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常对书一本

今年的江南，秋天来得迟缓而愚钝，未及在阳光里打个困倦的盹，便冷雨不断了，寒意一层紧似一层，何等惆怅难遣。仿佛所有的事均停滞下来，在秋夜，在这寂绝无声的秋夜，只有把自己沉入一粒粒呼啸的汉字中。
　　在文档里给千里之外的好友敲一封长信。拿另一位朋友文里的话劝她：如果命将一粒种子放在水泥地上，它一定也会生根发芽……其实，这话自己何曾信过，何必拿来劝人？聊胜于无吧。人生到一定的时候，是要学会拔刀重生的。而人生怕只怕红灯将灭酒也醒时刻——一个太过自省的人，必活得大不痛快。
　　窗外的雨，一寸寸地落，冷却成灰——所谓夜雨敲窗的唯美意境，只可于唐宋诗词里活，现时终是体会不到的。现时的雨，只会尖锐刻薄地寒，一针针，均刺在心上，没有血，有自怜的疼。早早将一床簇新棉絮围了自己，身体离温暖慢慢近了。惟一双脚，永远是凉，仿佛一生亦暖不过来，任怎样地捂，终归热不起来，好似一伤再伤的心。在丝袜外再加一双羊毛袜，算作照顾了凉的情绪，到底没有被冷落。暖瓶，水杯，在触手可及之地。床头那些书，为灯光包围……偶尔，有隔壁人家哗哗麻将声传过来，亦觉可亲可暖。一夜一夜，就是这么过来的。我把这命名为人生的晦瞑时刻，并无比热爱。
　　周瑞金先生于《宁做痛苦的清醒者》一书里言：人之为人，应有三性，即人性、理性、灵性。宋文京先生如此评点道——颇有发汗醒梦之药用效能。那么，读书，权算服药了，服心灵之药。我们的心灵常陷入空虚而无以自拔，想必要吃些发汗醒梦之药的，端不至于滑入寂冷深渊寂寞而终。其实，人到了深夜，什么性也没有的了——只一味地沉溺于孤独性。漫漫长夜，何以打发消遣？惟有读书。我们的一生均手不释卷，但归根结底，每个人手里捧着的均是同一本书——如何共度孤独的书。
　　秋冬的夜，长且静，万物沉沉睡去……这世界上惟剩你一人把双眼睁了，必须有一份依傍抱于怀中方踏实。这样的长夜，静得嚣张跋扈，孤独逼迫你无处挪身，必须一步一步向着内心活。计划阅读两个女子的书——尤瑟纳尔，张爱玲。前者纵横捭阖的大气以及精湛的史学知识，令人向往。尤瑟纳尔的书，是费脑力的书。读书何尝不是一项力气活？但愿中途不要放弃。唯美与大气，应是最高的为文理想了。人总是对无以抵达的东西心怀愿望，仿佛被蒙面的驴之于鼻尖前的胡萝卜。张爱玲，值得一读再读。曾经，均是零星地读，琐碎地读。打算把今年的漫漫冬夜，系统地献给张爱玲。她所揭示的生命彻骨荒凉的一面，在肃煞的冬天更能撞击心扉，亦是永远不囿于时代的吧。
　　桌上杂志堆得小山样。到底没有几本值得看上一看的，真是可惜。转眼一年又要到头。邮递员赠一本报刊目录大全。不用翻找了，明年只会订阅《万象》、《译文》。其余的，到时遇上心怡的再掏钱零买亦未尝不可。有娱记关心刘若英感情大事。刘答：也没有什么标准，只要那人能把我搞定就行。刘若英这话深藏玄机，仿佛什么都说了，仿佛什么亦没说。读书与感情事，殊途同归。目前能把我搞定的杂志仿佛只有《万象》与《译文》吧。我们常说一个人的阅读气质决定了其品位。有的人高韬博杂，有的人则相反，单一而孤寒。这两者不存在谁高谁劣的问题——只要吻合自己的阅读气质，哪一种，都是好的。
还是那句话，我们的一生虽手不释卷，但归根结底，每个人手里捧着的均是同一本书——一本如何共度孤独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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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如何共度孤独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