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猛于虎（又名：革命者都很浪漫）

bbnakata

作者：废物点心first 提交日期：2006-3-26 20: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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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恨孕育了革命，但点燃导火索的往往是年青人的浪漫。”说这话的是我的朋友周洪，一个多小时前我们在一家熙熙攘攘的大型商场里偶遇。周洪居住在距离这座中等城市五十多公里的一个小县城的城郊农村，我在相反方向的另一个县城工作，我们已经有四、五年没有见面了。
　　
　　吃了一口菜后周洪接着说道：“陈独秀当年就常常出入妓院，1919年初，时任北大教授的陈独秀因为报纸登载了他抓破一位妓女下体的消息，而被北大开除。1920年他去了上海，后来成了党的领导人。陈独秀曾写过一篇《乳赋》。在他的笔下，乳房是：从来美人必争地，自古英雄温柔乡；他把乳房比作深冬冰雪、初夏新棉、三春桃李，比作兢兢玉兔和慵慵白鸽……说乳房高颠颠、肉颤颤、粉嫰嫰、水灵灵，夺男人魂魄，发女子骚情……”。
　　
　　我微笑着听周洪讲述陈独秀早年的逸闻趣事，在他说话的间隙，我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说革命意味着动乱，意味着打破常规，意味着可以不受惯常道德的约束，所以对于年轻人来说，革命总是充满了魅力……我的话没有说完，周洪性急的打断了我。他对我的观点表示赞同，并举出刘少奇、朱德……曾经多次结婚作为证据。
　　
　　交谈进行到这里，谈话的喜剧气氛使周洪和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们本来谈的是另一个朋友千山。千山的命运非常悲惨，每当提到他，朋友们总是唏嘘不已。
　　
　　我们用碰杯来掩饰尴尬。小小的酒杯捏在周洪的大手里显得有些滑稽。据说周洪上高中时喜欢打篮球，那时他已经可以张开五指把篮球提在手里，他经常在课外活动时那样捏着篮球一路向操场走去，惹得女生们站在一旁侧目而笑。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急性子却曾经是耍笔杆子的文学爱好者，把自己最年富力强的岁月献给了想入非非，想来造化真是弄人啊。
　　
　　话题再次回到了千山身上，周洪唉声叹气地说几年前他去看过一次千山，那时他还在搞运输，他给千山拉了半汽车煤，走时又给他留了二百元钱。那次他在千山家里坐了五个小时，对他来说，那五个小时比五天还长。
　　
　　周洪告诉我千山的变化之大让他非常吃惊。早在出事前千山已经离了婚，妻子带着两个孩子走了，现在千山靠父母养活。他说千山屋里脏得要命，被子就像用漆漆过一样。他本想卸下煤就走，但千山拉住他的手不放，要他留下来“再说几分钟话！”千山坐在炕上，周洪坐在炕沿上。千山的两条断腿和半截空裤管使他心酸，室内污浊的空气使他感到恶心。千山叨叨不停地对周洪叙说着，一次次求周洪再坐几分钟。周洪看到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便鼓起勇气提出了打开窗户的要求，千山立即答应了。按周洪的说法，千山的脸上这时甚至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情。周洪站起来去开窗户，窗子已经严重变形，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使冬日的寒风吹了进来。
　　
　　周洪说他没想到千山那样寡言少语的人竟会变成一个话痨。我说的确想不到。
　　
　　在那几个小时里，千山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周洪自己小时候的许多事情，甚至说到了曾经于某个星期天偷窥过空荡荡的女生厕所。有一件事在周洪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千山上小学时因为得不到老师表扬一度很落寞，羡慕别的同学因为拣到东西交给了老师，被老师称赞为拾金不昧的毛主席的好学生。有一次他便把自己的一根半截铅笔交给了老师，谎称自己是在校园里拾到的。老师在班上表扬了他，举着铅笔问是谁的，但没人回答。为了被老师夸奖，有一次他还诬陷过一个同学。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一天早上，班主任发现教室的一块窗玻璃碎了，怀疑是前一天下午有同学来学校玩耍打破的，鼓励同学们自己承认或者积极检举肇事者。千山听见有人窃窃私语说某某昨天下午来学校耍过，他便举手揭发了那个弱小的同学。被揭发者不服，说自己根本没来学校，当时就与千山吵了起来。他们的女老师适时地支持了千山，她拧着那位同学的耳朵把他叫到讲台前罚站，要他承认自己的错误，可他就是不承认……
　　
　　看到千山说的都是十几岁以前的事，周洪便有意识地把话题往后来的岁月上引，但他的图谋没有得逞，千山根本不理会周洪说了什么，只顾自说自话。后来，周洪实在忍不住了，他粗暴地打断了千山，问他到底为什么卧轨？要他说说和刘小莉的关系。这时千山变得一言不发，他用沉默拒绝了周洪。
　　
　　周洪问我是怎么认识千山的，我说你忘了吗？是你结婚那天在你家里相识的……周洪听了没有说话。
　　
　　接下来我们喝了一阵闷酒。在沉默中，我想到了在周洪婚礼当天下午我和千山一同乘班车赶往市区的经过。当时千山在市文联看大门。在路上，千山告诉我他家离周洪家不远，属同一个乡。他说自己能在市里找到一份临时工作得益于一位知青作家的帮助。千山所说的这位知青作家八十年代曾经在全国名声大噪，一度担任过市文联主席。他是在担任文联主席期间把千山弄去看大门的，但这时已经迁回北京一年多了。
　　
　　谈到文学，我发现千山根本不像一般从农村走出来的文学青年，他的观念不但一点也不陈旧和偏狭，而且相当新潮。那位知青作家曾经送过他几本国外名著，告诉他应该怎样读书，千山也的确这样做了。
　　
　　谈到某位我们都知道的作者，我告诉千山，他一年多来在报纸上发了不少东西，他的办法是三四月份写歌颂五一的题材，五六月份写赞美党和解放军的东西，八九月里歌唱祖国……千山把这叫做唱四季歌，认为那样没有什么意思。我点头表示赞同。
　　
　　我问周洪：刘小莉怎么会看上千山呢？
　　
　　千山说他也搞不清。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刘小莉不可能看上千山，两个人的差距太大了。
　　
　　周洪说出了我心里所想的。
　　
　　在我与千山仅有的几次接触中，千山的衣着破旧和不讲卫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次在汽车上，因为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我不得不把车窗开一道缝，尽管当时正直隆冬时节。
　　
　　让一个被某些人称做市花的女播音员爱上一个外貌如此委琐的临时工，只有傻瓜才会相信。
　　
　　但在某一段时间，那个美艳少妇确实和千山搞到了一起，这是不争的事实。
　　
　　按照周洪的分析，一切都是刘小莉的丈夫策划的。他是一个并不成功的作家，工作关系在市文联。在十七年前的那场运动中，他曾经非常活跃，乐于助人的千山被他发展成了帮手。在他的指派下，千山印过，也发过传单，并是他与本市大学生互相通风报信的联络员。后来形势发生了逆转，他非常惊恐，害怕千山暴露自己的秘密，所以让妻子把千山骗上了床，企图以此让千山死心塌地忠于自己。千山的悲剧在于：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人。
　　
　　周洪的分析不一定正确，但除此之外任何别的推断没一个靠谱，我只能相信周洪的说法。
　　
　　被刘小莉的美艳迷了心窍的千山曾经和刘小莉夫妇进行过多次谈判，要求她嫁给自己。当时刘小莉的丈夫每天都担心公安局会来抓他，根本不敢和千山闹翻，他们卑鄙的欺骗千山，说千山自己离了婚才有权利提这样的要求。千山于是跑回老家，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一个多星期便和妻子离了婚。
　　
　　千山拿着离婚手续去找刘小莉，刘小莉被吓呆了。她随即把千山臭骂了一顿，告诉他别做白日梦了，说自己死也不会嫁给他。千山去找刘小莉的丈夫，但到处找不到。后来有人说，为了躲避抓捕，那段时间他逃到了东北。千山又去找刘小莉，结果连门也不让进。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千山去铁路上卧轨，被火车轧去了双腿，但没有死。出院后他被送回了老家。
　　
　　刘小莉因为丈夫的事一度被调离了电视台，但一年多后又调了回去。他丈夫后来挨了一个什么处分。
　　
　　谈到刘小莉的丈夫现在是一个成功的民营企业家，是本市的地产界大亨，是市政协委员，我和周洪都感到人生实在是太难逆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