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武侠短篇小说   薤上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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薤上露



日渐西沉，坠于群山之后，荒野更是一片阴冷，时而听到一两声凄厉的长唳，凉下来的山风吹起汗湿了的衣襟，几乎让人冷得打颤。严仲子擦擦额上的汗，也不知是赶路赶出来的汗还是冷汗。日落了，天色便愈发昏暗，群山一片苍茫，路径错杂，隐隐于荒草之间，显出游丝般的白垩颜色。严仲子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取出身上的壶来喝了口水，看着这满地的衰草在风中瑟瑟的摇颤。还走么，山野茫茫没个尽头。他忽然听到一阵飘渺的歌声，“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调如古埙，游于野间，甚是凄厉，风中时近时远，时聚时散，几不可辨。严仲子站起来朝坡下走去。然后他便看到远远的凹地里有个人影。走近了，是个蓬头垢面，衣衫零乱的青衣人，竹杖上挂着酒葫芦，一路走一路纵歌而至，调在辩与不辩之间，凄凉刺耳，状类疯癫。严仲子上前深作一揖，“在下濮阳严仲子，先生请了。”那人抬起头，看到他，也作了一揖。
“在下慕名久矣，今千里而至，若先生不弃，愿与结交。”
“我山中野人，足下从何而知。”
“仲子自韩如齐，齐人言聂先生高义，世之无及，今避仇隐于荒野，特来拜诣。”
“观足下衣冠，必韩之大夫，千里访我山野狂人，其为交游乎？”
“实不相瞒，在下有宿仇，乃韩相侠累，特求先生助之。闻先生名剑客也，此举成功必名扬天下，在下相待先生于韩，无为避仇雠隐于此也。”
“人生草头露，日出而晞，碌碌尘世，所为何由？”
严仲子未想他忽然出此一句，一时无以对答，青衣人忽然仰天大笑，径直向前走去。“先生！”严仲子疾追时，忽见四面荧火星点，遍布山野，惨气逼人，竟身在乱坟野茔之间。
“先生为何隐居此地？”
“人生人死，何所分别，生者营营攘攘，愤怨苦恨，及死安卧清静，六欲俱休，沐山野之风，吸朝露之气。伴生何若伴死。”
严仲子若有所悟，忽然止足，远作一揖，返身而归。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凄凉的歌声幽然远去。

星疏月朗，严仲子半卧榻上，残灯幽然，聂政这样的剑客，天下绝无第二个，此次错过，刺杀侠累只怕又不知到何年何月了。外面忽然听到车马走动，似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严仲子刚要起身，室内骤然通明，无数刀刃寒光已在火把中绽将出来。

悠悠灯下，侠累白如美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亡韩之齐，为我所获，今有何说？”
严仲子长叹一声，并不言语。
侠累轻轻挥了挥手。
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人，一袭青衣，背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包裹，但是他一进来整个相府都似充满了阴寒之气。“你是谁？如何进来的？”侠累惊道。那人一言不发，仍只是一步步走上堂来。戒备深严的相府，他竟毫无声息的闯到了侠累的机密后堂。
“是你……”严仲子大吃一惊，几乎说不出话来。“来人哪！”侠累大声叫道，堂后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青衣人一闪，剑锋已露，侠累胸口同时已经迸出飞红来，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的手。待到剑从侠累身上拔出时堂上已经聚满了持戈戟的兵士，青衣人身形一晃已到严仲子身前，“公且暂避。”一阵狂乱的兵刃之声，待到声音停下来时，只见聂政站在重重尸首之间，以剑拄地，身形一颤，吐出数口鲜血来。
“聂先生！”
“此地不可多留，我等作速离开。”聂政上前扶起严仲子匆匆向门口奔去。

旷野一片寂静，新月如钩，苍穹浩茫。
聂政朝严仲子拱拱手，“足下保重。”，转身便要离开。
“聂先生！你的伤……”
聂政一笑，面色惨白，嘴角血痕未断，定是肺腑重伤。
“先生请至……”
聂政摇头又要前行。
“敢问先生为何救我？”
“相逢荒野，我以狂言相探，而公未再见逼，公知我心者。人生奄忽，万物皆朝露耳，惟知己不可不以死待也。”
严仲子堕泪，“先生既视我为知己，愿从先生游。”
聂政微笑，“公朝市之人，非我可比，愿从此别，勿相念。”
“先生……”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凄厉的歌声渐行渐远。
旷野一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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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老话，觉得好的话给我点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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