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止：课税以瘦身 知难行不易
林行止：课税以瘦身 知难行不易--------------------------------------------------------------------------------
2005-9-15信报林行止阅读63次
一、
五年前，笔者在这里写〈食物便宜凝脂聚 运动矜贵潇湘难〉，介绍当年新兴的「痴肥经济学」（后以〈痴肥经济学〉为题，收在天地版的《閒在心上》），这些年来，经济学家对痴肥的研究，有长足进展，若干观念亦起变化；更甚的是The Economics of Obesity已非唯一的名称，有经济学家改用一个耸人听闻的名字：「肥膏经济学」（Lardynomics），令这种学问看起来更引人入胜。
痴肥有碍健康，在劳工市场很吃亏，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可是，何以满肚肥膏的人，不分性别，仍随处可见？欲穷其根源，找出「治本」之道，本是医家的事，唯事事关心的经济学家，对于这种普世现象又怎肯袖手旁观？他们遂申请唾手可得的研究经费（香港经济学家在这方面便落后于人了），聘请助手、蒐集资讯、进行民调，对「痴肥人数（相对于总人口）何以不断上升？」「肥人充斥对经济的影响？」等命题深入探讨；由于痴肥于己无益、于社会有害（医疗费用上升、生产力下降），因此要设法阻其蔓延，经济学家对此关系到经济增长快慢的问题，自然亦当仁不让，埋首研究。
经济学家的研究指出，人体肥膏的积聚，与愈来愈多消费者光顾快餐店有关；这种消费行为的形成，原因有三（笔者的归纳）─第一、快餐价钱可能比在家做同类菜式廉宜（经济学家的用语是「热量的相对价格下降」）；第二、女性走出厨房进入社会工作已非常普遍，在没有或很少家庭佣工的社会，意味家无「煮妇」，外膳次数遂大增，而餐厅出售的食物，所含「热量」较高；第三、香烟价格不断上升，加上吸烟到处被禁，烟民数量锐减（以美国为例），非烟民胃口较佳，或因戒烟而多吃零食，身体的肥膏便愈来愈沉重！
二、
一名普林斯敦大学经济学博士生于今年六月及八月提出二份有关南欧十国痴肥情况的研究调查（www.princeton.edu/~climent/research.html），显示农村低入息家庭的女性痴肥比例较高；去过欧洲乡间旅游的人，应该都有类似的「观感」，这种现象不难解释，原因是为求温饱吃下过量的淀粉质，而「体力劳动消耗的热量随时代进步而不断下降」，在在令人易胖；但何以女性「囤积」的肥膏比男性多？而入息上升痴肥比率并未随之下降。这位研究生正为求此答案而忙。
其实，就对社会生活的观察，穷困（家庭入息低）不一定与痴肥挂钩，但经济学家有痴肥肯定带来穷困的共识，他们指出其中尤以女性受痴肥之害最深，这即是说，肥女的工资在女性受薪者中较低，肥男的则接近男性平均工资。这种所谓「肥膏罚款」（lardy penalty），与「丑陋（ugly）罚款」刚好相反─丑男的入息低于男性平均工资的幅度，大于丑女之于女性平均工资（按经济学家有一套言之成理、行之有效的鑑定美丑的方法，见收在《閒在心上》的〈「色」不是空〉一文）；而一项对美国劳工市场的研究指出，同是超重的女性，白人的入息较黑人的低，所以如此「反种族歧视」，皆因黑人痴肥被视为「文化上可以接受」，等于说她们天生倾向肥胖；但白种人并非「天生肥种」，白肥女遂被认为缺乏自我约束力，贪食滥饮，因此不为雇主欢迎，那意味在劳工市场上，白肥女供过于求，其价（工资）下挫，理所当然。
一名意大利经济学家（G. Brunello）对欧洲痴肥现象的研究，得出一些更有趣的现象。根据统计数字，他梳理出南欧雇主「痴肥歧视」程度远较北欧严重，所以如此，纯粹是「经济导向」；他的分析结论是，前者（如西班牙的马德里）的气温较高，痴肥者在盛夏时「生产力无法发挥」；但在严寒的北欧（如丹麦的哥本哈根），体内凝聚大量有御寒作用的肥膏，反会「增加生产力」。因此，南欧肥人不论男女，工资都低于平均水平，北欧则无此现象！
肥膏过量的人，生产力无法充分发挥，意味痴肥对经济产生负面影响，加上因此而来的糖尿及心脏病，痴肥引致的社会损耗数字庞大，以欧盟地区而言，经济学家估计约为ＧＤＰ百分之零点三─在英国则「值」四十亿镑。
痴肥的代价既这么大，如何遏止其继续膨胀，便成为经济学家的重要题课。一如旧贯，经济学家意见纷纭，有主张重新分配财富，因为使贫户变「富」，痴肥情况便不致恶化；不过，以为穷困不能与痴肥挂钩而是痴肥导致贫困的学者，则建议对足以致肥的食物课以「罪恶税」（sin tax）─纸烟有害健康，烟税因此特重，人们对此早已视为理所当然，因此，对有害健康（unhealthy）食物征收特别税，有何不可？这类食物（所谓垃圾食物）价格因重税而上升，当可收「寓禁于征」之效，令贫者无法负担「过量」的食物，因此不致过量进食，那不仅肯定有助他们身材的苗条化，对他们的前途更大为有利，因为体重符合医家标准的人，无论入息与健康的前景都较光明！用经济学的话，对致肥食物课以重税，是把其引起的「外部损耗」（negative externality）「内化」。值得一提的是，五、六年前经济学家对向致肥食物课税，仍持怀疑态度，现在则大多认为这是可行之法。
不过，要对「致肥食物」课税，知既不易行之更难，第一是，所有的食物都会「致肥」，只要适量饮食，所有的食物都不会致肥。第二是，美国的「食物杂货制造厂协会」财雄势大，在华盛顿有庞大的游说团，对府会都有不可轻侮的影响力，他们不希望课「致肥食物」以重税，不言而喻。因此，即使经济学家解决了内部矛盾，一致同意对「致肥食物」应课以「罪恶税」，此事成为政策之期仍遥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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