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隐姓埋名
风起的时候没有人知道风是谁。就像快乐来时,没有人知道快乐是谁。因此,你可以尽情想象快乐的样子,你可以说,快乐不戴钻戒,快乐不擦口红,快乐不穿裙子,快乐只有一头不曾染过的长发。总之,你可以把快乐想得尽量简洁一些,也可以把快乐想得尽量繁琐一些。但如果我说,快乐是一个矮男人下巴上的胡茬,你会信吗?快乐总是用他下巴上的胡茬,扎向那些不快乐的人——你会信吗?我甚至想说,快乐是一个人眼里想流也流不出的泪水,这也许是真的,但是我知道,肯定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会与我站在一起。
没关系,此刻只有我一个人。我坐在自己的位置,桌上放着一杯咖啡,椅子被我一再转动。我穿着羊绒西装,打着暗红色领带,头上喷了少量的摩丝,钱包里揣着少量的现钞和一张爱人的照片。我又转动了一下椅子,将脖子上吊着的围巾适当地松了松。我向窗外望了望。我接了一个电话。我和我的同事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我打开了电脑。
和往常一样,今天,我要擦掉皮鞋上的泥尘,我要和所有热爱生活的人一样,保持一种优雅的俗气。
好了,现在,某个网站已经被我打开。我首先要找寻自己的踪迹,然后再找寻你的踪迹。我要像哑吧一样,用自己的手指唱歌。我要用我的手指向你问好。我要用我的手指找寻你的手指,然后与你的手指勾在一起。许多许多的手指勾在一起,便结成了另一种网络网。
好了,现在,让我告诉你我是谁吧。
我是夜莺,来自安徒生的童话和卢森堡的日记。我是狼来自草原和羊群。我是勇士来自刺客列传。我是败军之将来自烟水赤壁。我是囚徒来自单人牢房。我是天马来自长河落日。我是花香来自罂粟。我是真理来自荒唐……总之,你可以将我任意放大或缩小,你可以将我任意辱骂或赞颂。而我永远是安全的,宁静的,因为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隐藏了身高、体重和性别,隐藏了职业、年龄和姓名。你可以叫我哥哥或姐姐,可以叫我弟弟或妹妹,甚至也可以叫我朋友或敌人。
我在网上隐姓埋名。岁月悄悄漫过了我的膝盖。
这些陌生的、怪异的名字,这些瓦砾包裹的珍珠,像豆荚里蹦出的天文,一次次跃入我的眼睛。我孤傲的眼睛原来只能容下自己,现在却能够容纳无数颗浪漫的萤火,包括萤火周围的黑夜,包括黑夜里乱舞的群魔,包括群魔尖利的指甲和狰狞的牙齿。
我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张张天真的脸,我要将时光的脸蒙在自己的脸上,我要舒展着丰富的动画表情,将人间的贴子贴在萤火的胸前。我的欣喜还远远没有结束。看啊,在春天的开端,我收到了一张印着范伟头像的压岁钱,收到了一张鲜红的嘴唇和一个天堂圣婴抽着香烟的问候。我在网上隐姓埋名却不劳而获。我的每一个衣袋都被零星的激情充满。
那个“死在沙发上”的人是我的兄弟吗?柳树尚未暴出新芽,你已经复活。我的祈祷还没有念完最后一个叹词,“爱上你的媚”就已经传递了新年的福音。
月边疏影。天吻娇颜。玉笛悠悠。枫荻秋声。不论是“燃烧的月光”,还是“雨后荷叶”,都在我隐居的地域出没不定,像早起的云雾和晚归的粉蝶。沧海一声笑。醉卧莲间有清香……这些虚拟的符号是谁的绸缎?谁的衣裳?环佩叮咚,长袖挥舞,直到云深不知处。
现在,我要在我的梅花驿站举行盛筵。我要用我诗意的酒杯,为每一缕迷路的炊烟洗尘。
我要咨询每一条河流的来历和流向。我要给每一只守夜的鸟送上烫金的请柬。
我要问同路的天使,——你们也是隐姓埋名的过客吗?从汉语词典中找出最美的花冠,戴在另一个自己头上,是为了挡住高贵或卑微的身世,还是为了挡住出嫁的日期,或是迎娶新娘的马车?是为了挡住户外的滚滚红尘,还是为了挡住内心的蠢蠢欲动?
好了,现在,我要在网上隐姓埋名。
我要用更多的色彩和声音,喂养自己的灵魂。 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呢,我就不觉得这样自有什么好,
开心最重要,摸着手心里的痛,我也觉得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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