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山的秤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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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桥

　　《文化的迷宫》是张远山的新作，也是《寓言的密码》的深入与展开。看过
后者的人，都会对作者对先秦寓言的“解剖”印象深刻，他所关注的是这些寓言
后面最基本的思维原型，当然也是这本《文化的迷宫》的“基石”与起点，“所
有元素型的文化观念都必须到先秦的典籍中找到源头才算数……先秦之所以被称
为‘轴心时代’，就因为它提供了后轴心时代的一切文化元素。”按此种“轴心
时代”的论断，先秦是一切时代思想源初的“火种”，而“后轴心时代”不过是
“展开的放大”了的先秦。而以某种角度观之，“轴心”的先秦不过是张氏的
“酒杯”，而后面的几千年“后轴心”便成了难消的“块垒”，无此“借他人酒
杯”之“酒意”，看官亦不得指望张氏“一浇胸中块垒”。

　　找到“轴心时代”这个张氏认为唯一稳固的“支点”，他可以轻松地把“后
轴心时代”的漫长历史“撬”起来，而他的“杠杆”便是著名的“文化五身段
论”，先秦为“头脑时代”，两汉至盛唐为“胸膛时代”，残唐五代两宋为“腹
部时代”，元明为“胯部时代”，清代以降为“膝部时代”。按体位来“比类”，
西方哲学史上并非少见，张氏为了防止大家把“比类”理解为“比喻”（在张氏
来看，“比喻”仅仅为羽毛的相似，“比类”只是设方便之名，其中有着本质的
“同构”关系），张氏以马斯洛的需求层次和罗斯福的四大自由相参照，其意大
抵是强调这五大概念在“需求层次”中虽有高低，但很明确地表达出人的“五大
需求”或“五大自由”。“头脑”代表着“超越性的精神发展的需求”，“胸膛”
代表着着权力、尊严等等，腹部代表“食欲”，“胯部”代表性欲，而“膝部”
是“奴性”的表征，这样由头至膝的“下降”，成为中国历史的“轨迹”，而不
同的时代由于凸显的“主题”也不同，历史的“呈现”也不同。这样的历史既是
群体的历史，也是个体欲望的历史，个体的“生存欲望”与“文化主题”维系起
来，“个体”作为“自由的主体”从文化专制的瘴雾中“解放”出来，从而“直
面”自我，这样的历史才是“真实”而“自由”的。

　　正是在此“识见”下，作者持有的“两千年的国学皆为韩学”的论调，在先
秦的“十字路口”上，“韩非的右，是左得不能再左的右；庄子的左，是右得不
能再右的左”，几千年来中国人所处的制度是在一个“交叉口”上错误选择的
“假象”。这可以说是作者摊出文化迷宫后面最后的一张“底牌”。张氏的独特
处在于不单就事言事，而是找到“事情”后面思维的“根性”，而这“根性”总
是和民族与集体族群的根性长期联系在一起的。在《中西思维层次之差异及其影
响》中，他讨论了中西思维在“能指”、“受指”、“所指”完全相反的“方
向”，他指出了中国人重“直觉”的根性。对于中国电影里的“坏蛋”分析，也
是此书不可不看的出彩之处。以“先秦”为秤杆上的秤纽（支点），以“文化五
身段论”为秤杆子，以“头脑时代”、“胸膛时代”、“腹部时代”、“胯部时
代”、“膝部时代”为秤杆上的“刻度”，以“诸子之思”为秤砣———张氏大
可把“后轴心”的漫漫几千年放在自己的秤上一称，把蒙在鼓里几千年的那些
“缺斤短两”，通通清算一次，可谓大快之事。

　　（《文化的迷宫：后轴心时代的中国历史探秘》张远山著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5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