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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什么别爱上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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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8 23:07: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爱什么别爱上爱情

第一章 海洋

 通常,人是很容易被异性吸引的,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如果对方触动了你记忆深处的隐秘,你是不会那么快就把对方从脑海里抹掉的。

  海洋一自报姓名,韩非就有种预感,他们之间似乎要发生点什么。

  韩非是跟在主管的后面走进飞天广告公司设计部的,办公室里人很多,大约有几十个,这超出他的想象,竟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有的人发现主管领着一副陌生的面孔走进来,似乎要宣布什么,已经把头转过来了,主管拍了两下巴掌,另外的人也把头转过来了。主管看了一眼韩非,向大家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平面设计师,韩非。韩非立即微笑着颔首致意。主管接着挨个向韩非介绍设计部的精英们,每介绍一个,韩非立即热情地伸过手去,有的很有礼貌地站起身,手握在一起的时候问候一声“你好”,有的敷衍了事地欠欠屁股,手一接触就抽回去了,身子沉沉地陷在椅子里。最后一位是个女孩,没等主管开口就站起来了,微笑着说,我是海洋,你好。韩非不由得一愣,握着的手就忘记松开了,海洋向回抽了,才尴尬地松开手,就感到脸隐隐有些发烫,就有一块绯红的晚霞飘过来罩在脸上了。

  主管指着海洋对面的一台电脑对韩非说,你就用这台电脑吧。韩非这时才发现海洋对面的电脑桌前没有坐人,电脑桌上除了放着一本书,干干净净的。韩非就走过去坐下了。主管指着电脑桌上的那本书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平面设计作品汇编,你先翻翻看,熟悉一下我们的设计风格。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就过来找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韩非抓起那本书,身子靠在椅背上,紧张的心情彻底松弛了下来。

  “我是海洋,你好。”悦耳的声音忽然飘起来,萦绕在耳际。她为什么叫海洋呢?想到这里韩非不由得笑了,是一种开心的笑,充满温情的笑,默默地在脸上流淌。韩非忍不住欠了欠身子,认真看了海洋一眼,海洋皮肤白皙,修长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唇线分明的嘴巴,不饰粉黛,黑亮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牛仔装都洗得泛白了,全然一副不知如何装扮自己的样子,就洋溢着一种清纯的美,一种野性的美。大约感觉到韩非的目光,海洋冷冷地盯了韩非一眼,又继续盯着电脑不动了。韩非为了掩饰自己,就接着向那些精英们望过去,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开始有了印象,但名字却记不起来了。原来自己只记住了一个人的姓名,韩非忍不住在心里笑起来。

  “海洋。”又是一声悦耳的声音,这个声音从记忆的深处,仿佛一只蛾子,扑打着尘埃飞出来。这是妈妈的声音。妈妈喊“海洋”的声音,总是那么充满温情,即使一肚子火气,一喊到“海洋”的时候,声音也变得甜蜜蜜了,仿佛那火气都被海水浇灭了。妈妈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喊“海洋”的?韩非记得他参加工作了,在一次亲戚聚会上,妈妈冷不丁喊了一声“海洋”,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有人说,以后不能再喊“海洋”了吧。妈妈接上说,没结婚在我眼里就是孩子。

  海洋是韩非的乳名。乳名是爸爸给起的,因为他的家乡靠海,准确一点说,他是渔民的后代。爸爸放弃了祖辈为生的职业,进城做了一名工人,他还没降生,爸爸就把乳名想好了,就有一点纪念的意义了。童年的时候,爸爸经常带他到大海边玩,还划着木船到近海里,让他领略大海的广袤和神秘。从那时起,他就喜欢上海洋了,甚至为自己的乳名感到骄傲和自豪。

  她为什么叫海洋呢?难道她姓海吗?这个稀罕的姓韩非还是头一次碰到。难道她也是生在大海边吗?这时海洋站起来,默默地走出去。韩非忍不住偷窥了海洋几眼,海洋穿着一身牛仔装,脚蹬一双运动鞋,走路的样子双腿弹力十足,脚步轻盈,扎在脑后的头发像马尾般垂着,随着臀部的扭动一颤一颤的。这时韩非才发现海洋不但面容娇好,而且身材苗条。她一定刚走出校门不久,韩非猜测,要不怎么还打扮得像个女生的样子?如果她跟着流行稍微化一下妆,穿一件女人味的衣服,一定更漂亮,当然,就不会再有现在的味道了。想着想着,韩非的心底就有一股暧昧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漫开了,这种情绪甜甜的,又带点酸涩,有点伤感,又叫人兴奋。

  韩非不由得发起呆来。

  海洋回来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条手巾擦擦手才坐下,看来刚才是去卫生间了。不一会儿,海洋又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别人也陆续站起来,向门口走动。韩非抬了一下头,又继续看书。海洋冲韩非微笑着说一声“午餐时间到了”,就径自向门口走去了。韩非应了一声,跟着过去领了一个盒饭。吃完饭,大家有的凑堆聊天,有的穿上外套出去了。韩非不知干什么好,就呆坐在那里。海洋双手捧着水杯站着,小声跟韩非身边的女同事聊天。韩非不由得又抓起书,装出认真看的样子,侧耳倾听。谈到房地产的时候,韩非不由得抬起头来,两个人都觉察到了韩非的变化,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韩非忍不住插话问,附近有房子吗?

  两个人都一愣,但海洋很快反应过来,海洋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韩非说,我住在朝阳区。

  哎呀,海洋说,那离这儿是挺远的。

  身边的女同事说,是得快搬过来,赶早车太辛苦了。

  韩非问,你们住在哪里呀?

  两个人一起笑了,然后就不做声了。韩非看出刚才问得冒昧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目光又盯在书上了。

  海洋忽然说,我有个同学,刚搬了房子,不知腾出的房子租出去没有。不过那房子挺大的,80多个平方。

  韩非想,那房租一定挺贵了,就说,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太奢侈了吧?再说,我不喜欢一个人住。

  海洋说,那你去住大学宿舍呀。人多,也便宜。

  韩非知道海洋说的是有些学校出租的宿舍,一个屋最少住八个人,就说,人太多了,也吵得慌。

  两个人又一起笑了。韩非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自相矛盾,忍不住也笑了。其实韩非不喜欢一个人住是有原因的,他参加工作后,自己住一个房间,一天晚上突然发疟疾,身体一会冷一会热的,浑身抖个不停,像个虾米似的滚来滚去,最后都不能下床了。那个时候,他多么希望有个人出现在身边,把他送到医院啊。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同事来喊他,才帮他脱离险境。用他后来的话说,跟死神拥抱了一晚上,差一点被带走了。从此,他就忌讳自己单独住一个房间。但他又不想跟很多人挤在一起,他喜欢晚上读书,揣摩名人的画作,让自己的灵感像空中的礼花一样悄然绽放。

  身边的女同事微笑着离开了。海洋也做出要走的样子,看了一眼韩非,又停住了。

  海洋说,你可以到房屋中介公司看看,也许有你合适的房子。你要没时间,就到公司人事部说一声,让他们帮你找。

  韩非由衷地说,谢谢你,海——老师。

  海洋立即说,不要叫我老师,叫我海洋好了。

  韩非忍不住笑着说,我还是叫你海老师好。

  海洋说,我担当不起,你还是叫我海洋吧。

  韩非说,我叫不习惯。

  是吗?海洋感到奇怪,说可能刚开始叫的缘故吧,以后你就习惯了。

  这时走过来一个帅气的长发小伙子,手里拿着一副乒乓球拍,冲海洋晃了晃说,师傅,去切磋切磋。海洋一笑,指着韩非对那小伙子说,我给你介绍一下,刚来的平面设计师,韩非。小伙子立即爽快地说,你好,我叫周宏。海洋又说,这可是我们公司的首席摄影师,那些漂亮的广告明星,不是长得漂亮,而是他拍得漂亮。

  周宏有些着急地又朝海洋晃了晃球拍,说再磨蹭就没球台了。

  海洋就跟着周宏走了。

  她还收了徒弟,那球技一定很了不得了,韩非这样一想,手就不禁有些痒了。

第二章 寻梦

韩非只身一人来到北京,本来是想圆自己一个艺术梦想的。

  韩非在青城时,已经是当地很有名气的画家了。

  韩非的工作单位,却不在文联,也不在书画院,以及其它与书画有联系的单位。

  韩非的正式身份是青城车辆厂的厂报主编。车辆厂是一家国家大型企业,党、政、纪、工、团、妇等机构齐全,办一张内部发行的报纸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了。韩非中专毕业后就分进了车辆厂,先是在基层锻炼,渐渐表现出了写画方面的特长,就被调到党委办公室做编辑了。其实韩非在学校里是学工艺设计的,这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专业,家里人都表示反对,韩非却非常高兴。这时韩非已经喜欢上山水画了,编辑的活轻松,与他画画也不冲突,他不但业余时间画,有时在班上也挥毫泼墨。开始大家谁也没当回事,一次市书画院的一位画家来工厂玩,看了韩非的画,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才对韩非另眼相看了。后来韩非的一副山水作品参加省美术家协会组织的大赛,荣获了二等奖,一下子在青城声名鹊起。韩非的年龄还没过而立之年,自然很有发展潜力,都认为他的艺术事业前途无量。工厂的领导对他也很器重,就提拔为主编了。

  韩非却想离开工厂了。

  韩非开始想调到市文联,或者市书画院的,努力了一番才知道,艺术才华并不是进这些单位的法宝,这些单位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就安心上班创作了。偏偏工厂的生产经营陷入了困境,效益开始不好了。看似一艘航空母舰,叫市场经济的大潮一冲,就摇摇欲坠了。不时有企业破产的消息传来,就人心惶惶了。韩非也跟别人一样,开始寻思创收的路子。先是卖画,不是拿到书画交易市场上去卖,或者跟人去“走穴”,他还不具备那么高的知名度,是送给当地的宾馆、酒店等单位,大多吃了闭门羹,卖出去的几幅,价格也不高。可当地的那些名流画家,画的质量实在不敢恭维,却挂的满城都是,而且价格不菲。韩非开始想不通,一位开广告公司的朋友一指点,他才释然了。这位朋友闲暇时也喜欢涂抹两笔,水平不高,但在当地书画界的名气甚至比韩非还大。朋友说,那些名流的作品,价格不是高在作品质量上,而是高在他们的职位上,不是主席,就是主任,都是些领导,没职位的,靠资历,多年的互相吹捧,混上“老”了。你呢,毛头小伙子,除了书画界的知道你有真本事,那些掏钱的领导根本就瞧不起你。朋友最后说,要想挣点外快,还是跟我干吧。想了想,韩非就成了朋友广告公司的编外员工了,业余时间设计广告作品,挣点碎银。那画笔就干在笔筒里,那宣纸就落上灰尘了,画技自然就生疏了。又接到大赛的通知,按捺不住创作的冲动,画了一幅送去了,谁知连个优秀奖也没有评上。就有人冷嘲热讽了,有的说他江郎才尽了,有的说他上次得奖是走了关系的。朋友安慰他说,你主要是手生了,画画就像弹钢琴似的,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一周不练,老婆知道,一月不练,听众就知道了。韩非找出上次获奖的作品照片,对照着观察,果然发现两幅作品不论从技法上还是意境上都相差很大,简直不像出自同一人之手。业余时间就不再设计广告作品了,就又一头扎进创作之中了。韩非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创作出优异的作品,让那些诋毁他的传言不攻自破,就不再关心企业的兴衰了。一日,一位在中央美术学院进修的朋友来青城看他,朋友认为他现在应该出去走走,开阔一下眼界,只蹲在工厂里,难免像井底之蛙似的。一个人创作达到一定的水平,再突破就很难了,需要博采众长,更需要瞬间的顿悟。朋友建议他到中央美术学院进修,那些教授的理论会给他很大的启发。朋友还谈到北京宋庄活跃着一个艺术家群落,靠售卖自己的画作生存。朋友最后说,如果一辈子蹲在工厂里,要画出点名堂很难。一个人要出名,往往靠的不是实力,要入圈子,要交流,要有人捧。韩非立即对北京的生活心弛神往起来。朋友走后,韩非越想越觉得应该去北京发展,于是决定辞职。

  这时韩非已经是一个两岁女孩的父亲了,身子已经不只属于自己,不再像风似的来去自由了。自然,韩非先把自己的想法跟妻子梅丽说了。梅丽也在车辆厂工作,是技术科的一名工艺员。梅丽听完韩非的打算,立即陷入了沉默,眼神怔怔的,好久才醒过神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默默地忙别的去了。韩非明白自己的决定对梅丽太残酷了,自己想只身一人去北京发展,在前途不明朗的情况下,两个人一起辞职,显然是冒失的举动,那梅丽一个人在家,既要上班,又要抚养女儿,太辛苦了。这对梅丽是不公平的。韩非就感到内疚了,就不好意思再提自己的决定了。

  过了一些日子,那位朋友打电话来,问起韩非的近况,韩非谈了自己的苦衷。那位朋友表示理解,最后说,要修成正果,就得付出代价,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这句话又勾起了韩非对北京艺术家生活的向往,越想越觉得不去北京发展,就很难再在艺术事业上取得什么成就了。韩非忍不住又跟梅丽提出了自己的决定,韩非选择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时机,电视关了,女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过来照料孩子的母亲也睡下了,人躺在被窝里,似乎一下子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之中。韩非在梅丽的耳边小声说完,心就忐忑不安了。梅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睡着了。韩非又说了一遍,最后那句征求意见的话音不由得提高了。这次梅丽翻了一下身,梅丽淡淡地说,这个家你不要了?韩非说,要,我怎么会不要这个家呢?只是现在一起去北京,孩子小,未必适应了那边的生活,等我的画卖上价钱了,稳定下来,再搬过去也不迟。梅丽就沉默了,好久才冒出一句,说听听爸爸和妈妈的意见吧。韩非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进梅丽的被窝里,攀上梅丽的乳房,梅丽坚决地把韩非的手拿开,翻过身去,给韩非一个光滑的脊背,韩非的手掌刚贴上去,就感觉到脊背在颤抖,紧接着梅丽的啜泣声像从深谷中费力地传上来,韩非的心陡然一紧,赶忙钻进梅丽的被窝,把梅丽紧紧地搂在怀里。

  韩非的父母坚决反对儿子的决定。

  妈妈最初表现出来的态度跟梅丽是一样的,妈妈问,这个家你不要了?

  韩非一如既往地回答,要,我怎么会不要这个家呢?

  妈妈说,那你把家搬过去吧,反正你们不能分开。

  爸爸接上说,现实一点吧。那北京是那么好混的吗?没个亲人在身边,谁帮你们?梅丽能找到车辆厂这么好的工作吗?我看还是老老实实呆在青城吧。

  韩非说,就这样等死?工厂能否渡过难关,还是个未知数。关键是这样蹲下去,我的艺术事业何时成功?

  妈妈说,你觉得绘画真能有出息吗?能养活这个家吗?

  韩非说,我早做好思想准备了,绘画这条路实在闯不出来,我再去干别的,比如干广告设计什么的。

  爸爸说,你又没专门学过那些专业,能行?

  韩非说,我还没专门学过美术呢,可那些美术学院的,未必画得比我好。这些艺术类的东西,靠的是天赋。

  妈妈说,你一个人在北京,就不想家?

  韩非说,要干事业就不能顾及儿女情长。等我稳定下来,再把梅丽和孩子接过去。

  爸和妈的目光就不由得移到梅丽脸上了。梅丽头一次感到公婆的目光是带有温度的,一会就把她的脸烤热了,火辣辣的泛起了红潮。

  梅丽不由得凄然一笑,说让他去吧,别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韩非就把工作辞了。

  就只身一人去了北京了。

  走在北京的街头,寒风凛冽,才真的感觉到冬天已经来临了,心头就隐隐生出一缕悲壮了。

  韩非住在一家出版社的招待所里。招待所虽然是地下室,但是卫生间、洗刷间、澡堂一应俱全,房间也进行了装修,还配有电视机,应该说条件还不错。韩非的几个在北京混出点名堂的朋友,都是从住地下室开始的。韩非先去中国美术家协会拜访了一位老师,这位老师是著名的美术评论家,韩非的那幅获奖作品,他在《美术》杂志上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两个人才有了交往。很多人认为韩非是送了厚礼的,这种议论韩非也听到不少,其实韩非连支烟也没送。老师爱才,乐于帮助有才华的人,而且高风亮节,从不写有偿评论,就让人仰视了。韩非捎了一幅最近创作的画,让老师指点。韩非自然是想听夸奖的话,他认为老师一定会夸奖他进步的,但是老师看完画后,脸色阴沉,好久不说话,韩非就不由得心里发毛了。回到客厅,老师终于说话了,谈的不是画,问的是韩非的近况。韩非如实相告。

  老师说,怪不得呢,你的画显出一股浮躁之气,哪有什么意象可言。

  韩非的心立即凉了半截,脸也忍不住发起烧来。

  老师又说,艺术创作最忌急功近利,你现在就想靠卖画生存,先不说能否生存得下去,对你创作是百害无一利。

  韩非的心彻底凉透了,让老师指点一下出路。

  老师说,先找份工作,把生活稳定下来,再去搞创作。也不必急着出什么成就,依你现在的情况,最好先把创作放一放,想法子改善物质状况,解除后顾之忧了,再潜心创作。国画不仅看技法,更要看意境。意境是怎么来的?是你对人生的体验,对人生的感悟,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水到渠成的东西。所以你不要急功近利。

  韩非决定按照老师设计的去做,于是留意起报纸上的招聘广告,这才发现几乎都是要求学历大专以上,硬着头皮应聘了几家,都遭到了拒绝。正寻思是不是回青城,老师来电话了,问他找到工作没有。韩非仿佛一把抓住了救命稻草,请老师推荐找工作。老师说,有一家著名的广告公司,老板以前是搞美术的,现在全力经商了,我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他说只要你愿意,就过去好了。韩非问那家广告公司的名字,老师说是飞天。韩非立即喜出望外,他早听说过飞天的大名了,自己那位开广告公司的朋友经常向他慨叹,说什么时候能做到飞天那样的规模和知名度,就死而无憾了。

  韩非先给飞天广告公司总经理黄中打了电话,才匆匆赶到公司。公司位于一家写字楼的9层,出了电梯就看到了飞天非常气派的标志牌,一下就把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韩非的目光很快停留在了下方的一行字上,那行字是:

欢迎你加盟,欢迎你单飞,欢迎你归队

第三章 午休

 闹钟一响,韩非立即从床上爬起来。

  这些日子,韩非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每天上午十点多钟才起床。可飞天执行的是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九点前必须赶到公司。因为经常堵车,路上要耗费将近两个小时,再加上洗刷、吃早餐的时间,韩非必须六点起床才不会迟到。所以韩非特意买了一个闹钟喊自己起床。

  韩非摸黑打开灯,另一张床上的小张也爬了起来。小张在这家出版社搞发行,每天都是八点多才懒洋洋地起床。韩非怕惊醒小张,没想到还是把小张惊醒了。

  韩非说,再睡会儿吧,起这么早干啥?我是迫不得已啊。

  小张笑眯眯地说,睡不着。

  韩非端着脸盆刚要走,小张说,你想家了?

  韩非一愣,感到莫名其妙。

  小张说,你说梦话了。

  韩非问说什么了。

  小张说,你一晚上都在喊“海洋”,我以为你想回青城呢。

  韩非急忙问,我还喊什么了?

  小张说,别的我也没听清,后来你不喊了,我却睡不着了。

  韩非立即笑了,说声对不起,转身就出去了。

  难道我喜欢上她了?坐到公交车上了,韩非的脑海里还萦绕着这个问题。我这是怎么了?离开梅丽才几天呀,就移情别恋了?路上的车辆多起来,公交车想跑却跑不起来,刚一加油门,不一会就踩了刹车。前面堵车了。我这算移情别恋吗?我只是对她有好感罢了。这有什么错吗?对异性产生好感,是人性的正常反应呀。这谁又能阻止的了呢?

  倒了一站车,韩非好不容易挤上车。我可不是那么随便和花心的人,韩非想,见一个爱一个,好像自己是辛勤的园丁,每朵花都需要自己去浇灌,更好像自己是救世主,如果不施舍一点爱,别人就会永远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怎么没对林如产生好感呢?林如是韩非身边的那个女同事,昨天下班的时候,韩非才知道她的姓名。我怎么没在梦中喊“林如”呢?

  走进写字楼,韩非发现海洋正等电梯,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一下,他是想让自己停下来,躲避海洋,潜意识却支配着他加快了脚步,走进电梯口等电梯的人群里。韩非装出没发现海洋的样子,却用眼睛的余光暗暗向海洋那边瞟。海洋还是穿着昨天的那身牛仔装,鞋子也没换,头发还是随意地扎在脑后,一个黑色的学生包斜挎在肩头,遮住了一半的屁股,一副十足的女生的样子。而她身边的两个女人,都衣着鲜艳,仿佛在比拼谁更有女人味。

  海洋,韩非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地说,你不应该这样打扮,你是个女人啊。为什么不在乎自己的美丽呢?

  电梯下来了,电梯门一打开,韩非跟随着人群走进去。电梯开始提升,就有了一种下坠的感觉。到了9层,只剩下韩非和海洋两个人了。海洋冲韩非一笑,问候了一声“你早”,韩非赶紧回问,心中就立即升腾起一种幸福感了。这时韩非发现海洋换了一件衬衣,头发好像刚洗过,更加精神焕发了。出了电梯,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走进办公室了。

  今天主管给韩非安排任务了,一上班就给了他一份文案,让他设计一家企业的形象广告。韩非很快进入了工作角色,一上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吃完午餐,周宏又拿着乒乓球拍过来了,邀请海洋打球。海洋临走了,问韩非会不会打乒乓球。韩非笑着点点头。周宏立即说,那走呗,去过过招。韩非就跟着去了活动室了。

  韩非是小学五年级时学会打乒乓球的,读中专时拿过全校乒乓球比赛的第三名,虽然参加工作后就不怎么打了,但还具有相当的实力,水平明显比周宏高出一大截。韩非故意让着,还是打不了几个回合。海洋就把周宏的拍子抢过去,海洋说,徒弟,好好跟着学招吧。打了几个回合,韩非就觉出海洋实力不俗。海洋是右手横握球拍,打法刁钻、凶狠,弧圈拉起来的时候,伴随着尖叫声,很有邓亚萍的风采。韩非拿出看家的本领,才旗鼓相当。海洋说,正式开一局吧,要不你拿不出真水平。韩非笑着说,海老师可要手下留情啊。于是周宏当裁判,比赛开始了。韩非由于很长时间不打了,刚开始明显处于下风,后来渐渐找到感觉,但海洋毫不手软,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最终败下阵来。海洋说,接着打21分的,于是继续比下去。韩非渐渐控制了局势,最后比分交替上升,不断出现平局,把很多人都吸引过来了,不时爆发出喝彩声。韩非故意让了一个球,才结束了比赛。

  两个人都把球拍让给别人,韩非刚走到一边站定,海洋就走到他面前。

  海洋说,你何必让我?

  韩非忍不住笑了,然后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我哪里让你?你确实水平高。

  海洋噘起小嘴说,你要真打败我,我才服你。

  然后一扭头就走了。

  韩非就愣在那里了。

  她生气了,韩非想。韩非想跟过去解释一下,但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有那个必要吗?事情往往越描越黑。自己最后让那个球,根本不留痕迹,别人根本看不出来。再说了,自己成心输掉比赛,是给她一个面子,是彰显君子风度嘛。这样一想,韩非掉转头,走过去看球了。

  周宏正跟一个水平相当的人过招,不是很精彩,却是异常激烈,观众不时爆发出阵阵大笑。看着看着,韩非的笑就变成傻笑了,就僵在脸上了,思绪早已飞走了。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喜欢打乒乓球呢?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去健美俱乐部跳跳舞,或者练练瑜珈功什么的,她却乐意跟男孩子较劲,真让人搞不懂。

  快到上班时间了,周宏收了球拍,喊韩非一起走,韩非才醒过神来。

  周宏一伸大拇指说,你的球真棒。

  韩非说,还是你师傅厉害。

  周宏说,你们都是一流水平,我什么时候才练到你们的水平啊。

  原来周宏以前并不会打乒乓球,进了飞天广告公司,才跟海洋学的。

  快到办公室了,周宏问,你住在哪里?有机会跟你学学球。

  韩非说住在朝阳区,还没搬过来。

  周宏问,怎么没搬过来?

  韩非说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周宏不禁停住脚步,问韩非愿意跟人合住吗?他的伙伴因为结婚,刚搬走了。

  韩非说,好啊,只是方便吗?

  周宏说,房子是旧楼,四十个平方,煤气、暖气齐全,两个人住还不错。

  韩非就跟周宏说定了,下班后就搬过去。

  韩非没想到这个挠头的问题就这样轻易解决了,心里自然非常高兴,坐到电脑前了,脸上还洋溢着微笑。但他欠身看了一眼海洋,微笑就立即消失了。海洋冷冰冰地盯着显示器,好像还在生气的样子。韩非立即感到了压抑,伴随着一种愧疚感。还是跟她解释一下好,韩非想,谁能想到惹她生气呢?

  于是韩非站起来,探过身子说,对不起,我确实没让你。

  海洋一愣,不解地盯着韩非。

  韩非说,没想到你生气了。难道我不能失误吗?

  海洋立即明白过来,连说没事没事,脸就禁不住泛起红潮,同时心底就有一股得意像蜜一样化开了。

  韩非还想再说什么,见海洋低下头不理睬自己,只好坐下了。

  但愿她真的没有生气,韩非想。

  下班后,周宏主动过来找韩非,两个人一起去那家招待所,把韩非的行李拿到周宏的住处。周宏说自己喜欢熬夜看电视,让韩非住在里间,自己住在客厅里。收拾妥当,韩非问周宏晚饭一般怎么吃。周宏说有时自己做,有时下馆子。韩非说,今晚我请你客。下了楼,周宏就反客为主了,领着韩非走进小区里的一家饭店。饭店的名字叫“自家人”,铺面不大,但整洁有序。两个人选了一张方桌坐下,互相推让着点了四个菜。

  周宏问,喝“普京”还是“小二”?

  韩非一愣,问什么名堂。

  周宏说,“普京”就是普通包装的燕京啤酒,“小二”就是小包装二锅头。

  韩非忍不住笑了,说那咱们就喝总统得了。

第四章 飞天

那天,韩非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漂亮的女秘书刚要进去禀报,黄中从里间出来了。黄中高大英俊,头发短得看上去仿佛只罩着一层青色,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神色看上去有些冷。韩非一自报家门,黄中立即像变了一个人,热情地把韩非领进去。秘书很快跟进来给韩非泡了一杯绿茶,秘书又要给黄中冲水,黄中一摆手,秘书就出去了。

  黄中微笑着说,欢迎你加盟飞天。

  韩非说,给你添麻烦了。

  黄中说,不应该说添麻烦,你应该树立双赢的概念。你为公司工作,为公司创造效益,公司给你丰厚的待遇,给你提供学习提高的环境。这不是双赢吗?

  韩非点点头,竟有些拘谨了。

  黄中说,你的情况我听说了,凭你的能力,我想你很快会融入飞天这个团队的。

  韩非说,我听老师说,黄总还是画家?

  黄中说,现在退出美术界了,当年的事就不提了。我们要聊就聊广告的话题。

  韩非却不知说什么好了,渐渐就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黄中说,飞天的企业文化,你会慢慢体会到的。虽然有不同的工作分工,但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做出绝不平庸的广告。这就需要好的创意,这是公司的活力所在,没有好的创意,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们将广告对象公示,虽然安排有专人做,但只要你觉得自己有好的创意,就可以拿出文案,交给策划部,只要你的创意是最好的,公司就一定会采纳。

  黄中又说,我看你就先从平面设计干起吧。

  韩非立即点头说,行。

  工作了两日,韩非就觉出飞天跟车辆厂的企业文化是截然不同的。在车辆厂时,工作轻松自由,坐腻了就到别的办公室聊天,只要别在领导的眼皮底下,神吹海聊也没人管,甚至把私活拿到班上干,最典型的就是女人织毛衣了。大家互相照顾,其乐融融。而飞天,一到上班时间,都自觉进入工作状态,说话也低声细语的,生怕打扰了别人,除了工作上的事、喝水和上卫生间,就不再站起来走动了。这样浓厚的工作氛围,韩非很快就被同化了。韩非不由得想,这才像现代企业的样子,难怪青城车辆厂一失去国家的保护,就岌岌可危了。

  其实,这只是飞天的表面现象,韩非对飞天的深度了解,是从喝“普京”开始的。在“自家人”,几杯啤酒下肚,韩非就把话题扯到公司上。

  韩非问,公司标志牌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宏反问,你觉得很奇怪是不是?

  韩非说,是啊,哪个公司希望员工跳槽?飞天却是欢迎的态度。

  周宏说,这正是黄总的个人魅力。黄总认为,员工跳槽和自己创业,想堵是堵不住的,飞天要做的,就是创造一个让大家主动留下来的环境。对于单飞的,黄总甚至给予资金帮助。

  韩非不禁有些惊讶了,问,黄总是怎么考虑的?

  周宏说,黄总的观点是,自己办公司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大多数人,你让他单飞,他也飞不了。让他体验一把创业的艰辛,才觉出大树下面好乘凉,撑不住的时候,就想回来了。

  韩非还是有点疑惑,问,那黄总为什么给提供资金呢?

  周宏说,这正是黄总的精明之处,你要真行,黄总吃利息,你要撑不住,资金往往赔进去不少,只好回来用工资抵债,同时把开发的客户也带回来了。我们都戏谑单飞的,等于给飞天开了个办事处。

  韩非问,回来后公司还一视同仁吗?

  周宏说,只要你是人才,公司就收留你,而且绝不歧视你。

  韩非不由得对黄中更加敬佩了。

  周宏说,我就单飞过,不过我开的不是广告公司,是照相馆,主要从事婚纱摄影。其实挺赚钱的,只是千头万绪,太辛苦,又回来了。那些开广告公司的,更没一个成功的,用他们的话说,出去才知道飞天的品牌号召力,跟飞天争口饭吃,真难。

  周宏又说,飞天的工资和待遇是广告界最高和最好的,你要真有本事,飞天同样会给你成功的机会。飞天每年都进行末位淘汰,能够留下来的,都是最优秀的。

  不知不觉每人三斤“普京”灌下去,韩非觉得上头了,提出不喝了,其实周宏也是硬撑着,肚子胀得都不想吃饭了。于是韩非抢先买单,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回到住处。周宏打开电视,又来精神了。周宏说,你要困,就先睡吧,我一般要看到零点的。然后脱去外衣,盘腿坐在床上。韩非也不觉得困,进去把外衣脱了,出来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都是球迷,频道就锁定在中央五台转播的一场足球比赛上了。

  周宏忽然说,忘了问你了,公司没招聘,你是怎么进来的?

  韩非说,我是别人推荐的。

  周宏说,那你肯定是个奇才了,飞天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韩非说,我算什么奇才,我只是会涂抹两笔山水而已。

  周宏说,怪不得呢。黄总也是画家,我见过他画的工笔画,就是敦煌的飞天。黄总对飞天一直情有独钟,所以公司的名字叫飞天。

  周宏又问韩非获过奖没有。韩非说曾获过省美术家协会大赛二等奖。

  我靠!周宏屁股欠了欠说,我听说美术家协会的奖不容易拿呢,你小子牛啊。

  周宏想欣赏韩非的画作,韩非就把带来的那幅山水拿出来了。周宏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展开,铺在床上。画的名字叫《秋山雨后》,周宏一眼就看出与别的山水不同,山上的石头都是圆的。

  周宏情不自禁地问,这山上的石头怎么是圆的呢?

  韩非笑着说,在我眼里,山上的石头就是圆的。

  周宏说,送给我吧,我去装裱了,就挂在这客厅里。

  韩非说,这幅画不好。

  周宏一愣,问哪里不好。

  韩非说,我最尊敬的老师批评画洋溢着浮躁之气,破坏了意境。

  周宏认真看了一下画,说我怎么看不出来。

  韩非笑着说,你要看出来,你就成了大师了。

  周宏说,我看着挺顺眼的。等你以后成了大师了,我这幅画就值钱了。

  说完,也不顾韩非没有表态,就把画收起来,束之高阁了。

  周宏很兴奋,拍着韩非的肩膀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么年轻就成画家了。可是,你今年多大了?

  韩非说,我女儿快三岁了,而且我结婚的时候属于大龄青年了。

  周宏立即愣住了,底气不足地说,开玩笑吧?怎么看你比我还年轻,你该不会是70年代的吧?

  韩非说,70年代初。

  周宏说,那咱们相差近十岁,可你怎么不显老呢?有多少女孩子要上当受骗啊。

  韩非说,人一结婚就不能任感情泛滥了,翅膀就被线拴住了,想飞也飞不起来了。

  周宏说,那线是什么?

  韩非说,是老婆和孩子,你得对她们负责啊。

  周宏说,别唱高调了,真没碰过别的女人?

  韩非说,真没碰过。

  周宏不由得看韩非的裆部,说没毛病吧?

  韩非忍不住笑了,说还能冲锋陷阵,关键是控制开关好。

  周宏说,那你枉为画家了,我听说画家都是打着为艺术的旗号,专找漂亮的MM做模特,画着画着就画到床上去了。

  韩非说,我又不画人体,我要跟他们学,画着画着画到石头上,我岂能受得了?

  周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韩非也忍不住笑了,说别只谈我,聊聊你,有女朋友了吧?

  周宏说,曾经有过,现在没了。

  韩非说,被人蹬了,还是蹬了别人?

  周宏说,彼此彼此。追我的女孩,总觉得差那么一点点,我看上的女孩,人家又不理我。按说我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应该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了,可我现在真觉得没招了。

  韩非说,真正能走向婚姻的爱情都是需要缘分的,你只是缘分没到。比如说我吧,第一次见你嫂子,都没敢打她的主意,人长得漂亮,年龄又小好几岁,怎么都觉得自己不配。后来发现跟自己同龄的哥们都穷追不舍,才动心了。那么多人追了那么长时间,不如我直接表明态度,就成了,就好得如胶似漆了。而我以前呢,也见了很多女孩的面,可就是没有感觉。这就是缘分。

  周宏立即走进了厨房,韩非跟着走进去,问周宏干什么。周宏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给我信心了,得庆祝一下。转了几圈,两手空空。周宏说,我记得还有瓶洋酒的。韩非说,我以为你找什么呢,别喝了。就拉着周宏走出厨房,到客厅坐下了。

  韩非说,你也别条件太高了,咱公司就有很多女孩啊。

  很奇怪,说完脑海里就浮现出海洋的身影了。

  周宏说,一般女孩进了飞天,身价就上涨了,自以为像稀有动物似的,我懒得理她们。

  韩非说,我看你师傅就不错。

  周宏说,你说的是海洋吧?好什么呀,跟个男孩似的,哪有点女人味。

  韩非说,其实她还是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打扮自己。她是不是特别喜欢牛仔装啊?

  周宏说,嘿,她一年到头几乎都是一身牛仔装,连夏天也没见她穿过裙子。

  韩非说,她要像公司的那些女孩稍微打扮一下,绝对比她们漂亮。

  周宏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怪怪的,嘴角的笑也成了坏笑了。

  周宏说,你观察得挺细致的,该不是想泡她吧?

  韩非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说,开什么玩笑,我又不像你,自由自在,还没个人管。

  周宏的神情就变得一本正经了,若有所思地说,你真觉得海洋值得追?

  韩非说,完全是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唉,周宏叹口气说,你以为我真的喜欢打乒乓球啊?在学校里时一点兴趣也没有,进了飞天了,才赶鸭子上架,学起球来。不瞒你说,还不是想创造跟海洋接触的机会,可那丫头片子,百毒不侵啊。

  韩非说,追女孩子就得拉下脸来,你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

  周宏说,我请她客,她总是拒绝,一下班就急着回家,我总不能劫持她吧?

  韩非说,她会不会有男朋友了?

  周宏说,公司举办的派对上,没见她领男朋友啊。我还试探过她,结果她立即变脸,不理睬人了。

  韩非说,你不会去她家看看?

  周宏说,她租的房子离这儿远呢,我还没听说过公司里有谁去过她家呢。

  韩非说,她不是北京人?她的普通话说得挺地道的。

  周宏说,她是山西人。

  韩非说,那怎么就留在北京了呢?

  周宏说,北京是首都啊,哪个大学生不想留北京发展?你怎么还来北京了呢?

  韩非说,一个女孩子,不想家啊?

  周宏的眼神又变得怪怪的了,说不对啊,我发现你对她挺有兴趣的。

  韩非说,看你,又想歪了。不跟你聊了,我熬不得夜。

  然后站起身,伸伸懒腰,就走进里间,把门轻轻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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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8 23:08: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受伤

韩非还没吃完盒饭,周宏又拿着乒乓球拍走过来了,一屁股坐在林如的椅子上,咏叹道,吃饭不积极,干活有问题啊。

  韩非笑着看了一眼已经吃饱的海洋,继续慢腾腾地吃。韩非知道周宏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想再去打球,侵占周宏跟海洋接触的机会了。

  周宏见林如回来了,赶忙站起身,冲海洋说,师傅,走吧。

  海洋说,今上午还没出去啊?小心炒你的鱿鱼。

  周宏说,那个大明星耍大牌,改变了计划,我有什么办法?

  海洋说,你找别人打吧,我不舒服。

  周宏说,不舒服才活动活动嘛。

  海洋的脸一红,趴在电脑桌上,谁也不理睬了。

  周宏又说,是不是现在碰见对手了,怕了?

  林如冲周宏使了个眼色,说周宏,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数啊?

  韩非立即猜出海洋哪里不舒服了,就对周宏说,走,我陪你打。

  两个人刚要走,海洋猛地站起来,恶狠狠地说,周宏,今中午我不修理修理你,你更不知道怎么好了!

  周宏的脸上立即浮现出尴尬的神情,盯着海洋说,师傅,我说的对手是韩非,徒弟怎么敢跟师傅叫板?

  海洋忍不住笑了,但那笑容一闪而过,又浮上冷冰冰的神情,径自昂首挺胸走出去了。

  连着几个中午,韩非跟海洋较量过多局,才对海洋的球技有了全面的了解。开诚布公地讲,韩非觉得自己的水平比海洋稍逊一筹。海洋的技术很全面,特别是弧圈球的落点刁,让对手防不胜防,自己呢,顶不住的时候就使出传家宝的功夫,靠“前三板”,用出其不意的发球破坏对方的接球质量,再来个酣畅淋漓的绝杀捞回几分。周宏呢,就成了他俩的配角,除了喝彩,就是帮着拣球,忙得不亦乐乎。这次,一走进活动室,周宏自觉地把球拍递到海洋和韩非手里。

  没想到海洋说,韩非,把球拍给周宏。

  韩非立即把球拍塞到周宏手里。周宏有些吃惊地看看海洋,又看看韩非,海洋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韩非忍住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周宏又想把球拍让给韩非,韩非摆摆手,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球台前。

  周宏说,师傅赐教吧。

  海洋立即发过来一个下旋球,正冲着周宏的反手,像流星一样疾驰而至。周宏只是本能地做出一个接球的动作,球拍却没碰着球。周宏拣起球,向海洋发过去,球有些长,也有些高,被海洋逮个正着,一记扣杀,周宏措手不及,把球碰出球台。周宏又去拣起球,站在台前却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发了。

  周宏说,师傅不要太狠啊。

  这次小心翼翼地把球发得既低又短,没想到海洋还是把球拉起来了,而且落点是周宏反手的那个台角,又快又狠,周宏根本就没做出反应。周宏愣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去拣起球,回来在台前沉思了一会,把球抛起来,却又用手接住了。

  周宏哀求说,师傅让着点,要不这球没法打了。

  又勇敢地把球发过去,又毫不留情地扣杀过来。

  周宏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韩非,再把球拣起来,就扔到海洋的球台上了。然后就弓着腰,全神贯注地盯着海洋,准备迎接发球。

  海洋冲周宏的正手发了一个上旋球,只强调球的旋转,速度就减慢了。周宏发一声呐喊,球拍就冲球挥过去。

  球飞了,好像手里的什么东西也跟着飞了。

  只听见海洋哎呀一声,紧接着双手捂着脸蹲下了。周宏一看手,球拍没了。

  周宏刚做出向海洋跑的反应,韩非已经跑到海洋面前了。伤着没有?韩非急切地问。然而海洋只是双手捂着脸蹲着,一言不语。去医院看看吧?韩非又说。海洋还是一言不语,一动不动。周宏情不自禁地伸手掰海洋的手,海洋腾出右手,将周宏的手打掉了。周宏内疚地说,你别这样啊,去医院看看吧。海洋猛地站起来,脸上只留下左手捂着左眼了,转身就走了。

  立即就有嘘声响起来,有人说,周宏,水平不行,也不能用球拍打人啊。又有人说,周宏,对你师傅真是爱到深处无以表达啊。周宏立即反击说,闭上你的臭嘴。见韩非跟在海洋后面走了,周宏说声“你等着”,就小跑着去追韩非了。

  海洋回到办公室,就趴在电脑桌上不动了,左手还捂着左眼,额头枕着右胳膊。韩非在自己的电脑桌前站了一会,才慢慢坐在椅子上,脸上布满了忧虑的神情。周宏悄悄地走到海洋身边,小心翼翼地说,师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海洋依然一动不动,一言不语。周宏尴尬地挠挠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看韩非,又看看林如。林如不明所以,小声问韩非怎么了。韩非做了一个扣球的姿势,又指指眼睛。林如立即站起身,走到海洋身边,说我看看,伤得怎么样?海洋还是一动不动,说没事,没事。韩非接上说,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海洋又说,没事,没事。

  上班时间到了,周宏只好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过了十几分钟,海洋抬起头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镜子,偷偷地照。韩非看见海洋的左眼眶青紫,已经肿胀起来了,眼睛自然就小了,而且湿漉漉的。韩非忍不住小声说,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林如也跟着说,别坚持了,还是去看看吧。

  海洋羞涩地说,没事,还看得见。

  然后起身悄悄地问林如,是不是很难看啊?

  林如说,都肿起来了,别坚持了。

  海洋坐回去,就愣在那儿了。片刻,就收拾东西,将包斜挎在肩上,情不自禁地用左手捂着左眼,悄悄地走进主管的房间里,不一会就出来,拉开门走了。

  韩非的目光从门口收回来,心湖里仿佛投进了一粒石子,变得心神不定了。她会去医院吗?韩非想,她应该去医院看一下的,即使没有什么大碍,也得吃些止疼和消炎的药。看她的样子,好像满不在乎。

  她现在在哪里呢?韩非又想,是去医院呢,还是回家呢?她应该需要一个人照顾。想到这里,韩非后悔刚才没跟着海洋出去,勇敢地要求陪着她去医院。可她会答应吗?没准也会像周宏一样遭到拒绝的。

  越想越觉得心里像塞了一把乱草,韩非不由得站起身,悄悄地走出去。站在走廊里,韩非才意识到自己是想看看海洋走了没有。她肯定走了,韩非想,刚才她一定跟主管请假了,这样的情势,主管怎么会不准假呢?

  韩非一边想着,走进了卫生间,他没有便意,径直去水龙头冲手。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发现自己消瘦了不少,没有人照顾,自然就消瘦了。他不禁又想到海洋,她也是一个人在北京吗?周宏说她没男朋友的。她是需要一个人照顾的,尤其是在受伤的情况下。

  其实她对自己的伤还是很在乎的,韩非走出卫生间时忽然想,她关心自己是不是很难看,走时捂着左眼。原来她也是爱美的呀。又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呢?可她为什么不打扮自己呢?难道有什么隐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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