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巫师简史》、《白鹿原》和《百年孤独》的开头说开
楚雄心按:我知道写这篇文章会挨很多人骂,但我为什么还要写出来,请耐心看完此文再骂吧。文章写的不好,但我相信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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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题所示,把《巫师简史》和《白鹿原》及《百年孤独》相提并论是要冒一定风险的。大家知道,《白鹿原》这部小说至少在中国已经是被读者(也包括官方,它得过中国官方最高文学奖茅盾文学奖)确认为经典作品了,老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则是诺奖作品,全世界赫赫有名、堪称最伟大的小说之一。而《巫师简史》呢,则是我们湖南一位不太知名的作家于怀岸刚出版不久的长篇小说。
大家都知道《百年孤独》是写拉丁美洲一个叫布恩地亚家族共七代人的百年历史,《白鹿原》是写“中国西北渭河平原半个世纪历史的雄奇史诗”(第一版封面勒口语),《巫师简史》则是写中国湘西一个偏辟山寨五十年的变迁。从题村上看这三部作品都是史诗性的宏大叙事。所以我身过的很多朋友都把这三部作品扯在一起,好像《百年孤独》是爷爷,《白鹿原》是儿子,《巫师简史》是孙子一样。有意思的是,这三位作家,从年龄构成上看,也正好是这个辈份。但年龄是一回事,写作则是另一回事。写作是个独立的活儿,一但陷入了这种巢臼,是作家相当郁闷的事儿了。当然,写历史,只是个取材问题,就像写爱情或者写仇恨的题材一样,普天之下同类的作品多如牛毛,题材从来就没有雷同或者撞车之说,这大约是所有的作家和大多数读者都明白的。
本人才疏学浅,本想全面对比一下这三部作品的,但不敢下笔,而《白鹿原》和《巫师简史》最被人诟病的都是有一个马尔克斯式的开头。那么我就选这个点谈谈我的阅读感受。
二
所谓的马尔克斯式的开头,就是《百年孤独》的开头。即:许多年以后,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站在行刑队前,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马孔多是个二十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去……
这是公认的经典性开头,诗意,残酷。从叙述角度来讲是站在未来看过去。它有两个关键词:行刑队、冰块。行刑队代表死亡、恐惧。冰块呢,是一个镜象。马尔克期把一个人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和对生命的留连,用回忆中的一块冰块串连起来,有种中国式的人生如梦的恍惚感。但接着老马笔锋一转,就以抒情的笔调去描写小镇马孔多的诞生和布恩地亚家族的迁徒史,为人物出场作起了铺垫。
再看《白鹿原》的开头:“ 白嘉轩后来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 娶头房媳妇时他刚刚过十六岁生日……”
这个开非常直接,一下子就定位了主人公白嘉轩的一生。它也有两个关键词:豪壮和女人。不得不说,笔者认为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开头,跟《百年孤独》一样,他采用的是“后来”回忆似的,也就是站在未来看过去式的叙述角度。更糟糕的是,这个开头的文学性不强,缺少诗意,而且格调也不高,更像一部艳情小说或地摊文学的开头。接着陈忠实果然就津津乐道地讲叙起白嘉轩怎么拥有七个女人的故事了。有论家认为这个开头是一个败笔,“理由是和白鹿两家争斗的中心情节线游离,和结尾处鹿子霖疯癫、死亡也毫不搭界” ,笔者认为不无道理。关键是,这个开头没有大情怀,这点留到后面分析。
现在再看《巫师简史》的开头:“巫师赵天国十四岁那年,从父亲手中接过法器——一块透迹斑斑的羊胫骨时,就从一盆清水里看到了他一生的结局。”
笔者一直很困惑,这个开头怎么会被人反复提及是一个老马式的开头呢?首选从叙述角度来讲,它不是倒叙的站在未来看过去的角度。它是一个非常平实的现在进行时的叙述角度。它也有两个关键词:法器和清水。毫无疑问,法器和清水代表的是巫师的神性,这跟巫师的身份相当吻合。但在这里,这两个关键词并不重要,最要的是后一句:“看到了他一生的结局”。固然,这个开头缺了点马尔克式似的诗意。但它却是海德格尔的一个哲学命题:向死而生。何谓向死而生?海德格尔认为,由于面对死亡而珍惜自己的生命,进而活出自己的价值,这时的人才是“本真的”存在者。试想一试,一个人在十四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三十六岁时会死,而且会以何种方式去死,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所以笔者认为这个开头虽然平实,缺了点诗意,但却很震撼。而且,《巫师简史》的主人公赵天国恰恰就是这样一个海德格尔式的“向生而死”者。他一生确实活出了自己的价值,而且为了别人的生存献出了生命。贯穿整部《巫师简史》的都是赵天国这种“向死而生”的悲壮。
还有,《巫师简史》的这个开头,其实是照映了结尾,开头一句交待了巫师赵天国从清水里看到他一生的结局,即,他三十六岁时会被一群穿草绿色军装的人枪毙,虽然三十六岁时他没有死,后来他却是在六十四岁时真的就是这样的结局。而且场景完全吻合。在这里,小说的开头即是结尾,或可以说小说的结尾即是开头,它的叙述从结尾回到了开头,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型结构。所以,笔者认为,从叙述角度和叙述技巧上讲,《巫师简史》的开头是非常漂亮的,会不会成为经典,本人不敢妄加揣测!
三
前面是从技术和技巧上分析三部作品的开头的,但我们知道,考量一部文学作品的成败或者其价值,技术和技巧只是一个方面,既不是惟一的方面,更不是重要的方面,更重要的是小说的内涵和思想。说白了,就是看作家的情怀。作家有什么情怀,作品才会有什么样的内涵深度和思想高度。
《百年孤独》是公球公认的经典巨著,是写拉丁美洲百年历史进程,通过作品描写被排斥于现代文明之外的拉丁美洲人民的孤独和痛苦,是对殖民者的愤懑和抗议,同时也是对拉丁美洲人民倔强的生命力的讴歌。即使是审视和批判拉美人民的生存和精神状态,作者的情怀是悲悯的。所以它很快就在拉丁美洲引起反响,继尔被全世界读者接受。
但《白鹿原》却不一样。写到这里,我是准备挨《白》粉砖板的。说实在话,我不喜欢《白鹿原》这本书,更不喜欢《白鹿原》这个开头。恕我直言,这个开头太黄,太色,暴露了中国男人的性取向——占有女人愈多愈自豪,而且极不尊重生命。前面说过,开头的第一句话:白嘉轩后来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然后陈忠实便津津乐道地讲述白嘉轩怎么拥有这七个女人的。可是,他的前六个女人全部都是死于非命,但作者叙述白嘉轩与前六个女人时只是大肆宣染床第之事,甚至写了白嘉轩强奸(婚内强奸也是强奸)第五个女人卫木匠的三女儿。在这里我们既看不到那时的中国乡绅的对生命的怜惜之情,也看不到作者陈忠实对生命的尊重和悲悯。看到的是白嘉轩只是在乎发泄自己的性欲和迫不及待想要传宗接代的焦虑。我就很奇怪,后来这个在白鹿原上主事公义、以德服人,也是中国乡绅阶级的代表人物的白嘉轩,就这么一个德性,他是怎么从情欲和卑劣的品性中挣扎出来的?作者陈忠实没有交待,所以我觉得这个人物性格其实是断裂,没有竖起来。
除了开头,其实整部《白鹿原》里都看不到对生命的尊重。写战争时,陈忠实形容那场面就像割麦子一样,一茬一茬地倒下,倒也罢了。书里最精彩的桥段是鹿三杀媳,杀田小娥公公鹿三杀得理直气壮,知道杀人真相的白嘉轩不动声色倒也罢了,竟然后来还搞出一出村民们集资修塔镇鬼的把戏。田小娥之死,除了她老公土匪黑娃气愤了一时,差点杀了白嘉轩,与她有过性关系的鹿子霖、白孝文等等都无动于衷,就像死了一条狗一样。不错,田小娥是个淫荡的女子,这样她不仅在当时的白鹿原人的心中罪该万死,在作者陈忠实那里也是死有余辜。这让我想起了近期闹得沸沸洋洋的社会事件——雷洋之死,似乎只要雷洋嫖娼了,他怎么死的,该不刻死都不重要了。拜托。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除非他严重威胁到你的生命时实施正当防卫,或者经过法律程度审判执行。这是现代文明的共识。
当然我们也不能完全责怪作者,每本书的产生都会受到时代的局限,作者也一样。《白鹿原》产生于南巡讲话之后的一九九三年,那时受新历史主义的影响,产生了大批的历史小说, 这些小说一部比一部写的残酷,写得苦难深重,但那时受各种思想条件限制。很难找到几部真正能尊重生命的作品。现在大浪淘沙后,留下来的没有几部了。还有。笔者还记得当年轰轰烈烈的文坛事件“陕军东征”,也读过其中三部《废都》《白鹿原》《八里情仇》,哪一部不是拿性描写作佐饵,不黄不色?
当然《白鹿原》能留下来,并且能成为经典,是有它的长处的。既然它已经是经典了,长处就不用说了。我说的以上的缺陷,并不是否定这本书,否则陈忠实的创作,只是替它有点小小的遗憾而已。
现在再说《巫师简史》。我毫不掩饰我喜欢《巫师简史》这本书恰恰就在于它对生命的尊重。小说里作为巫师和族长的主人公赵天国,不仅是一个通灵的人,而且具有神性。赵天国自己一不杀生,二不害人,他的一生只做一件事,保全族人们的性命。具体表现在他几十年里从不让猫庄的一个族人被拉夫抓丁,他的办法非常简单,就是用钱买丁或者贿赂官员。《巫事简史》跟《白鹿原》有一个相似的情节,猫庄的赵长梅因为淫乱(实则是被强奸)应受到族法沉潭处置,但作为族长的赵天国却是想方没法地为她开脱。赵长梅自杀后,他也是从族银里拿出钱给他置办棺材和寿衣,并亲自给他送葬,垒坟。直到晚上,赵天国还因为长梅之死内疚得久久不能入睡。这不仅体现了赵天国的神性,其实传达出来的也是作者于怀岸对生命的尊重和悲悯之情。所以《巫师简史》这本书在他的开头就定了神性的基调,它确实是部令人祟敬之书。
最后要说的是,这篇文章其实早在四月底就想写了,因为忙没有动笔,五月初再次想动笔时,恰逢陈忠实先生去世,媒体和微信圈里铺天盖地都是悼念他的文章,这个时候写出我对《白鹿原》的真实感受似乎很不厚道,也是对陈忠实先生的不敬,所以压住了动笔的念头。促使我真正动笔是五月以来连续发生多起重大社会事件,魏则西之死,陈仲伟之死直至近日的雷[洋之死,我由衷地感觉到中国人对生命漠视到了何种程度?!几千年没有丝毫改变。试想一下,稍稍知道尊重生命,百度这样的大公司会以广告费多寡排莆田系医院吗?知道尊重生命,会有蒲田系医疗帝国吗?更不要说会有陈仲伟和雷洋之死了!在中国,尊重生命的启蒙依然任重道远,这也是我非常推祟《巫师简史》的原因。不过,这几天我很欣喜地看到雷洋事件的全民追问,大家都不在关心雷洋到底嫖没嫖过娼,而是追问他到底该不刻死,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不仅是对法制的渴求,对正义的呼唤,也是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
2016-5-17晚初稿 移动到文学版 《白鹿原》的写作大约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正是中国社会改革开放转型的时代,那时候很多这种带有色情描写的书很畅销,与当时各地由沿海到内地色情业(歌厅、发廊、洗头房遍地开花)的火爆崛起相映照,
不少作家出于商业利益考虑,在作品中增加了色情描写,这些性爱描写有些与作品主题及思想毫无联系,并不是情节的需要,也不是自然的,纯粹就是为了吸引人们的眼球,获取销量,
同时期的还有贾平凹的《废都》等一些小说,如果说80年代刚开始一些言情小说涉及的性描写是对禁区的突破和对人性复归的呼唤,那么90年代则是走入误区,有些性描写相当露骨,相当赤裸裸,纯粹是欲望的舞蹈与狂欢,
《白鹿原》整体格局架构还是不错,是一个好长篇的布局,但可能急于求成,打磨不够,导致很多地方不够细腻。这样的宏大长篇没有近10年的工夫,根本不可能写好,作者仅用4年,质量可想而知了。 尽管评价白鹿原。我都不会看那部小说或它的电影或电视剧。太土了。太落后 于时代了。跟我们的现在的现代生活没有一丁点关系。
不爱看农民片。因为内心觉得从自己格格不入。当然我这种想法要得罪许多农村出身的兄弟。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因为确定一个事实。总体比较。农村文化水平略低于城市。哪怕是个小县城。 引用第3楼苏沃洛夫于2016-05-24 14:39发表的 :
尽管评价白鹿原。我都不会看那部小说或它的电影或电视剧。太土了。太落后 于时代了。跟我们的现在的现代生活没有一丁点关系。
不爱看农民片。因为内心觉得从自己格格不入。当然我这种想法要得罪许多农村出身的兄弟。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因为确定一个事实。总体比较。农村文化水平略低于城市。哪怕是个小县城。
非常正常,仅仅就是阅读的话,当然可以遵从自己的喜欢好,就像我不喜欢工人题材的小说一样。文学作吕描写什么对象和跟这个对象的有不有文化是两回事。但不得不承认,中国文学好一些作品,几乎全部是乡土题材的,譬如沈从文的《边城》,余华的《活着》等等。 引用第2楼oliven于2016-05-24 09:09发表的 :
《白鹿原》的写作大约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正是中国社会改革开放转型的时代,那时候很多这种带有色情描写的书很畅销,与当时各地由沿海到内地色情业(歌厅、发廊、洗头房遍地开花)的火爆崛起相映照,
不少作家出于商业利益考虑,在作品中增加了色情描写,这些性爱描写有些与作品主题及思想毫无联系,并不是情节的需要,也不是自然的,纯粹就是为了吸引人们的眼球,获取销量,
同时期的还有贾平凹的《废都》等一些小说,如果说80年代刚开始一些言情小说涉及的性描写是对禁区的突破和对人性复归的呼唤,那么90年代则是走入误区,有些性描写相当露骨,相当赤裸裸,纯粹是欲望的舞蹈与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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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老兄讲的很对,一部作品跟它产生的时代大环境有关。但我认为好作品应该是第一尊重生命,第二应该老少皆宜读(能读懂是另外一回事),九十年代到二十世纪初那一段时间,很多作家自己出版的书,从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或女儿读,因为太黄,这是完全产负责的表现,失去了一个知识分子的良知。《巫师简史》我为什么那么推祟,就是这部书完全没有性描写,非常干净,其实这也是作家的自信,不需要加那些佐料,坚信自己的收也能销量和影响。 是转帖吧? 是转来的帖子,供大家争鸣! 不看不知道 谢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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