s他与拉康、福柯、德坦达不分阡陌,均以结构方式,“揭示支配对象运作的潜在规则”。何以研究?唯有结构。
   《论拉辛》中,巴特将拉辛的悲剧主题,归纳为性爱、权力与暴力。又将其笔下人物,分为强弱两类。强者代表父亲统治,弱者由反叛的儿子组成:他们受欲望驱动,充满嫉恨,无时不在觊觎王位。结构上,他将拉辛作品,看作一个封闭体系,进而圈出三个悲剧形成区,即王室内庭(权力中心),宫群趟男(放逐之地),以及介于两者间的王宫航那里是阴谋、爱情与血腥冲突的舞台。在此天地里,权力保障秩序稳定。爱欲却作为冲突根源,时时挑起矛盾。矛盾公式是:A对B拥绝对支配权;A私恋B,但B不爱A,反而深爱年轻的反叛者C。
   《论拉辛》一反人文批评传统,驱逐作者、剔除历史。巴特胆大妄为,终于触犯索邦。法国专家多斯说:那年头的索邦长老,眼看巴特像头野猪,径直冲进古玩店,莫不气急败坏。身为《拉辛全集》主编,皮卡尔教授更是恼羞成怒。然而索邦的攻讦,造成“整整一代结构主义者拥护巴特”。(多斯《结构主义思想史》,1991.92)论战中,有人夸奖《论拉辛》,说它“将卢浮宫石雕的精美原貌,明明白白重现于世”。可巴特提取的模式,并不等于悲剧通用语法。生性机敏的他,一击不中,立即瞄准一个更伟大的古典标靶,巴尔扎克。
《S/Z》《S/Z》>,颠覆结构  1970年巴特发表《S/Z》,作出三项惊人之举:(1)蔑视作家,只关注作品;(2)不理会巴尔札克《人间喜剧》宏伟系列,仅挑其中一个无名中篇《萨腊辛》,作为杀鸡用牛刀的解剖对象;(3)一反他追求结构的初衷,开始展示他的化解之功、游戏本领。     
《萨腊辛》原文30余页,讲述18世纪一个性变态故事。小说主人公萨腊辛(Sarasine)是个孤儿。他被巴黎富翁波夏东收养,惨遭精神阉割。小萨逃往意大利学习雕塑,又爱上人妖桑比奈拉(Zambinella)。这桑氏原为男身。只因他酷似古希腊美男子阿多尼斯,竟被人改造成美艳歌女、罗马大主教的男宠。靠了教廷庇护,桑氏红极一时,大发色相财。待到年老色衰,他又以郎丹家族名义,回国购置豪华庄园。不料,因他家中放置了小萨为其雕刻的男身裸像,引起来访侯爵夫人的好奇,抖露出一段骇人隐私,以及接踵而至的可怕血案。
   《萨拉辛》古典味儿十足。在巴特眼里,它凸显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尤其是它最诱人的两套符号:其一为金钱,即大批客人在豪宴上窃窃私语,揣测郎丹家来历不明的财富。其二为萨拉辛追求的绝色美貌,即桑氏的性象征:它雌雄莫辨,阴错阳差,成了象征系统的浮动盲点。萨拉辛爱恨交织,欲罢不能,渐起杀心。故事结局,反倒是罗马枢密院派来杀手,取了小萨的性命。
   这故事令巴特胡思乱想,议论横生。他将《萨拉辛》全文切割成561个词语段,逐一解剖其中谜语、意象与隐喻。再辅以心理分析,对两位主角的同性恋纠葛,进行反复推敲、铺张蔓延,总共写出98处离题评论。外科手术的目的,并非要对巴尔扎克敲骨吸髓,倒像是发扬上海人的捣浆糊精神,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制造一个无奇不有的语言万花筒。
譬如文中巴尔扎克写道:萨拉辛渴望有一“灯光昏暗的小屋”,好让他挥剑杀向对手,一举解决死亡与爱的难题。巴特捣乱说:萨拉辛的冲动幻想,原本一种激情流露(代码I),巴尔扎克工笔描画,构成庄重文学叙事(代码II),可他这个后世批评家心痒难熬,忍不住要以反讽手段,质疑大作家对于人物的单纯处理(代码III)。代码交错的后果,便是签蕾舸痒:“它不断超越成见,无休止地嬉耍玩闹,促成一种潜力无穷的写作。”   
我们知道,英美批评家一向信奉之衣纫魔他们不计繁琐,力图证明文中每一细节、每一比喻,都能呼应整体,达成作品的美学统一。巴特却压根儿瞧不上什么明晰阐释。他离题发挥,想入非非,硬是要将清纯单一的文本,搅作缠夹不清的乱麻。此一复杂语义网络,便是克利斯蒂姓发现的互文性。说白了,巴特此时的目标,并非展示文本可理解性,而是要激活其中的意义生产。
《S/Z》鬼话连篇,长达200多页。随着萨拉辛身世展歼,以及叙事者的断续解说,金钱与性爱的秘密,相继浮出水面。然而它们最终指向虚无:美貌遭遇阉割,金钱掩盖丑恶,爱慕导致凶杀。就连书中两位主角名字的首母,也成了意义悬置象征。巴特说:从镜中看,s与z是彼此颠倒的同一字母。其间那条阻断斜线,既是幻觉之镜、反讽之刃,也是旋转风标、死亡墓碑。   
对此,哈佛教授笆笆拉•约翰逊尖刻批评说:巴特夸大阉割意识,将其变作了最终所指。可他忽略巴尔扎克的原意,即通过小萨自恋,表现他对爱人的冷漠。也就是说:老桑作为他者,性质空泛,只不过是小萨“顾影自怜的对象\"。
   从《论拉辛》结构分析,走向《S/Z》文字游戏。这一脑筋急转弯因何而起?巴特承认:此前他迷恋结构主义,渴望以它破解作品普遍结构。然而各类文体大相径庭,迫使他放弃统一模型:“我必须突出每一文本的特殊性,而这恰是尼采和德里达所说的差异。”
   另外,巴特的理论兴趣,多半来自索绪尔、雅各布森、格雷马斯。他在研究班的课题,也相应排列为:(1)当代意义系统(1962);(2)修辞学研究(1964);(3)话语语言学(1966):(4)叙事结构分析(1968)。但从第3课起,巴特受到了克娃旋风般的袭击。   .
   1965年冬,克娃飘然一身,来到符号研究班。她发现,巴特不像其他老师那样,“急于在学生论文中发现自家影响”,却热衷于听取不同见解。于是这位兼通俄法文的姑娘,向老师谈起巴赫金的《陀氏诗学》与《拉伯雷》。对此巴特一无所知,却兴奋莫名,当即建议她去班上宣讲一次。
   巴特研究班实为一座开放实验室。法国专家卡尔韦说:由于巴特在此试讲自己的文章,该班成了巴黎名噪一时的公众讲坛。那一代年轻学人,竟相阅读拉康、福柯与巴特著作,从中寻求大学教育无法提供的“非传统话语”。结果,他们不仅在巴特班上找到了自山探索、热烈竞争,还在课后的聚餐闹饮中,发现一个思想与爱情比翼齐飞的乌托邦。(卡尔韦《罗兰•巴特传》,1997)
   1966年秋季开学,雷恩街44号,又一拨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在研究班上大展身手、各抒己见。克娃回忆说:热奈特宣讲差异,麦茨介绍电影符号,索勒斯重读马拉美,我则大谈巴赫金。“我还记得,老师在听我讲对话原则那种有礼貌的惊奇。罗兰不甚了解这个题。但目这台文学园地的新机器,无疑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懂得如何让别人的符号学工具,为自己的风格服务。”
   1967年秋,克娃离丌巴特,去听拉康的心理分析。此时她新婚燕尔,夫婿是巴黎鬼才、《太凯尔》主编索勒斯。巴特落落寡欢,在班上乱讲《萨拉辛》。不料五月风暴骤至,校园一片沸腾。巴特的学生成立一个“语言行动委员会\"。他们热烈争论意识形态与符号关系,并给巴特贴出大字报,说他远离游行队伍,远离阶梯教室。这种“结构不上街”的立场,岂不反动透顶?  
   1968年5月,克娃在一片骚乱中通过毕业答辩。论文导师戈德曼,高度评价克娃成果,说她摆脱结构主义束缚,勇敢返回社会历史批评,更“以区区一部论文,超越一代老师”。戈德曼所言,并非溢美。但人人听得出,那个左派理论大腕,是在暗中挖苦巴特。
   巴特悲叹:五月风暴改变了符号学性质。风暴平息后,这位温文尔雅之士,依旧与朋友夜夜笙歌,高谈阔论。克娃却发现他神思恍惑,“仿佛有什么东西崩溃了”。巴特承认:《萨拉辛》成书过程中,他既得克娃启示,也受索莱尔鼓励。最终他接受小索的建议,将此书定称《S/Z》。
克娃:互文性革命
   1968年后,克娃连续出版《符号论》(1969)与《作为文本的小说》(1970)。1974年,她的国家博士论文《诗语革命》面世,引发一场互文性革命。正如哥德曼所说,此女令巴黎人大跌眼镜。巴特不甘落后,也在《异邦之女》中赞美道:一个异族女子(6trang6re)引入异己思想。她的符号分析学(S6manalyse)专究差异,突出否定。其新颖处,恰恰在于关注他人,倾听不同声音。
   何谓符号差异?我们知道,每一语言系统中,众多字词,语义各别,其细致区分,全靠一种任意性的符号差别:譬如Tree指树,Free为自由,Breed是繁殖。这些能指与所指的关系,原本无可理喻,偏能构成一套严谨有序的语意结构。如此怪状,令索绪尔苦思不得解。西方思想史上,最早涉及这一难题的,竟是柏拉图对话中的《克拉梯卢斯篇》(cratylus)。文中有一圣哲,名叫黑尔摩吉涅斯。此人坚称:名词与所指对象之间,一无任何联系。   .
   与以上西洋正宗相比,克娃只配归入左道旁门。套用中国武侠类型,她大致相当于黑木崖圣姑任盈盈,云南五毒教教主蓝凤凰。然而克娃天资出众,悟性高超,机缘无人可比:她先得巴赫金秘传,后蒙戈德曼扶持,继而受到本瓦尼帮特的悉心指教。正邪交织的背景,造就她博采众家的一派武功。
   巴赫金:超语言学之剑  结构语言学一心自闭、封杀历史。巴赫金却要求超越该系统,了解话语规律。他又说:话语离不开语言法则,可它更依赖危语亨学因素,诸如话语行为、对象与语境。克娃窥出破绽,便将此说化作一柄利剑,接连刺向结构主义命门。她声称:结构主义的科学偏执,是要消除差异、强求同一。可它镇压的结果,足让世人遗忘结构之外的一切:诸如前结构、后结构、结构形成、以及那些不断流入结构、并对其加以破坏的外在因素。
   以上非结构因素,在克娃目中,恰是孕育结构、并与之互动的历史语境。一旦将其删除殆尽,结构主义还剩下什么?无非僵尸一具、死水一潭。破解之道,首先来自巴赫金的对话、杂语与狂欢。换言之,一旦打破静止模式,即可形成一种内外互动、我他对话的生动局面。这一由静态转向动态的超越战略,大有利于她把握从符号(signe)到意火垒成(signifiance)的反应过程。关键是:如何才能历史而又唯物地描述语言系统之外的一切?
   戈德曼:西马生产论介入 德曼是左派理论名家,卢卡契的思想传人。他亲自为克娃争取奖学金,鼓励她深造。在他开设的《小说社会学》研究班上,克娃得以了解西马文化生产论,并将其引入符号研究。
   《符号论》开篇便讲马克思:“马克思关于交换体系的批判考察,令人联想起符号与意义流通。克娃发现:一旦打开语言结构,它理当在人类劳动(马克思)与生命欲望(弗洛伊德)支配下,呈现出一派符号交流与意义生产水无止境的生动场景。在此层面,巴特提前打破了作品封闭,将其偷换为写作。德里达试以其消解语义的文字学,取代作品研究。
   与之相对,克娃提出一项建设性见解:文本乃意义生产装置。此话怎讲?根据索绪尔,语言以传达信息为功能。据此,能指与所指,体现为一项二元图式。然而小说文本在关注生命、体现劳动之际,处处感动读者、引发争议。所以克娃说它是一种“能指的实践”。反过来讲:尽管文本受语法支配,可它不能还原为传达图式。其中无法归结的多余物,便是怎火钟在此伟大装置中,语言秩序不断被外界力量打破,反复交叉分配,生成源源不绝的新义。
   本瓦尼斯特:结构长老的遗愿 克娃的另一理论启示,来自索绪尔的大弟子本瓦尼斯特。在其自述中,克娃将他追忆为一个爱才若渴的学界耆宿。老人弥留之际,克娃奔到他的床前,目睹他写下一个古希腊字Thco(神)。
   《基本语言学问题》中,本氏坦然展示尊师的一系列失误。他表示:在哲语与存言问题上,存在一种自相矛盾。其中一篇关键论文,《语言中的主体性》,则明确宣称:“众多语言学概念,一旦我们将其重新置于话语范畴,它们便会在不同光线下显露异常面目。迄今为止,话语是这样一种语言:它由说话者掌握、并在一种互为主体向环境中展开。这一互主性,恰是语言交往赖以实现的唯一条件。”(《基本语言学问题》,迈阿密大学1971年英译本)
   克娃的革命  得此神助,克娃遂发展出她的互文性概念。我们已知,巴赫金指责独自批评,说它无法解释书中的众声喧哗,以及新旧文本的渗透穿插。所以克娃说:老巴虽未明确提出互文性,此法已埋藏在他的著作中。
《作为文本的小说》中,克娃小试牛刀,探究法国小说起源。她的分析样本,是一部法国传奇《让•萨德烈》。此书成型于15世纪,堪称早期小说萌芽。借用老巴的犀利目光,克娃一一指认隐含其中的各色文本:从苏格拉底、圣保罗、奥古斯丁,到大量中世纪文献,诸如武功颂、宫廷诗、志怪奇谭、野史笑料。这些文本均以引述、联想、反讽形式,流入这一传奇。它们又不分贵贱,彼此搅拌,造成丰富意义层次。在此基础上,绽开出一朵稚嫩的法国小说之花。
待她完成国家博士论文《诗语革命》,克娃有关互文性的理论,已经蔚为大观,自成一体。受篇幅局限,这里节略评点她的成就如下:  
克娃第一项突破 是将差异植入系统,建立符号动力学这一动力学揉合古今,设想一套正负相交的语义发生律。我们知道,巴赫金的矛盾法则,有关文化向心力与离心力。拉康试以想象界与象征届的心理对立,描述主体形成。古希腊的柏拉图,则在《第迈欧篇》中说,宇宙之大,莫不归为三种比喻类型,一是生成场域(母亲),二是生成模型(父亲),三是生成物(孩子)。   
克娃称,意义生成也依赖父母机制:象征态与符号态。象征答(1e symbolique)代表意义体系,支配象征手段,确保它在秩序下产生意义。移铲忝(1e s6miotique)作为孕育场,开启语言欲动(chora)。欲动兼有生理与心理机能。其中暗含的否定性,往往大于意识的肯定性。克娃说,双方矛盾无法克服,也不能扬弃,只能经由心理不断发泄。
   身为女性学者,克娃婚后去了拉康讲习班,哺乳期又去巴黎托儿所,以便亲身体验符号态:它包括前主体期婴儿的牙牙学语、以及主绣镑坑厅的妄言谵语。在此基础上,她提出一种过程主体。就是说,欲动流变、渴望成型,却时时遭受制约。主体生成,因而不可能一蹴而就,同时它也并非坚如磐石。借用中国老话,西洋主体是个“不打不成人”的孽子:它在父母呵护管教下,鼻涕哈拉,逐渐长大,又在对话与争议的漩涡中,频繁发生崩解与再生。
   克娃第二项突破  是打通学科界限,从哲学互主性走向文本互史烂(Intertextualit~),此即进入哲学、语言、历史和心理交叉领域。西洋哲学史上,胡塞尔从自我意识出发,率先提出互主性(Intersubjektivitaet)。可他老先生功亏一篑,未能克服主体偏狭。克娃反其道行之,将否定引入意识,用他者颠覆唯我,又在文本层面,确认一项相生相克、循环不己的流动主体。
   克娃说:对话既是主体言语活动,也是他者解读的言谈。“巴赫金的对话原则,因此指向作品的互文性。”她又说,“一旦我们承认此说,所谓作家主体,就要让位给另一种观点:即作品具有两面性。”互主性命题,至此扩展成一个文本三维空间:其中既有作者与读者的往来对话,也有内外文本的差异并存,及其身后涌动不息的社会历史语境。  
   过程主体,适用于所有作者与读者。譬如一个作家提笔写作时,他免不了要模仿经典、挑战权威、与其它文本开展外交。作为读者,他首先进入一种浑然无主的状态,以便他鉴赏各家.联想古今、比较优劣。此后他逐渐明确立场,决定取舍,进而借用他人,重构自我。此处的问题是,克娃必须提供一项链接措施,以便在文本层面证明,互文性与互主性密不可分。   •
   克娃说,意义生成既是语言编织物,也是自我意识刷新。如是,文本概念便可一分为二:现象文本与生成文本。现象文本(phnotexte)是已完成的静止文本,它适合语言结构分析。譬如《萨拉辛》就是一个好端端的例证。巴特写作《S/Z》时,将它变作了生成文本(gnotexte)。此刻文本是一对话空间,或意义发生场。换言之,前者限于独自,后者转向互主。两种文本缺一不可,共同左右阅读与创作过程。克娃又说:文本包容阅读、批评与生产。作为一项否定/肯定过程,它繁殖主体,再造文本。如此互文性,不啻是在酝酿革命。
   《诗语革命》便是上述构想的示范。我们知道,巴赫金曾将诗歌归入独昌类。克娃却十分重视劳芬的革命功能。她发现,索绪尔晚年破译芋谜(anagram),虽说半途而废,却留下三条重要提示:(1)诗语此同时反映符号无限性;(2)诗语是创作与阅读的双重行为;(3)诗语乃一网状结合关系。据此,她提出一项诗语扩张说(Paragrammatisme),以支撑她的互文分析。
   拉]语中,gramme即书写文字,para为泛泛相关。克娃说,诗语虽是再现语言,却有无限象征潜力。它不像独自那样呈线状延伸,却依照对话原则,广泛辐射,铺张语义。作为病句或拆字游戏,它兼有肯定与否定动能。诗语扩张,造就一个既破坏又创新的生产场。在此网状结构中,充满空隙、龟裂与碎片。字词进入其中,“与其说再现意义,不如说是散播开来,造成意义流动\"。
   诗语扩张说呼应自然,也吻合社会发展。《诗语革命》中,克娃重读法国诗人马拉美与劳特莱蒙,指其在危机年代,以否定姿态挑战传统,发起诗歌革命。这一革命,发生在“现象文本与生成文本相交的零时刻”。在马拉美身上,克娃见出他对瓦莱里的矛盾继承,以及他在模仿波德莱尔时,发明的某种破坏性变奏。劳特莱蒙的《诗》,则是一个多文本镶嵌体。这位诗人在引述经典文本之际:打碎庄严,歪曲肃穆,更以大量模拟戏仿,引发读者的笑声与认同。
   就在他俩竞相否定传统主体、涂改前文本的语言动乱中,克娃找到文本开放与生产的契机,以此证明诗歌发展的矛盾机制。显然,新主体的诞生,既非简单模仿,亦非绝对排斥,而是引进差异,混杂出新。   
巴特:批评的狂喜
   1973年夏,面对一群十足巴黎品位的听众,克娃进行国家博士论文答辩。她在个人陈述中赞扬巴特,说他 “在先锋理论研究中,努力保持可理解性与沟通性,这也是我一向追求的目标”。听众愕然,因为巴特素以含混著称。听完克娃的答辩,巴特并不提问,却当堂朗诵一份感谢辞:你多次帮助我转变,尤其是帮助我从一种产品符号学部转变到一种生产符号学”
   读克娃论文,犹如大漠苦旅中,忽见一异族女子翩然起舞。她的即兴表演,不乏拼合之嫌。可她左旋右转,美目顾盼,足以表现人类交往的亲善愿望。当今西方学术中心消散,人文各科纷纷另谋出路。就在它们沦落天涯、殊途同归之际,克娃提倡互文,鼓励对话,这无疑有助于克服偏见,消除隔阂。所以她倩影摇弋,掌声四起,莲步所至,宾主相宜。
   克娃不可能一人独领风骚。在她身旁,巴特转寰如蛇,另有一番奇怪舞姿。他二人有关互文性的差异,相继出现在巴特后期文本理论中。这些流传甚广的作品,主要有《文本的快乐》(1973)、《意象.音乐.文本》(1977)、《恋人絮语》(1977)。此时巴特,己由一个结构传道士变作一个后结构浪人。只见他妙语横生、插科打诨,继而拥抱虚无、推崇享乐。下面列举三项概念,作为对其流动主体的小结。
   作者之死关于文本和互文性,巴特写过好几篇论文,均由美国人编入《意象.音乐.文本》。其中一篇《从作品到文本》,堪称划时代宣言。该文称:西方语言观剧变,导致作品瓦解、文本兴起、跨学科研究盛行。在巴特目中,结晶乃牛顿封闭系统。文本是爱因斯坦开放体系。前者是作家中心论的迷信产物,后者适用于互文性生产。《作者之死》进而扬言:上帝已死,作者岂可苟活?读者的诞生,“须以作者死亡为代价”。福柯从中嗅出德里达的解构气味,于是质问巴特:若是编撰《尼采文集》,你打算如何抹去他的大名?
   我们已知:巴特在《S/Z》中的真正所爱,不是巴尔扎克,而是他自己。他在此书开篇处,故意区分读者文本与作家文本。据他解释:前者一无变通余地,后者鼓励意义生产。他又说,前者仅仅可读,后者却可任意改写。粗看上去,这与克娃的生成文本颇为相似。但双方差异是:克娃描述对话语境中的互主生成。巴特却在改写过程中,发现一个伟大能指。这让巴特集作者、读者、批评家于一身,与大作家分庭抗领,并同文本中的能指“大胆作爱”。如此潇洒身份,导致他私下里一种自恋式的极大满足。
  从文本到洋葱头 作者一死,意义也就随风飘散。巴特在《文本理论》中说:一切文本都是互文本。据此,游戏便与互文性携手,意义生产也成了他寻求快感的借口。巴特称:主体一旦摆脱我思,便会服从差异逻辑。此时的意指,不再是刻板再现,而是一种意义撒播。“写作不停地设定意义,是为了不停地将其驱散。文学正是以这种方式,展开一种反神学活动。这活动是真正革命性的,因为它拒绝固定意义,拒绝上帝及其共谋:理性、科学、法则”。
   《风格与意象》文中,巴特发明一个怪论,说文本像洋葱头。此说何来?据说西方思维习惯,一向视作品为水果:果肉为形式,果核即意义。在巴特看来,此说应当废弃,改用洋葱头比喻。就是说,文本为一多层构造,其中没有中心,没有意义。除去它层层包裹的无限性,竟是一无所有!
   批评的狂喜 《从作品到文本》中,巴特一一枚举文本的各种好处:(1)文本依赖话语运动,因此变化多多;(2)文本不能分类,却能打破文体与学科界限;(3)作品冷清如修道院,文本热闹像游乐场;(4)作品讲究来历,文本没爹没妈:(5)作品乃一家之言,文本主客不分,;目互指涉;(6)作品令人消极,文本让你积极参与。(7)阅读作品是一种消费,I口读文本却让你进入极乐世界。(《意象.音乐.文本》,纽约1977年英译本)
   1973年,当巴特发表《文本的快乐》臣,他已彻底放弃意义追求,转向尼采的享乐主义。在那套“被压抑了几个世纪的耻辱哲学”中,他领略主体的麻醉、能指的狂野,以及主体瓦解为力鲈之后,他所发现的快乐(plaisir)与狂喜(iousissance)。书中,他玩味两种不同的阅诌方式:其一是左拉式快乐文本,它使读者获得理解的快乐。其二:是乔伊斯式狂嘉文本,它打乱读者心境,破坏他的期待,引领他走向放荡不羁喜。这种怪诞文本在萨德侯爵笔下首开纪录,继而在后现代小说中发扬光大。借用克娃的欲动说,巴特称这种狂喜文本具有欲望发泄的“感官意义”。
   晚年的巴特,不断发表有关享乐的文章。这令他身价倍增。他的文本策略,也因此成为后现代写作秘诀。然而得意之余,有人指其为恐怖分子,“专对文学实行绑架谋杀”。有人说他目空一切,“任意呼唤和驱赶伟大作家”。还有人说他步萨特后尘,变成一个“对意义充满恶心”的存在主义者。   ‘
   私生活中的巴特,变得越来越喜欢抱怨,时常闷闷不乐。1974年,当他与《太凯尔》同仁一道来中国访问时,他的沉默寡言,几乎成了一种病态。1980年春,巴特突遇车祸。一个月后,他撒手人寰,并留下一个后结构难题:这位先生真的快乐吗?

2004年8月修订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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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6 11:42:32 | 显示全部楼层
赵也不容易,还在贩卖十几年前《读书》上热闹的那点东西。也不看看年景,这些早不吃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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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5-6 11:57:39 | 显示全部楼层
可能是这样,他曾开个讲座,有人说他是混江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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