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anbh 发表于 2005-6-15 15:29:24

我的村庄

我的村子被群山环抱着,只有一条通向城里的小路。如果爬上村北的小山往下看,横七竖八的屋顶就像一块块被太阳晒得没退尽颜色的红旗,在风里展开着。村里的年轻人都到外面闯荡去了,剩下的人大多以务农为生。
   如果你第一次到村里来,你会惊讶于村里人们养的各种各样面的狗。它们数量之多,外貌的千差万别,使你一下子觉得好像到了一个狗的动物馆。有时候它们像汹涌的洪水一样,在村子的大街小巷奔涌着,阳光照在它们的各色毛皮上,泛着明暗不同的光。让你感觉到一个接着一个宗黄,宗红,黑色等等泛着光的旋涡。有的狗很大,甚至像一匹马,它们在狗的队伍里很显眼。而在它们的脚底下,却还没有一只鸡大的狗被它们的大步弄的踉踉跄跄。它们有时候会很急迫的要到一个什么地方,好象要赶一个什么集会似的。春天它们发情的时候,它们绕着北面的堤坝奔跑,发出撕咬时的叫声,像无数小孩子的哭泣,使村里人的心像长了草一样没有着落。
      掏粪的老头很瘦小,长着一双猪一样的小眼睛。他穿着的衣服脏旧得已经辨不清颜色,甚至有些发亮了。无论春夏秋冬,戴着一顶耳朵耷拉下来的帽子,就好像头上落着一只死鸟。经常看见他推着一个粪车,在胡同里走着,时不时地哼上几句过时的小曲,他闷头走路的时候,嘴角总是挂着微笑,也许他的思绪经常停留在对过去的美好记忆里。那里面有他的青春时光,一个人的青春时光总还是应该有一些可以回忆的东西的。偶尔有年轻女人走过来时,他便故意把粪车往她们的身边贴,吓得她们捂着鼻子大呼小叫地跑到路边。惹得她们气不过时,骂上几句老不正经什么的,他的笑容就更灿烂了,直到把他的一口像破铜烂铁一样的牙都裸露出来,甚至还淌出一条亮亮的口水挂到衣领上。老头的价值观念还停留在很多年以前,听到别人说他掏厕所的价钱时,我很吃惊,跟义务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看起来他自己到是 相当满意的。
   黄昏的时候,年老的女人们便集中在大槐树下面扭秧歌,录音机里放着时兴的情歌,她们随着音乐的节奏,扭搭着粗笨的身体,手里握着粉红色的稠手帕,上下舞动着。在暗淡的街灯照耀下,本来就粗笨的身体显得更加笨拙了,看着她们慢悠悠地转动着,恍惚间觉得她们更像是在祭坛前显灵的地母。有时候经过一天的劳累,或者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感到心里有些难受的时候,我就找个黑暗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她们扭秧歌,慢慢地忘记了自己的世界,融合在她们单纯洁净的世界里,心灵就归附了平静。
      几个老头集中在供销社的门口,从上面往下看,他们的头有点像是一些干瘪的葫芦,说话的声音很细韧,把语调拉的很长,远远传过来像是在哭似的。冬天的时候,他们就躲到一个背风有太阳的角落里,几个人挤在一起,天热就拿着小板凳,坐在大树下挥舞着蒲扇。更像几只衰老的随着阳光和温度的变化不断迁移的动物。
      村里有人家办红白喜事的时候还是比较热闹的。他们找出压在箱子底下的好衣服,穿在身上皱吧吧的。有的人鞋帮上还带着田地里的黄泥巴,兴冲冲地到办事情的人家去,如果你在街上看到一些衣着古板的人大步如飞地往一个地方去,你就会知道哪家的老人故去了,或者,谁家娶媳妇了。等到坐在了即将开始的宴席桌前,人们的神情开始非常的放松甚至有一些安详了。男人们抽着烟,女人们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淘气的孩子,让他们不要着急。他们谈论着田里的收成和天气,还有儿女的孝敬程度,他们的狗在桌子底下坐着,看着主人的表情,有的围着主人的脚绕来绕去。
      村委会的大喇叭总是把我从我自己的世界唤醒,到村里的世界去看一看。这样的时候我就会知道又有一些城里的剩余物品拿到村里来兜售了,或者是谁家的孩子不见了。我也会参与到村里的事物里面去,或喜悦着,或焦急着。
      就这样,村里的世界和我的世界互相融合着,我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养过属于自己的一只狗,大凡是村子里的人家,差不多都养一只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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