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2-27 15:12:12

宝黛是否成婚?

近读红楼,有一疑惑,诚恳请求同样热爱红楼的书友解惑,先行谢过!

疑惑:宝黛是否成婚?
传统红学家始终只以《葬花吟》来解释黛玉一生,认为黛玉始终没有嫁给宝玉而只是订婚。

但,有大量证据黛玉对应的香菱实际身份和其所提《五美吟》中女子皆为妃子或妾的身份,乃至黛玉本身潇湘妃子称号其实显示黛玉身份应该是已嫁并身份不是正室而是“侧妃”。若说宝黛未成婚,这些证词又如何解读呢?

再说,传统订婚说还有一个致命地方,无论是否订婚,都是黛玉订婚在前,宝钗订婚在后,这在古代礼法将形成很诡异局面,就是黛玉为大,宝钗为小,哪怕黛玉先于宝钗去世,但是一旦订婚,在礼法上,黛玉就属于贾宝玉媳妇,高鹗那种掉包计自然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大家可以参看尤二姐给张华订婚后,哪怕是贾琏依势将尤二姐圆房,官府判决都是张华有权接回尤二姐,这就是当时规矩,而且中国古代就是大媳妇没有过门去世,也是要追认她是大媳妇,在牌位上也是在前的,这是老礼。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传统解释是黛玉先死,宝钗后嫁。
可按这样处理,就是在宝玉那句“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按排序就是钗、玉、花、麝,其中根本都无晴雯而排入了麝月,说明排序是极有讲究的,并非泛泛之笔,这里是罗列出宝玉一生到悟道时最重要的四个女子,钗在玉前,我们强烈感到困惑。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2-27 15:13:14

行健:此帖理智判断还真没有用,最需要的是内证,就是证明宝黛未在名分上成婚证据,因为楼主举得这个太厉害了,按这个意境解释,简直可没法翻案了。
这个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甲戌侧批:黛玉、晴雯一干人。】 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甲戌眉批:一段妻妾迎新送死,倏恩倏爱,倏痛倏悲,缠绵不了。】
       妻妾迎新送死,倏恩倏爱,倏痛倏悲 按红楼梦对称结构

这句批语形成一个事实, 妻——迎新——倏恩倏爱 妾——送死——倏痛倏悲。各有所指
   而妻自然是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的宝钗 ,那么妾呢?是谁?我们不能忽视脂砚斋看过80回后,他这一段妻妾迎新送死,倏恩倏爱,倏痛倏悲,缠绵不了。 这里不是乱批的

至于楼主所谓的“黛玉订婚在前,宝钗订婚在后”好像未必能成立,按红学界有个观点,
须考虑元春是否在三月香巢始垒成动用权威下旨意定宝钗为妻呢,可老太太能答应吗?怎么能拆散黛玉和宝玉呢?所以相应会怎么办呢?她必然也要相应动用自己权威哪怕是黛玉为小。因为《葬花吟》“三月香巢始垒成”意境明显,订婚,结婚都可能,并且最少也该是订婚,可订婚这里就无法解释很多奇怪的地方,所以要楼主要大家罗列没有成婚理由也好像有她道理。说实话,黛玉这时候不答应老太太,那就永远与宝玉无缘,黛玉虽然委屈,但是按情理,黛玉可能会拒绝老太太吗?黛玉一身最怕的是啥?就是和宝玉天人永隔,虽然从《葬花吟》后文看,宝玉跑了,一去不回,如果是成了婚却丈夫到自己死还不归,顶着个妾的名分,难道不比没成婚更悲惨吗?这根本不是格林童话,宝玉按《葬花吟》“就此就没回来过,但是“三月香巢始垒成”这一幕终究是事实,这是名分大事,这个没法回避。

就是所有曹雪芹文中或者脂批中证明宝黛没有名分上的夫妾关系证据,我们不能忘记潇湘妃子典故是娥皇,女英共嫁一夫,曹雪芹用这个典故,肯定要说明啥,娥皇哪个?女英哪个?关键就在此

既然 楼主有规矩是“书友可将80回前所有宝玉和黛玉成婚或没有成婚的确凿证据举出”,我就举潇湘妃子典故是娥皇,女英共嫁一夫,够了吧,先捞现钱,然后翻书去,没成婚例子,不过好像真不太好找啊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2-27 15:16:10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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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2-27 17:24:01

春纤:

宋 张孝祥 《满江红·思归寄柳州》词:“倩春纤,缕鱠捣香虀,新篘熟。” 元 李子昌 《梁州令》套曲:“暗数归期将这春纤掐,动离情征雁呀呀。” 清 洪昇 《长生殿·窥浴》:“春纤十箇擂搥,玉体浑身糙漆。”

第二十九回

享福人福深还祷福 痴情女情重愈斟情中“少时,贾母等出来。贾母坐一乘八人大轿,李氏、凤姐儿、薛姨妈每人一乘四人轿,宝钗、黛玉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然后贾母的丫头鸳鸯、鹦鹉、琥珀、珍珠,林黛玉的丫头紫鹃、雪雁、春纤,宝钗的丫头莺儿、文杏,迎春的丫头司棋、绣桔,探春的丫头侍书、翠墨,惜春的丫头入画、彩屏,薛姨妈的丫头同喜、同贵,外带着香菱,香菱的丫头臻儿,李氏的丫头素云、碧月,凤姐儿的丫头平儿、丰儿、小红,并王夫人两个丫头也要跟了凤姐儿去的金钏、彩云,奶子抱着大姐儿带着巧姐儿另在一车,还有两个丫头,一共又连上各房的老嬷嬷奶娘并跟出门的家人媳妇子,乌压压的占了一街的车。”

第三十四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
晴雯听了,只得拿了帕子往潇湘馆来。只见春纤正在栏杆上晾手帕子,见他进来,忙摆手儿,说:“睡下了。”晴雯走进来,满屋黑魆。并未点灯。黛玉已睡在床上。问是谁。晴雯忙答道:“晴雯。”黛玉道:“做什么?”晴雯道:“二爷送手帕子来给姑娘。”黛玉听了,心中发闷:“做什么送手帕子来给我?”因问:“这帕子是谁送他的?必是上好的,叫他留着送别人罢,我这会子不用这个。”晴雯笑道:“不是新的,就是家常旧的。”林黛玉听见,越发闷住,着实细心搜求,思忖一时,方大悟过来,连忙说:“放下,去罢。”晴雯听了,只得放下,抽身回去,一路盘算,不解何意。

雪雁:
我国的婚礼仪式,根源于先秦以来在《仪礼·士昏礼》、《礼记·昏义》中制定下来的“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在这“六礼”中,“下达纳采,用雁”,“宾执雁,请问名;主人许,宾入授”,“纳吉用雁”,“纳征玄纁、束帛、俪皮”,“请期用雁。主人辞,宾许,告期”,亲迎时“宾执雁从”。从以上《仪礼·士昏礼》的记载中,我们看到:六礼中除纳征外,皆用雁。雁成为古代婚礼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

《说文解字》中对“雁”字有这样的解释:“雁,知时鸟,大夫以为挚,婚礼用之,故从人、从佳”。意思是说,雁是季节性迁徙鸟类,官宦人家把它奉为上品,婚礼时用它待客,因此雁字由“人”和“佳”两部分组成。《艺文类聚》九十一引郑众《婚礼谒文赞》云:雁候阴阳,待时乃举,冬南夏北,贵有其所。”《古今诗话》云:“北方白雁,秋深乃来,来则霜降,谓之霜信。”《白虎通·嫁娶篇》载:“用雁者,取其随时南北”。从以上记载可以看出,婚礼中用“雁”有两层含义,一是“不失时”。雁为候鸟,秋南飞而春北返,顺应自然节律,男女的婚姻结合也是顺应自然生理的,要不失时。儒家思想指出不违民时,统治者施仁政必须满足广大人民最基本的需要,婚姻不仅能满足人生理上的需要,同样可以生息繁衍,增加人口,古礼强调按时纳娶,意在解除男女“怨”“旷”之虞,以不夺民时。另一方面,开始区别男女在婚姻中的不同角色、地位。《通典》五十八记:“雁则随阳。”贾公彦亦曰:“顺阴阳往来者,雁,木落南翔,冰泮北徂。夫为阳,妇为阴,今用雁者,亦取妇人从夫之义。”因雁是逐阳而行,以之为聘妇之礼,对女性的要求十分明确,那就是一切从夫。

《白虎通·嫁娶篇》载:“取飞成行,止成列也,明嫁娶之礼,长幼有序,不逾越也。又婚礼贽不用死难,故用雁也。” 《七修类稿·义雁》也记到:“雁;诸书上言知时鸟也。行有先后,故以之执贽,以之纳采。”在雁群之中,成对者往往共享甘苦,坚贞不渝,若有一方遇难,另一方必舍命保护。故以“雁”表示男女双方信守不逾的象征。封建伦理道德强调忠信,夫妻双方应该互相忠诚,不失其节。嫁娶要长幼有序,不相逾越。雁不失其节,行止有序,转徙飞行,率以老而壮者在前引导,幼而弱者尾随其后,从不逾越,这正符合儒家礼法的“长幼有序”。这个原则用于嫁娶,长幼循序而行,非万不得以不使叔季跨越伯仲而成婚。这种行止有序的行为,除雁以外,没有其它候鸟如此,所以雁为五礼之贽。古代无论民间还是王公贵族,均采其意。如《五礼通考》引《礼志》叙述皇上纳后之礼说:“其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皆用白雁白羊各一头,郑卫所谓五雁之礼也。”

茜雪虽然不是被逐,是宝玉亏待过的唯一的一个丫头,红玉是被排挤出去的。偏偏是她们俩在患难中安慰他,帮助他,这种美人恩实在难以消受,使人酸甜苦辣百感交集,满不是味。这一章的命意好到极点。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2-28 09:4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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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绣鸳鸯梦兆绛云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这里宝钗只刚做了两三个花瓣,忽见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薛宝钗听了这话,不觉怔了。蒙侧:请问:此“怔了”是呓语之故,还是呓语之意不妥之故?猜猜。

那宝玉一心裁夺盘算,痴痴的回至怡红院中,正值林黛玉和袭人坐着说话儿呢。宝玉一进来,就和袭人长叹,说道:“我昨晚上的话竟说错了,怪道老爷说我是‘管窥蠡测’。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蒙侧:这样悟了,才是真悟。袭人昨夜不过是些顽话,已经忘了,不想宝玉今又提起来,便笑道:“你可真真有些疯了。”宝玉默默不对,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只是每每暗伤“不知将来葬我洒泪者为谁?”此皆宝玉心中所怀,也不可十分妄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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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时宝钗小惠全大体
凤姐儿笑道:“我也虑到这里,倒也够了: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钱,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来。二姑娘是大老爷那边的,也不算。剩下三四个,满破着每人花上一万银子。环哥娶亲有限,花上三千两银子,不拘那里省一抿子也就够了。老太太事出来,一应都是全了的,不过零星杂项,便费也满破三五千两。如今再俭省些,陆续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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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慧紫鹃情辞试忙玉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紫鹃道:“在这里吃惯了,明年家去,那里有这闲钱吃这个。”宝玉听了,吃了一惊,忙问:“谁?往那个家去?”己夹:这句不成话,细读细嚼,方有无限神情滋味。紫鹃道:“你妹妹回苏州家去。”
紫鹃忙上来捶背,黛玉伏枕喘息半晌,推紫鹃道:“你不用捶,你竟拿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紫鹃哭道:“我并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句顽话,他就认真了。”袭人道:“你还不知道他,那傻子每每顽话认了真。”黛玉道:“你说了什么话,趁早儿去解说,他只怕就醒过来了。”

紫鹃笑道:“果真的你不依?只怕是口里的话。你如今也大了,连亲也定下了,过二三年再娶了亲,你眼里还有谁了?”宝玉听了,又惊问:“谁定了亲?定了谁?”紫鹃笑道:“年里我听见老太太说,要定下琴姑娘呢。不然那么疼他?”宝玉笑道:“人人只说我傻,你比我更傻。不过是句顽话,他已经许给梅翰林家了。果然定下了他,我还是这个形景了?先是我发誓赌咒砸这劳什子,你都没劝过,说我疯的?刚刚的这几日才好了,你又来怄我。”一面说,一面咬牙切齿的,又说道:“我只愿这会子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来你们瞧见了,然后连皮带骨一概都化成一股灰,──灰还有形迹,不如再化一股烟,──烟还可凝聚,人还看见,须得一阵大乱风吹的四面八方都登时散了,这才好!”

宝玉笑道:“原来是你愁这个,所以你是傻子。从此后再别愁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趸话: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如何?”

紫鹃停了半晌,自言自语的说道:“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这里就算好人家,别的都容易,最难得的是从小儿一处长大,脾气情性都彼此知道的了。”黛玉啐道:“你这几天还不乏,趁这会子不歇一歇,还嚼什么蛆。”紫鹃笑道:“倒不是白嚼蛆,我倒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替你愁了这几年了,无父母无兄弟,谁是知疼着热的人?趁早儿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节,作定了大事要紧。俗语说‘老健春寒秋后热’,倘或老太太一时有个好歹,那时虽也完事,只怕耽误了时光,还不得趁心如意呢。公子王孙虽多,那一个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要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夜五夕,也丢在脖子后头了,甚至于为妾为丫头反目成仇的。若娘家有人有势的还好些,若是姑娘这样的人,有老太太一日还好一日,若没了老太太,也只是凭人去欺负了。所以说,拿主意要紧。姑娘是个明白人,岂不闻俗语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黛玉听了,便说道:“这丫头今儿不疯了?怎么去了几日,忽然变了一个人。我明儿必回老太太退回去,我不敢要你了。”紫鹃笑道:“我说的是好话,不过叫你心里留神,并没叫你去为非作歹,何苦回老太太,叫我吃了亏,又有何好处?”说着,竟自睡了。黛玉听了这话,口内虽如此说,心内未尝不伤感,待他睡了,便直泣了一夜,至天明方打了一个盹儿。

薛姨妈道:“我的儿,你们女孩家那里知道,自古道:‘千里姻缘一线牵’。管姻缘的有一位月下老人,预先注定,暗里只用一根红丝把这两个人的脚绊住,凭你两家隔着海,隔着国,有世仇的,也终久有机会作了夫妇。这一件事都是出人意料之外,凭父母本人都愿意了,或是年年在一处的,以为是定了的亲事,若月下老人不用红线拴的,再不能到一处。比如你姐妹两个的婚姻,此刻也不知在眼前,也不知在山南海北呢。”

又向宝钗道:“连邢女儿我还怕你哥哥糟踏了他,所以给你兄弟说了。别说这孩子,我也断不肯给他。前儿老太太因要把你妹妹说给宝玉,偏生又有了人家,不然倒是一门好亲。前儿我说定了邢女儿,老太太还取笑说:‘我原要说他的人,谁知他的人没到手,倒被他说了我们的一个去了。’虽是顽话,细想来倒有些意思。我想宝琴虽有了人家,我虽没人可给,难道一句话也不说。我想着,你宝兄弟老太太那样疼他,他又生的那样,若要外头说去,断不中意。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与他,岂不四角俱全?”林黛玉先还怔怔的,听后来见说到自己身上,便啐了宝钗一口,红了脸,拉着宝钗笑道:“我只打你!你为什么招出姨妈这些老没正经的话来?”宝钗笑道:“这可奇了!妈说你,为什么打我?”紫鹃忙也跑来笑道:“姨太太既有这主意,为什么不和太太说去?”薛姨妈哈哈笑道:“你这孩子,急什么,想必催着你姑娘出了阁,你也要早些寻一个小女婿去了。”紫鹃听了,也红了脸,笑道:“姨太太真个倚老卖老的起来。”说着,便转身去了。黛玉先骂:“又与你这蹄子什么相干?”后来见了这样,也笑起来说:“阿弥陀佛!该,该,该!也臊了一鼻子灰去了!”薛姨妈母女及屋内婆子丫鬟都笑起来。婆子们因也笑道:“姨太太虽是顽话,却倒也不差呢。到闲了时和老太太一商议,姨太太竟做媒保成这门亲事是千妥万妥的。”薛姨妈道:“我一出这主意,老太太必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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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杏子阴假凤泣虚凰 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芳官笑道:“你说他祭的是谁?祭的是死了的菂官。”宝玉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芳官笑道:“那里是友谊?他竟是疯傻的想头,说他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他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他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他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因又忙拉芳官嘱道:“既如此说,我也有一句话嘱咐他,我若亲对面与他讲未免不便,须得你告诉他。”芳管问何事。宝玉道:“以后断不可烧纸钱。这纸钱原是后人异端,不是孔子的遗训。以后逢时按节,只备一个炉,到日随便焚香,一心诚虔,就可感格了。愚人原不知,无论神佛死人,必要分出等例,各式各例的。殊不知只一‘诚心’二字为主。即值仓皇流离之日,虽连香亦无,随便有土有草,只以洁净,便可为祭,不独死者享祭,便是神鬼也来享的。你瞧瞧我那案上,只设一炉,不论日期,时常焚香。他们皆不知原故,我心里却各有所因。随便有清茶便供一钟茶,有新水就供一盏水,或有鲜花,或有鲜果,甚至荤羹腥菜,只要心诚意洁,便是佛也都可来享,所以说,只在敬不在虚名。以后快命他不可再烧纸。”


黛玉又道:“我好了,今日要出去逛逛。你回去说与姐姐,不用过来问候妈了,也不敢劳他来瞧我,梳了头同妈都往你那里去,连饭也端了那里去吃,大家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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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黛玉和宝玉二人站在花下,遥遥知意。黛玉便说道:“你家三丫头倒是个乖人。虽然叫他管些事,倒也一步儿不肯多走。差不多的人就早作起威福来了。”宝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着时,他干了好几件事。这园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蠲了几件事,单拿我和凤姐姐作筏子禁别人。最是心里有算计的人,岂只乖而已。”黛玉道:“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黛玉听了,转身就往厅上寻宝钗说笑去了。

宝玉正欲走时,只见袭人走来,手内捧着一个小连环洋漆茶盘,里面可式放着两钟新茶,因问:“他往那去了?我见你两个半日没吃茶,巴巴的倒了两钟来,他又走了。”宝玉道:“那不是他,你给他送去。”说着自拿了一钟。袭人便送了那钟去,偏和宝钗在一处,只得一钟茶,便说:“那位渴了那位先接了,我再倒去。”宝钗笑道:“我却不渴,只要一口漱一漱就够了。”说着先拿起来喝了一口,剩下半杯递在黛玉手内。袭人笑说:“我再倒去。”黛玉笑道:“你知道我这病,大夫不许我多吃茶,这半钟尽够了,难为你想的到。”说毕,饮干,将杯放下。袭人又来接宝玉的。宝玉因问:“这半日没见芳官,他在那里呢?”袭人四顾一瞧说:“才在这里几个人斗草的,这会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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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宝钗便笑道:“我先抓,不知抓出个什么来。”说着,将筒摇了一摇,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下面又有镌的小字一句唐诗,道是:

  任是无情也动人。

  又注着:“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道一则以侑酒。”众人看了,都笑说:“巧的很,你也原配牡丹花。”说着,大家共贺了一杯。宝钗吃过,便笑说:“芳官唱一支我们听罢。”芳官道:“既这样,大家吃门杯好听的。”于是大家吃酒。芳官便唱:“寿筵开处风光好……”众人都道:“快打回去。这会子很不用你来上寿,拣你极好的唱来。”芳官只得细细的唱了一支《赏花时》: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您看那风起玉尘沙。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

  即天涯。您再休要剑斩黄龙一线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您与俺眼向云霞。洞宾呵,您

  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

  才罢。宝玉却只管拿着那签,口内颠来倒去念“任是无情也动人”,听了这曲子,眼看着芳官不语。
香菱便掣了一根并蒂花,题着“联春绕瑞”,那面写着一句诗,道是:

  连理枝头花正开。

  注云:“共贺掣者三杯,大家陪饮一杯。”香菱便又掷了个六点,该黛玉掣。黛玉默默的想道:“不知还有什么好的被我掣着方好。”一面伸手取了一根,只见上面画着一枝芙蓉,题着“风露清愁”四字,那面一句旧诗,道是:

  莫怨东风当自嗟。

  注云:“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众人笑说:“这个好极。除了他,别人不配作芙蓉。”黛玉也自笑了。于是饮了酒,便掷了个二十点,该着袭人。袭人便伸手取了一支出来,却是一枝桃花,题着“武陵别景”四字,那一面旧诗写着道是:

  桃红又是一年春。

  注云:“杏花陪一盏,坐中同庚者陪一盏,同辰者陪一盏,同姓者陪一盏。”众人笑道:“这一回热闹有趣。”大家算来,香菱、晴雯、宝钗三人皆与他同庚,黛玉与他同辰,只无同姓者。芳官忙道:“我也姓花,我也陪他一钟。”于是大家斟了酒,黛玉因向探春笑道:“命中该着招贵婿的,你是杏花,快喝了,我们好喝。”探春笑道:“这是个什么,大嫂子顺手给他一下子。”李纨笑道:“人家不得贵婿反挨打,我也不忍的。”说的众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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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幽淑女悲题五美吟 浪荡子情遗九龙珮
宝玉笑道:“妹妹脸上现有哭泣之状,如何还哄我呢。只是我想妹妹素日本来多病,凡事当各自宽解,不可过作无益之悲。若作践坏了身子,将来使我……”说到这里,觉得以下的话有些难说,连忙咽住。只因他虽说和黛玉自小一处长大,情投意合,又愿同生死,却只是心中领会,从来未曾当面说出。况兼黛玉心重,每每因说话造次,得罪了她,致彼哭泣。今日原为的是来劝解黛玉,不想把话来说造次了,接不下去,心中一急,又怕黛玉恼他。又想一想自己的心实在是为好,因而转急为悲,早已滚下泪来。黛玉起先原恼宝玉说话不论轻重,如今见此光景,心有所感,本来素昔爱哭,此时亦不免无言对泣。
黛玉一面让宝钗坐,一面笑说道:“我曾见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终身遭际,令人可喜、可羡、可悲、可叹者甚多。今日饭后无事,因择出数人,胡乱凑几首诗,以寄感慨,可巧探丫头来会我瞧凤姐姐去,我因身上懒懒的,没同她去,适才做了五首,一时困倦起来,撂在那里,不想二爷来了,就瞧见了,其实给他看也倒没有什么,但只我嫌他是不是的写了给人看去。”宝玉忙道:“我多早晚给人看来呢?昨日那把扇子,原是我爱那几首白海棠的诗,所以我自己用小楷写了,不过为的是拿在手中看着便易。我岂不知闺阁中诗词字迹是轻易往外传诵不得的?自从你说了,我总没拿出园子去。”宝钗道:“林妹妹这虑得也是。你既写在扇子上,偶然忘记了,拿在书房里去,被相公们看见了,岂有不问是谁做的呢。倘或传扬开了,反为不美。自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主,女工还是第二件。其余诗词之类,不过是闺中游戏,原可以会,可以不会。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因又笑向黛玉道:“拿出来给我看看无妨,只不叫宝兄弟拿出去就是了。”黛玉笑道:“既如此说,连你也可以不必看了。”又指着宝玉笑道:“他早已抢了去了。” 宝玉听了,方自怀内取出,凑至宝钗身旁,一同细看。只见写道:

  西 施

  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

  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

  虞 姬

  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

  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

  明 妃

  绝艳惊人出汉宫,红颜命薄古今同。

  君王纵使轻颜色,予夺权何畀画工?

  绿 珠

  瓦砾明珠一例拋,何曾石尉重娇娆!

  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

  红 拂

  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巨眼识穷途。

  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

  宝玉看了,赞不绝口,又说道:“妹妹这诗,恰好只做了五首,何不就命名曰《五美吟》。”于是不容分说,便提笔写在后面。戚:《五美吟》与后《十独吟》对照。宝钗亦说道:“做诗不论何题,只要善翻古人之意。若要随人脚踪走去,纵使字句精工,已落第二义,究竟算不得好诗。即如前人所咏昭君之诗甚多,有悲挽昭君的,有怨恨延寿的,又有讥汉帝不能使画工图貌贤臣而画美人的,纷纷不一。后来王荆公复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永叔有‘耳目所见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二诗俱能各出己见,不袭前人。今日林妹妹这五首诗,亦可谓命意新奇,别开生面了。”


另外有两个姑娘,真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一个是咱们姑太太的女儿,姓林,小名儿叫什么黛玉,面庞身段和三姨不差什么,一肚子文章,只是一身多病,这样的天,还穿夹的,出来风儿一吹就倒了。我们这起没王法的嘴都悄悄的叫他‘多病西施’。还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儿,姓薛,叫什么宝钗,竟是雪堆出来的。每常出门或上车。或一时院子里瞥见一眼,我们鬼使神差,见了他两个,不敢出气儿。”尤二姐笑道:“你们大家规矩,虽然你们小孩子进的去,然遇见小姐们,原该远远藏开。”兴儿摇手道:“不是,不是。那正经大礼,自然远远的藏开,自不必说。就藏开了,自己不敢出气,是生怕这气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气暖了,吹化了姓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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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情小妹耻情归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门
兴儿笑道:“若论模样儿行事为人,倒是一对好的。只是他已有了,只未露形。将来准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则都还小,故尚未及此。再过三二年,老太太便一开言,那是再无不准的了。”

刚至穿堂那边,只见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庚夹:总是千奇百怪的文字。一见他来,便收泪说道:“凤凰来了,快进去罢。再一会子不来,都反了。”庚夹:是平常言语,却是无限文章,无限情理。看至后文,再细思此言,则可知矣。宝玉陪笑道:“你猜我往那里去了?”玉钏儿不答,只管擦泪。庚夹:无限情理。宝玉忙进厅里,见了贾母王夫人等,众人真如得了凤凰一般。

宝玉只回说:“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昨日没了,给他道恼去。他哭的那样,不好撇下就回来,所以多等了一会子。”

大家仍旧看戏。当日演的是《荆钗记》。贾母薛姨妈等都看的心酸落泪,也有叹的,也有骂的。话说众人看演《荆钗记》,宝玉和姐妹一处坐着。林黛玉因看到《男祭》这一出上,便和宝钗说道:“这王十朋也不通的很,不管在那里祭一祭罢了,必定跑到江边子上来作什么!俗语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宝钗不答。

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

  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

  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

  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众人听了,都道:“说得有理。”薛蟠独扬着脸摇头说:“不好,该罚!”众人问:“如何该罚?”薛蟠道:“他说的我通不懂,怎么不该罚?”云儿便拧他一把,笑道:“你悄悄的想你的罢。回来说不出,又该罚了。”于是拿琵琶听宝玉唱道: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

  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唱完,大家齐声喝彩,独薛蟠说无板。宝玉饮了门杯,便拈起一片梨来,说道:“雨打梨花深闭门。”完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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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王熙凤恃强羞说病 来旺妇倚势霸成亲
一语未了,只见旺儿媳妇走进来。凤姐便问:“可成了没有?”旺儿媳妇道:“竟不中用。我说须得奶奶作主就成了。”贾琏便问:“又是什么事?”凤姐儿见问,便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旺儿有个小子,今年十七岁了,还没得女人,因要求太太房里的彩霞,不知太太心里怎么样,就没有计较得。前日太太见彩霞大了,二则又多病多灾的,因此开恩打发他出去了,给他老子娘随便自己拣女婿去罢。因此旺儿媳妇来求我。我想他两家也就算门当户对的,一说去自然成的,谁知他这会子来了,说不中用。”贾琏道:“这是什么大事,比彩霞好的多着呢。”旺儿家的陪笑道:“爷虽如此说,连他家还看不起我们,别人越发看不起我们了。好容易相看准一个媳妇,我只说求爷奶奶的恩典,替作成了。奶奶又说他必肯的,我就烦了人走过去试一试,谁知白讨了没趣。若论那孩子倒好,据我素日私意儿试他,他心里没有甚说的,只是他老子娘两个老东西太心高了些。”一语戳动了凤姐和贾琏,凤姐因见贾琏在此,且不作一声,只看贾琏的光景。贾琏心中有事,那里把这点子事放在心里。待要不管,只是看着他是凤姐儿的陪房,且又素日出过力的,脸上实在过不去,因说道:“什么大事,只管咕咕唧唧的。你放心且去,我明儿作媒打发两个有体面的人,一面说,一面带着定礼去,就说我的主意。他十分不依,叫他来见我。”旺儿家的看着凤姐,凤姐便扭嘴儿。旺儿家的会意,忙爬下就给贾琏磕头谢恩。

且说彩霞因前日出去,等父母择人,心中虽是与贾环有旧,尚未作准。今日又见旺儿每每来求亲,早闻得旺儿之子酗酒赌博,而且容颜丑陋,一技不知,自此心中越发懊恼。生恐旺儿仗凤姐之势,一时作成,终身为患,不免心中急躁。遂至晚间悄命他妹子小霞庚夹:霞大小,奇奇怪怪之文,更觉有趣。进二门来找赵姨娘,问了端的。赵姨娘素日深与彩霞契合,巴不得与了贾环,方有个膀臂,不承望王夫人又放了出去。每唆贾环去讨,一则贾环羞口难开,二则贾环也不大甚在意,不过是个丫头,他去了,将来自然还有,庚夹:这是世人之情,亦是丈夫之情。遂迁延住不说,意思便丢开。无奈赵姨娘又不舍,又见他妹子来问,是晚得空,便先求了贾政。庚夹:这是使人想不到之文,却是大家必有之事。贾政因说道:“且忙什么,等他们再念一二年书再放人不迟。我已经看中了两个丫头,一个与宝玉,一个给环儿。只是年纪还小,又怕他们误了书,所以再等一二年。”庚夹:妙文。又写出贾老儿女之情。细思一部书总不写贾老,则不成文,若不如此写,则又非贾老。赵姨娘道:“宝玉已有了二年了,老爷还不知道?”贾政听了忙问道:“谁给的?”

贾琏道:“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我略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将来得罪人之处不少。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一面说,一面平儿伏侍凤姐另洗了面,更衣往贾母处去伺候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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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痴丫头误拾绣春囊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

话犹未了,只听金星玻璃从后房门跑进来,口内喊说:“不好了,一个人从墙上跳下来了!”众人听说,忙问在那里,即喝起人来,各处寻找。晴雯因见宝玉读书苦恼,劳费一夜神思,明日也未必妥当,心下正要替宝玉想出一个主意来脱此难,正好忽然逢此一惊,即便生计,向宝玉道:“趁这个机会快装病,只说唬着了。”此话正中宝玉心怀,因而遂传起上夜人等来,打着灯笼,各处搜寻,并无踪迹,都说:“小姑娘们想是睡花了眼出去,风摇的树枝儿,错认作人了。”晴雯便道:“别放诌屁!你们查的不严,怕得不是,还拿这话来支吾。才刚并不是一个人见的,宝玉和我们出去有事,大家亲见的。如今宝玉唬的颜色都变了,满身发热,我如今还要上房里取安魂丸药去。太太问起来,是要回明白的,难道依你说就罢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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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矢孤介杜绝宁国府

王夫人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但从公细想,你这几个姊妹也甚可怜了。庚夹:犹云“可怜”,妙!又在别人视之,今古无比矣;若在荣府论,实不能比先矣。也不用远比,只说如今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何等的娇生惯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象个千金小姐的体统。如今这几个姊妹,不过比人家的丫头略强些罢了。庚夹:所谓“观于海者难为水”,俗子谓王夫人不知足,是不可矣,又认作太过,真蟪蛄鸠莺之见也。通共每人只有两三个丫头象个人样,余者纵有四五个小丫头子,竟是庙里的小鬼。如今还要裁革了去,不但于我心不忍,只怕老太太未必就依。虽然艰难,难不至此。我虽没受过大荣华富贵,比你们是强的。如今我宁可省些,别委曲了他们。以后要省俭先从我来倒使的。如今且叫人传了周瑞家的等人进来,就吩咐他们快快暗地访拿这事要紧。”

王善保家的道:“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趫趫,大不成个体统。”庚夹:活画出晴雯来。可知已前知晴雯必应遭妒者,可怜可伤,竟死矣。
王夫人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问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庚夹:妙妙,好腰!削肩膀,庚夹:妙妙,好肩!俗云:“水蛇腰则游曲小也。”又云:“美人无肩。”又曰:“肩若削成。”皆是美之形也。凡写美人皆用俗笔反笔,与他书不同也。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庚夹:更好,形容尽矣。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说得。后来要问是谁,又偏忘了。今日对了坎儿,这丫头想必就是他了。”凤姐道:“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论举止言语,他原有些轻薄。方才太太说的倒很像他,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乱说。”王善保家的便道:“不用这样,此刻不难叫了他来太太瞧瞧。”王夫人道:“宝玉房里常见我的只有袭人麝月,这两个笨笨的倒好。若有这个,他自不敢来见我的。我一生最嫌这样人,况且又出来这个事。好好的宝玉,倘或叫这蹄子勾引坏了,那还了得。”因叫自己的丫头来,吩咐他到园里去,“只说我说有话问他们,留下袭人麝月伏侍宝玉不必来,有一个晴雯最伶俐,叫他即刻快来。你不许和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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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开夜宴异兆发悲音 赏中秋新词得佳谶

贾母因问:“有稀饭吃些罢了。”尤氏早捧过一碗来,说是红稻米粥。贾母接来吃了半碗,便吩咐:“将这粥送给凤哥儿吃去,”又指着“这一碗笋和这一盘风腌果子狸给颦儿宝玉两个吃去,那一碗肉给兰小子吃去。”

邢大舅叹道:“就为钱这件混帐东西。利害,利害!”贾珍深知他与邢夫人不睦,每遭邢夫人弃恶,扳出怨言,因劝道:“老舅,你也太散漫些。若只管花去,有多少给老舅花的。”邢大舅道:“老贤甥,你不知我邢家底里。我母亲去世时我尚小,世事不知。他姊妹三个人,只有你令伯母年长出阁,一分家私都是他把持带来。如今二家姐虽也出阁,他家也甚艰窘,三家姐尚在家里,一应用度都是这里陪房王善保家的掌管。我便来要钱,也非要的是你贾府的,我邢家家私也就够我花了。无奈竟不得到手,所以有冤无处诉。”

贾环近日读书稍进,其脾味中不好务正也与宝玉一样,故每常也好看些诗词,专好奇诡仙鬼一格。今见宝玉作诗受奖,他便技痒,只当着贾政不敢造次。如今可巧花在手中,便也索纸笔来立挥一绝与贾政。庚夹:前文贾政戏谑已是异文,而贾环作诗实奇中又奇之奇文也,总在人意料之外。竟有人曰:“贾环如何又有好诗,似前言不搭后文矣。”盖不可向说问。贾环亦荣府公子正脉,虽少年顽劣,见今古小儿之常情耳。读书岂无长进之理哉?况贾政之教是弟子自已,大觉疏忽矣。若是贾环连一平仄也不知,岂荣府是寻常膏粱不知诗书之家哉?然后知宝玉之一种情思,正非有益之聪明,不得谓比诸人皆妙者也。贾政看了,亦觉罕异,只是词句终带着不乐读书之意,遂不悦道:“可见是弟兄了。发言吐气总属邪派,将来都是不由规矩准绳,一起下流货。妙在古人中有‘二难’,你两个也可以称‘二难’了。只是你两个的‘难’字,却是作难以教训之‘难’字讲才好。哥哥是公然以温飞卿自居,如今兄弟又自为曹唐再世了。”说的贾赦等都笑了。贾赦乃要诗瞧了一遍,连声赞好,道:“这诗据我看甚是有骨气。想来咱们这样人家,原不比那起寒酸,定要‘雪窗荧火’,一日蟾宫折桂,方得扬眉吐气。咱们的子弟都原该读些书,不过比别人略明白些,可以做得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的。何必多费了工夫,反弄出书呆子来。所以我爱他这诗,竟不失咱们侯门的气概。”因回头吩咐人去取了自己的许多玩物来赏赐与他。因又拍着贾环的头,笑道:“以后就这么做去,方是咱们的口气,将来这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呢。”贾政听说,忙劝说:“不过他胡诌如此,那里就论到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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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馆联诗悲寂寞
林黛玉道:“也不只放翁才用,古人中用者太多。如江淹《青苔赋》,东方朔《神异经》,以至《画记》上云张僧繇画一乘寺的故事,不可胜举。只是今人不知,误作俗字用了。实和你说罢,这两个字还是我拟的呢。因那年试宝玉,因他拟了几处,也有存的,也有删改的,也有尚未拟的。这是后来我们大家把这没有名色的也都拟出来了,注了出处,写了这房屋的坐落,一并带进去与大姐姐瞧了。他又带出来,命给舅舅瞧过。谁知舅舅倒喜欢起来,又说:‘早知这样,那日该就叫他姊妹一并拟了,岂不有趣。’所以凡我拟的,一字不改都用了。如今就往凹晶馆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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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老学士闲征姽婳词 痴公子杜撰芙蓉诔
贾母听了,点头道:“这倒是正理,我也正想着如此呢。但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怎么就这样起来。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谁知变了。”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挑中的人原不错。只怕他命里没造化,所以得了这个病。俗语又说:‘女大十八变。’况且有本事的人,未免就有些调歪。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曾经验过的。三年前我也就留心这件事。先只取中了他,我便留心。冷眼看去,他色色虽比人强,只是不大沉重。若说沉重知大礼,莫若袭人第一。虽说贤妻美妾,然也要性情和顺举止沉重的更好些。就是袭人模样虽比晴雯略次一等,然放在房里,也算得一二等的了。况且行事大方,心地老实,这几年来,从未逢着宝玉淘气。凡宝玉十分胡闹的事,他只有死劝的。因此品择了二年,一点不错了,我就悄悄的把他丫头的月分钱止住,我的月分银子里批出二两银子来给他。不过使他自己知道越发小心学好之意。且不明说者,一则宝玉年纪尚小,老爷知道了又恐说耽误了书;二则宝玉再自为已是跟前的人不敢劝他说他,反倒纵性起来。所以直到今日才回明老太太。”贾母听了,笑道:“原来这样,如此更好了。袭人本来从小儿不言不语,我只说他是没嘴的葫芦。既是你深知,岂有大错误的。而且你这不明说与宝玉的主意更好。且大家别提这事,只是心里知道罢了。我深知宝玉将来也是个不听妻妾劝的。我也解不过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别的淘气都是应该的,只他这种和丫头们好却是难懂。我为此也耽心,每每的冷眼查看他。只和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爱亲近他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岂不奇怪。想必原是个丫头错投了胎不成。”

大约园中之人不久都要散的了。纵生烦恼,也无济于事。不如还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来还是和袭人厮混,只这两三个人,只怕还是同死同归的。想毕,仍往潇湘馆来,偏黛玉尚未回来。宝玉想亦当出去候送才是,无奈不忍悲感,还是不去的是,遂又垂头丧气的回来。

贾琏听说,爬起来,便与凤姐儿作了一个揖,笑道:“原来是我的不是,二奶奶饶过我罢。”满屋里的人都笑了。贾母笑道:“凤丫头,不许恼了,再恼我就恼了。”说着,又命人去叫了平儿来,命凤姐儿和贾琏两个安慰平儿。贾琏见了平儿,越发顾不得了,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听贾母一说,便赶上来说道:“姑娘昨日受了屈了,都是我的不是。奶奶得罪了你,也是因我而起。我赔了不是不算外,还替你奶奶赔个不是。”

袭人道:“二月十二是林姑娘,怎么没人?就只不是咱家的人。”探春笑道:“我这个记性是怎么了!”宝玉笑指袭人道:“他和林妹妹是一日,所以他记的。”探春笑道:“原来你两个倒是一日。每年连头也不给我们磕一个。平儿的生日我们也不知道,这也是才知道。”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2-28 10:04:57

宝玉邀他到怡红院来,袭人送茶来,"那贾芸自从宝玉病了,他在里头混了两天,他却把那有名人口都记了一半,"便站起来谦让。各本都批注:"一路总是贾芸是个有心人,一丝不乱。"接写"那宝玉便和他说些没要紧的散话。"各本又都批注:"妙极是极。况宝玉又有何正紧可说的。"庚本在这双行小字注下又双行小字朱批:"此批被作者偏(骗)过了。"宝玉跟他谈"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好,又告诉他谁家的丫头缥致,谁家的酒席丰盛,又是谁家有奇货,又是谁家有异物。"句下各本批注:"几个谁家,自北静王公侯驸马诸大家包括尽矣,写尽纨?口角。"庚本此处多一则批注:"脂砚斋再笔:对芸兄原无可说之话。"显然庚本独有的这两条批注都是脂砚的,论调相同:朱笔的一条代宝玉辩护,表示这不是宝玉的本来面目,是故意这样;墨笔的一条说对贾芸根本没别的可谈。贾芸从这一回起才跟红玉眉目传情起来,脂砚对他的评价也一落千丈。


红楼梦里有很多挨打的戏,贾宝玉挨打震动太大了,平儿挨打也有震动贾琏凤姐还陪了不是,春燕挨打就这样平静,一会就好了。明明是莺儿惹起来的,还要春燕给她赔不是。宝玉叫春燕跟她妈去,到宝姑娘房里给莺儿几句好话听听。


宝玉见关着门,便以手扣门,里面诸人只顾笑,那里听见。叫了半日,拍的门山响,里面方听见了,估谅着宝玉这会子再不回来的。袭人笑道:“谁这会子叫门,没人开去。”宝玉道:“是我。”麝月道:“是宝姑娘的声音。”晴雯道:“胡说!宝姑娘这会子做什么来。”袭人道:“让我隔着门缝儿瞧瞧,可开就开,要不可开,叫他淋着去。”说着,便顺着游廊到门前,往外一瞧,只见宝玉淋的雨打鸡一般。袭人见了又是着忙又是可笑,忙开了门,笑的弯着腰拍手道:“这么大雨地里跑什么?那里知道爷回来了。”宝玉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要把开门的踢几脚,及开了门,并不看真是谁,还只当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便抬腿踢在肋上。袭人“嗳哟”了一声。宝玉还骂道:“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越发拿我取笑儿了。”口里说着,一低头见是袭人哭了,方知踢错了,忙笑道:“嗳哟,是你来了!踢在那里了?”袭人从来不曾受过大话的,今儿忽见宝玉生气踢他一下,又当着许多人,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疼,真一时置身无地。待要怎么样,料着宝玉未必是安心踢他,少不得忍着说道:“没有踢着。还不换衣裳去。”宝玉一面进房来解衣,一面笑道:“我长了这么大,今日是头一遭儿生气打人,不想就偏遇见了你!”袭人一面忍痛换衣裳,一面笑道:“我是个起头儿的人,不论事大事小事好事歹,自然也该从我起。但只是别说打了我,明儿顺了手也打起别人来。”宝玉道:“我才也不是安心。”袭人道:“谁说你是安心了!素日开门关门,都是那起小丫头子们的事。他们是憨皮惯了的,早已恨的人牙痒痒,他们也没个怕惧儿。你当是他们,踢一下子,唬唬他们也好些。才刚是我淘气,不叫开门的。”

凤姐听了,气的浑身乱战,又听他俩都赞平儿,便疑平儿素日背地里自然也有愤怨语了,那酒越发涌了上来,也并不忖夺,回身把平儿先打了两下,庚夹:奇极!先打平儿可是世人想得着的?一脚踢开门进去,也不容分说,抓着鲍二家的撕打一顿。又怕贾琏走出去,便堵着门站着骂道:“好淫妇!你偷主子汉子,还要治死主子老婆!平儿过来!你们淫妇忘八一条藤儿,多嫌着我,外面儿你哄我!”说着又把平儿打几下,打的平儿有冤无处诉,只气得干哭,骂道:“你们做这些没脸的事,好好的又拉上我做什么!”说着也把鲍二家的撕打起来。贾琏也因吃多了酒,进来高兴,未曾作的机密,一见凤姐来了,已没了主意,又见平儿也闹起来,把酒也气上来了。凤姐儿打鲍二家的,他已又气又愧,只不好说的,今见平儿也打,便上来踢骂道:“好娼妇!你也动手打人!”平儿气怯,忙住了手,哭道:“你们背地里说话,为什么拉我呢?”凤姐见平儿怕贾琏,越发气了,又赶上来打着平儿,偏叫打鲍二家的。平儿急了,便跑出来找刀子要寻死。外面众婆子丫头忙拦住解劝。这里凤姐见平儿寻死去,便一头撞在贾琏怀里,叫道:“你们一条藤儿害我,被我听见了,倒都唬起我来。你也勒死我!”贾琏气的墙上拔出剑来,说道:“不用寻死,我也急了,一齐杀了,我偿了命,大家干净。”正闹的不开交,只见尤氏等一群人来了,说:“这是怎么说,才好好的,就闹起来。”贾琏见了人,越发“倚酒三分醉”,逞起威风来,庚夹:天下小人大都如是。故意要杀凤姐儿。凤姐儿见人来了,便不似先前那般泼了,庚夹:天下奸雄妒妇恶妇大都如是,只是恨无阿凤之才耳。丢下众人,便哭着往贾母那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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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柳叶渚边嗔莺咤燕 绛云轩里召将飞符

却说春燕一直跑入院中,顶头遇见袭人往黛玉处去问安。春燕便一把抱住袭人,说:“姑娘救我!我娘又打我呢。”袭人见他娘来了,不免生气,便说道:“三日两头儿打了干的打亲的,还是买弄你女儿多,还是认真不知王法?”这婆子来了几日,见袭人不言不语是好性的,便说道:“姑娘你不知道,别管我们闲事!都是你们纵的,这会子还管什么?”说着,便又赶着打。袭人气的转身进来,见麝月正在海棠下晾手巾,听得如此喊闹,便说:“姐姐别管,看他怎样。”一面使眼色与春燕,春燕会意,便直奔了宝玉去。众人都笑说:“这可是没有的事都闹出来了。”麝月向婆子道:“你再略煞一煞气儿,难道这些人的脸面,和你讨一个情还讨不下来不成?”那婆子见他女儿奔到宝玉身边去,又见宝玉拉了春燕的手说:“别怕,有我呢。”春燕又一行哭,又一行说,把方才莺儿等事都说出来。宝玉越发急起来,说:“你只在这里闹也罢了,怎么连亲戚也都得罪起来?”麝月又向婆子及众人道:“怨不得这嫂子说我们管不着他们的事,我们虽无知错管了,如今请出一个管得着的人来管一管,嫂子就心服口服,也知道规矩了。”便回头叫小丫头子:“去把平儿给我们叫来!平儿不得闲就把林大娘叫了来。”那小丫头应了就走。众媳妇上来笑说:“嫂子,快求姑娘们叫回那孩子罢。平姑娘来了,可就不好了。”那婆子说道:“凭你那个平姑娘来也凭个理,没有娘管女儿大家管着娘的。”众人笑道:“你当是那个平姑娘?是二奶奶屋里的平姑娘。他有情呢,你说两句;他一翻脸,嫂子你吃不了兜着走!”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2-28 10:23:42

黛玉因看见宝玉左边腮上有钮扣大小的一块血渍,便欠身凑近前来,以手抚之细看,己夹:想见其缠绵态度。又道:“这又是谁的指甲刮破了?”己夹:妙极!补出素日。宝玉侧身,一面躲,庚侧:对“推醒”看。一面笑道:“不是刮的,只怕是才刚替他们淘漉胭脂膏子,蹭上了一点儿。”己夹:遥与后文平儿于怡红院晚妆时对照。说着,便找手帕子要揩拭。黛玉便用自己的帕子替他揩拭了,己夹:想见情之脉脉,意之绵绵。口内说道:“你又干这些事了。己夹:又是劝戒语。干也罢了,己夹:一转,细极!这方是颦卿,不比别人一味固执死劝。必定还要带出幌子来。便是舅舅看不见,别人看见了,又当奇事新鲜话儿去学舌讨好儿,己夹:补前文之未到,伏后文之线脉。吹到舅舅耳朵里,又该大家不干净惹气。”己夹:“大家”二字何妙之至神之至细腻之至!乃父责其子,纵加以笞楚,何能使大家不干净哉?今偏大家不干净,则知贾母如何管孙责子怒于众,及自己心中多少抑郁。难堪难禁,载忧载痛,一齐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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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见了林黛玉,因问道:“大姑娘,你吃那鲍太医的药可好些?”庚侧:是新换了的口气。
宝玉向林黛玉说道:“你听见了没有,难道二姐姐也跟着我撒谎不成?”脸望着黛玉说话,却拿眼睛瞟着宝钗。黛玉便拉王夫人道:“舅母听听,宝姐姐不替他圆谎,他直问着我。”王夫人也道:“宝玉很会欺负你妹妹。”
宝钗因笑道:“你正经去罢。吃不吃,陪着林姑娘走一趟,他心里打紧的不自在呢。”宝玉道:“理他呢,过一会子就好了。”庚侧:后文方知。
宝钗笑道:“你叫他快吃了瞧林妹妹去罢,叫他在这里胡羼些什么。”

平儿斟上茶来,赖嬷嬷忙站起来接了,笑道:“姑娘不管叫那个孩子倒来罢了,又折受我。”

唬的小丫头子篆儿忙进来问:“姑娘作什么?”庚夹:此“姑娘”亦“姑姑”“娘娘”之称,亦如贾琏处小厮呼平儿,皆南北互用一语也。脂砚。

宝玉进来,只见地下一个丫头吹熨斗,炕上两个丫头打粉线,黛玉弯着腰拿着剪子裁什么呢。宝玉走进来笑道:“哦,这是作什么呢?才吃了饭,这么空着头,一会子又头疼了。”黛玉并不理,只管裁他的。有一个丫头说道:“那块绸子角儿还不好呢,再熨他一熨。”黛玉便把剪子一撂,说道:“理他呢,过一会子就好了。”甲侧:有意无意,暗合针对,无怪玉兄纳闷。宝玉听了,只是纳闷。只见宝钗探春等也来了,和贾母说了一回话。宝钗也进来问:“林妹妹作什么呢?”因见林黛玉裁剪,因笑道:“妹妹越发能干了,连裁剪都会了。”黛玉笑道:“这也不过是撒谎哄人罢了。”宝钗笑道:“我告诉你个笑话儿,才刚为那个药,我说了个不知道,宝兄弟心里不受用了。”林黛玉道:“理他呢,过会子就好了。”甲眉:连重二次前言,是颦、宝气味暗合,勿认做有小人过言也。宝玉向宝钗道:“老太太要抹骨牌,正没人呢,你抹骨牌去罢。”宝钗听说,便笑道:“我是为抹骨牌才来了?”说着便走了。林黛玉道:“你倒是去罢,这里有老虎,看吃了你!”说着又裁。宝玉见他不理,只得还陪笑说道:“你也出去逛逛再裁不迟。”林黛玉总不理。宝玉便问丫头们:“这是谁叫裁的?”林黛玉见问丫头们,便说道:“凭他谁叫我裁,也不管二爷的事!”宝玉方欲说话,只见有人进来回说“外头有人请”。宝玉听了,忙撤身出来。黛玉向外头说道:甲侧:仍丢不下,叹叹!“阿弥陀佛!赶你回来,我死了也罢了。”甲侧:何苦来?余不忍听。

宝钗因见天气凉爽,夜复渐长,庚夹:“复”字妙,补出宝钗每年夜长之事,皆《春秋》字法也。遂至母亲房中商议打点些针线来。日间至贾母处王夫人处省候两次,不免又承色陪坐半时,园中姊妹处也要度时闲话一回,故日间不大得闲,每夜灯下女工必至三更方寝。庚夹:(代)[灯]下(收)[秋]夕。 写针线下“商议”二字,直将寡母训女多少温存活现在纸上。不写阿呆兄,已见阿呆兄终日醉饱优游,怒则吼,喜则跃,家务一概无闻之形景毕露矣。《春秋》笔法。


黛玉叹道:“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极好的,然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只当你心里藏奸。从前日你说看杂书不好,又劝我那些好话,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误到如今。细细算来,我母亲去世的早,又无姊妹兄弟,我长了今年十五岁,庚夹:黛玉才十五岁,记清。竟没一个人象你前日的话教导我。怨不得云丫头说你好,我往日见他赞你,我还不受用,昨儿我亲自经过,才知道了。比如若是你说了那个,我再不轻放过你的;你竟不介意,反劝我那些话,可知我竟自误了。若不是从前日看出来,今日这话,再不对你说。你方才说叫我吃燕窝粥的话,虽然燕窝易得,但只我因身上不好了,每年犯这个病,也没什么要紧的去处。请大夫,熬药,人参肉桂,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会子我又兴出新文来熬什么燕窝粥,老太太、太太、凤姐姐这三个人便没话说,那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你看这里这些人,因见老太太多疼了宝玉和凤丫头两个,他们尚虎视眈眈,背地里言三语四的,何况于我?况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如今我还不知进退,何苦叫他们咒我?”宝钗道:“这样说,我也是和你一样。”黛玉道:“你如何比我?你又有母亲,又有哥哥,这里又有买卖地土,家里又仍旧有房有地。你不过是亲戚的情分,白住了这里,一应大小事情,又不沾他们一文半个,要走就走了。我是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一样,那起小人岂有不多嫌的。”宝钗笑道:“将来也不过多费得一副嫁妆罢了,如今也愁不到这里。”庚夹:宝钗此一戏,直抵过通部黛玉之戏宝钗矣,又恳切,又真情,又平和,又雅致,又不穿凿,又不牵强。黛玉因识得宝钗后方吐真情,宝钗亦识得黛玉后方肯戏也。此是大关节大章法,非细心看不出。 细思二人此时好看之极,真是儿女小窗中喁喁也。黛玉听了,不觉红了脸,笑道:“人家才拿你当个正经人,把心里的烦难告诉你听,你反拿我取笑儿。”宝钗笑道:“虽是取笑儿,却也是真话。你放心,我在这里一日,我与你消遣一日。你有什么委屈烦难,只管告诉我,我能解的,自然替你解一日。我虽有个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只有个母亲比你略强些。咱们也算同病相怜。你也是个明白人,何必作‘司马牛之叹’?庚夹:通部众人必从宝钗之评方定,然宝钗亦必从颦儿之评始可,何妙之至!你才说的也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我明日家去和妈妈说了,只怕我们家里还有,与你送几两,每日叫丫头们就熬了,又便宜,又不惊师动众的。”黛玉忙笑道:“东西事小,难得你多情如此。”宝钗道:“这有什么放在口里的!只愁我人人跟前失于应候罢了。只怕你烦了,我且去了。”黛玉道:“晚上再来和我说句话儿。”宝钗答应着便去了,不在话下。


只见宝玉头上带着大箬笠,身上披着蓑衣。黛玉不觉笑了:“那里来的渔翁!”宝玉忙问:“今儿好些?庚夹:一句。吃了药没有?庚夹:两句。今儿一日吃了多少饭?”庚夹:三句。一面说,一面摘了笠,脱了蓑衣,忙一手举起灯来,一手遮住灯光,向黛玉脸上照了一照,觑着眼细瞧了一瞧,笑道:“今儿气色好了些。”

  黛玉看脱了蓑衣,里面只穿半旧红绫短袄,系着绿汗巾子,膝下露出油绿绸撒花裤子,底下是掐金满绣的绵纱袜子,靸着蝴蝶落花鞋。黛玉问道:“上头怕雨,底下这鞋袜子是不怕雨的?也倒干净。”宝玉笑道:“我这一套是全的。有一双棠木屐,才穿了来,脱在廊檐上了。”黛玉又看那蓑衣斗笠不是寻常市卖的,十分细致轻巧,因说道:“是什么草编的?怪道穿上不象那刺猬似的。”宝玉道:“这三样都是北静王送的。他闲了下雨时在家里也是这样。你喜欢这个,我也弄一套来送你。别的都罢了,惟有这斗笠有趣,竟是活的。上头的这顶儿是活的,冬天下雪,带上帽子,就把竹信子抽了,去下顶子来,只剩了这圈子。下雪时男女都戴得,我送你一顶,冬天下雪戴。”黛玉笑道:“我不要他。戴上那个,成个画儿上画的和戏上扮的渔婆了。”及说了出来,方想起话未忖夺,与方才说宝玉的话相连,后悔不及,羞的脸飞红,便伏在桌上嗽个不住。庚夹:妙极之文。使黛玉自己直说出夫妻来,却又云“画的”“扮的”,本是闲谈,却是暗隐不吉之兆。所谓“画儿中爱宠”是也,谁曰不然?

平儿摇头道:“你不去未必得干休。大老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虽然你是老太太房里的人,此刻不敢把你怎么样,将来难道你跟老太太一辈子不成?也要出去的。那时落了他的手,倒不好了。”鸳鸯冷笑道:“老太太在一日,我一日不离这里;若是老太太归西去了,他横竖还有三年的孝呢,没个娘才死了他先纳小老婆的!等过三年,知道又是怎么个光景,那时再说。纵到了至急为难,我剪了头发作姑子去;不然,还有一死。一辈子不嫁男人,又怎么样?乐得干净呢!”

贾赦怒起来,因说道:“我这话告诉你,叫你女人向他说去,就说我的话:‘自古嫦娥爱少年’,他必定嫌我老了,大约他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果有此心,叫他早早歇了心,我要他不来,此后谁还敢收?此是一件。第二件,想着老太太疼他,将来自然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去。叫他细想,凭他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若不然时,叫他趁早回心转意,有多少好处。”

鸳鸯喜之不尽,拉了他嫂子,到贾母跟前跪下,一行哭,一行说,把邢夫人怎么来说,园子里他嫂子又如何说,今儿他哥哥又如何说,“因为不依,方才大老爷越性说我恋着宝玉,不然要等着往外聘,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久要报仇。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若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没造化,该讨吃的命,伏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我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若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来支吾,日后再图别的,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原来他一进来时,便袖了一把剪子,一面说着,一面左手打开头发,右手便铰。众婆娘丫鬟忙来拉住,已剪下半绺来了。众人看时,幸而他的头发极多,铰的不透,连忙替他挽上。贾母听了,气的浑身乱战,口内只说:“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因见王夫人在旁,便向王夫人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他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他,好摆弄我!”王夫人忙站起来,不敢还一言。庚夹:千奇百怪,王夫人亦有罪乎?老人家迁怒之言必应如此。薛姨妈见连王夫人怪上,反不好劝的了。


平儿咬牙骂道:“都是那贾雨村什么风村,半路途中那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今年春天,老爷不知在那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一个不知死的冤家,混号儿世人叫他作石呆子,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二爷好容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把二爷请到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略瞧了一瞧。据二爷说,原是不能再有的,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因来告诉了老爷。老爷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偏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老爷没法子,天天骂二爷没能为。已经许了他五百两,先兑银子后拿扇子。他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姑娘想想,这有什么法子?谁知雨村那没天理的听见了,便设了个法子,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来。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老爷拿着扇子问着二爷说:‘人家怎么弄了来?’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老爷听了就生了气,说二爷拿话堵老爷,因此这是第一件大的。这几日还有几件小的,我也记不清,所以都凑在一处,就打起来了。也没拉倒用板子棍子,就站着,不知拿什么混打一顿,脸上打破了两处。我们听见姨太太这里有一种丸药,上棒疮的,姑娘快寻一丸子给我。”

湘云道:“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园里来,这两处只管顽笑吃喝。到了太太屋里,若太太在屋里,只管和太太说笑,多坐一回无妨;若太太不在屋里,你别进去,那屋里人多心坏,都是要害咱们的。”

宝玉素习深知黛玉有些小性儿,且尚不知近日黛玉和宝钗之事,正恐贾母疼宝琴他心中不自在,今见湘云如此说了,宝钗又如此答,再审度黛玉声色亦不似往时,果然与宝钗之说相符,心中闷闷不解。因想:“他两个素日不是这样的好,今看来竟更比他人好十倍。”一时林黛玉又赶着宝琴叫妹妹,并不提名道姓,直是亲姊妹一般。那宝琴年轻心热,庚夹:四字道尽,不犯宝钗。脂砚斋评。且本性聪敏,自幼读书识字,庚夹:我批此书竟得一秘诀以告诸公:凡野史中所云“才貌双全佳人”者,细细通审之,只得一个粗知笔墨之女子耳。此书凡云“知书识字”者便是上等才女,不信时只看他通部行为及诗词、诙谐皆可知。妙在此书从不肯自下评注,云此人系何等人,只借书中人闲评一二语,故不得有未密之缝被看书者指出,真狡猾之笔耳。今在贾府住了两日,大概人物已知。又见诸姊妹都不是那轻薄脂粉,且又和姐姐皆和契,故也不肯怠慢,其中又见林黛玉是个出类拔萃的,便更与黛玉亲敬异常。宝玉看着只是暗暗的纳罕。

宝玉便找了黛玉来,笑道:“我虽看了《西厢记》,也曾有明白的几句,说了取笑,你曾恼过。如今想来,竟有一句不解,我念出来你讲讲我听。”黛玉听了,便知有文章,因笑道:“你念出来我听听。”宝玉笑道:“那《闹简》上有一句说得最好,‘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这句最妙。‘孟光接了梁鸿案’这五个字,不过是现成的典,难为他这‘是几时’三个虚字问的有趣。是几时接了?你说说我听听。”黛玉听了,禁不住也笑起来,因笑道:“这原问的好。他也问的好,你也问的好。”宝玉道:“先时你只疑我,如今你也没的说,我反落了单。”黛玉笑道:“谁知他竟真是个好人,我素日只当他藏奸。”因把说错了酒令起,连送燕窝病中所谈之事,细细告诉了宝玉。宝玉方知缘故,因笑道:“我说呢,正纳闷‘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原来是从‘小孩儿口没遮拦’就接了案了。”黛玉因又说起宝琴来,想起自己没有姊妹,不免又哭了。宝玉忙劝道:“你又自寻烦恼了。你瞧瞧,今年比旧年越发瘦了,你还不保养。每天好好的,你必是自寻烦恼,哭一会子,才算完了这一天的事。”黛玉拭泪道:“近来我只觉心酸,眼泪却象比旧年少了些的。心里只管酸痛,眼泪却不多。”宝玉道:“这是你哭惯了心里疑的,岂有眼泪会少的!”

贾母因又说及宝琴雪下折梅比画儿上还好,因又细问他的年庚八字并家内景况。薛姨妈度其意思,大约是要与宝玉求配。薛姨妈心中固也遂意,只是已许过梅家了,因贾母尚未明说,自己也不好拟定,遂半吐半露告诉贾母道:“可惜这孩子没福,前年他父亲就没了。他从小儿见的世面倒多,跟他父母四山五岳都走遍了。他父亲是好乐的,各处因有买卖,带着家眷,这一省逛一年,明年又往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那年在这里,把他许了梅翰林的儿子,偏第二年他父亲就辞世了,他母亲又是痰症。”凤姐也不等说完,便嗐声跺脚的说:“偏不巧,我正要作个媒呢,又已经许了人家。”贾母笑道:“你要给谁说媒?”凤姐儿说道:“老祖宗别管,我心里看准了他们两个是一对。如今已许了人,说也无益,不如不说罢了。”贾母也知凤姐儿之意,听见已有了人家,也就不提了。

宝钗先说道:“前八首都是史鉴上有据的;后二首却无考,我们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两首为是。”庚夹:如何?必得宝钗此驳,方是好文。后文若真另作,亦必无趣;若不另作,又有何法省之。看他下文如何。黛玉忙拦道:庚夹:好极!非黛玉不可。脂砚。“这宝姐姐也忒‘胶柱鼓瑟’,矫揉造作了。这两首虽于史鉴上无考,咱们虽不曾看这些外传,不知底里,难道咱们连两本戏也没有见过不成?那三岁孩子也知道,何况咱们?”探春便道:“这话正是了。”庚夹:余谓颦儿必有尖语来讽,不望竟有此饰词代为解释,此则真心以待宝钗也。

下一格却是几串钱。于是开了抽屉,才看见一个小簸箩内放着几块银子,倒也有一把戥子。麝月便拿了一块银子,提起戥子来问宝玉:“那是一两的星儿?”宝玉笑道:“你问我?有趣,你倒成了才来的了。”麝月也笑了,又要去问人。宝玉道:“拣那大的给他一块就是了。又不作买卖,算这些做什么!”麝月听了,便放下戥子,拣了一块掂了一掂,笑道:“这一块只怕是一两了。宁可多些好,别少了,叫那穷小子笑话,不说咱们不识戥子,倒说咱们有心小器似的。”那婆子站在外头台矶上,笑道:“那是五两的锭子夹了半边,这一块至少还有二两呢!这会子又没夹剪,姑娘收了这块,再拣一块小些的罢。”麝月早掩了柜子出来,笑道:“谁又找去!多了些你拿了去罢。”

平儿道:“那日洗手时不见了,二奶奶就不许吵嚷,出了园子,即刻就传给园里各处的妈妈们小心查访。我们只疑惑邢姑娘的丫头,本来又穷,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拿了起来也是有的。再不料定是你们这里的。幸而二奶奶没有在屋里,你们这里的宋妈妈去了,拿着这支镯子,说是小丫头子坠儿偷起来的,被他看见,来回二奶奶的。庚夹:妙极!红玉既有归结,坠儿岂可不表哉?可知“奸贼”二字是相连的。故“情”字原非正道,坠儿原不情也,不过一愚人耳,可以传奸即可以为盗。二次小窃皆出于宝玉房中,亦大有深意在焉。

宝玉忙笑道:“好妹妹,你拿出来我瞧瞧。”宝琴笑道:“在南京收着呢,此时那里去取来?”宝玉听了,大失所望,便说:“没福得见这世面。”黛玉笑拉宝琴道:“你别哄我们。我知道你这一来,你的这些东西未必放在家里,自然都是要带了来的,这会子又扯谎说没带来。他们虽信,我是不信的。”

至黛玉前,偏他不饮,拿起杯来,放在宝玉唇上边,宝玉一气饮干。黛玉笑说:“多谢。”宝玉替他斟上一杯。凤姐儿便笑道:“宝玉,别喝冷酒,仔细手颤,明儿写不得字,拉不得弓。”宝玉忙道:“没有吃冷酒。”

贾母笑道:“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把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还说是佳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开口都是书香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便是满腹文章,做出这些事来,也算不得是佳人了。比如男人满腹文章去作贼,难道那王法就说他是才子,就不入贼情一案不成?可知那编书的是自己塞了自己的嘴。再者,既说是世宦书香大家小姐都知礼读书,连夫人都知书识礼,便是告老还家,自然这样大家人口不少,奶母丫鬟伏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么这些书上,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鬟?你们白想想,那些人都是管什么的,可是前言不答后语?”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3-18 21:3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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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杏子阴假凤泣虚凰 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芳官笑道:“你说他祭的是谁?祭的是死了的菂官。”宝玉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芳官笑道:“那里是友谊?他竟是疯傻的想头,说他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他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他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他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因又忙拉芳官嘱道:“既如此说,我也有一句话嘱咐他,我若亲对面与他讲未免不便,须得你告诉他。”芳管问何事。宝玉道:“以后断不可烧纸钱。这纸钱原是后人异端,不是孔子的遗训。以后逢时按节,只备一个炉,到日随便焚香,一心诚虔,就可感格了。愚人原不知,无论神佛死人,必要分出等例,各式各例的。殊不知只一‘诚心’二字为主。即值仓皇流离之日,虽连香亦无,随便有土有草,只以洁净,便可为祭,不独死者享祭,便是神鬼也来享的。你瞧瞧我那案上,只设一炉,不论日期,时常焚香。他们皆不知原故,我心里却各有所因。随便有清茶便供一钟茶,有新水就供一盏水,或有鲜花,或有鲜果,甚至荤羹腥菜,只要心诚意洁,便是佛也都可来享,所以说,只在敬不在虚名。以后快命他不可再烧纸。”芳官听了,便答应着。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3-19 21:4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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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回怡红院群芳开夜宴,
【只恐夜深花睡去。黛玉笑道:“‘夜深’两个字,改‘石凉’两个字。”众人便知他趣白日间湘云醉卧的事,都笑了。湘云笑指那自行船与黛玉看,又说“快坐上那船家去罢,别多话了。”众人都笑了。因看注云:“既云‘香梦沉酣’,掣此签者不便饮酒,只令上下二家各饮一杯。”湘云拍手笑道:“阿弥陀佛,真真好签!”恰好黛玉是上家,宝玉是下家。二人斟了两杯只得要饮。宝玉先饮了半杯,瞅人不见,递与芳官,端起来便一扬脖。黛玉只管和人说话,将酒全折在漱盂内了。】


湘云抽签,原本是宝黛二人共饮,说俗点就是喝交杯酒,宝玉只喝一半,让给别人。黛玉直接倒掉,而且那晚黛玉喝了很多杯,唯独和宝玉共饮的一杯倒了。
这是一处伏笔,就算月老向着木石姻缘,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也会阴差阳错的错过。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3-19 22: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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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雪雁与黛玉的关系
紫鹃即子鹃。《寰宇记》:“杜宇称帝曰望帝。……因禅位于鳖灵,号开明,遂自亡去,化为子鹃。故蜀人闻子鹃鸣,曰:是我望帝也。”《本草·释名》曰:“蜀人见鹃而思杜宇,故呼‘杜鹃’,说者遂谓杜宇化鹃,误矣。……《禽经》云:‘江左曰子规,蜀右曰杜宇,瓯越曰怨鸟。’”在中国文化心理结构中,子鹃这个艺术符号规约性积淀着的特定内涵,一是因愁恨冤怨而啼,且啼出血。《荆楚岁时记》云:杜鹃,“人言此鸟啼至血出乃止,故有呕血之事。”雍陶《蜀中战后感事》:“岁积苌弘怨,春深杜宇哀。”杜牧《杜鹃》诗云:“杜宇竟何冤,年年叫蜀门。至今衔积恨,终古吊残魂。芳草迷肠结,红花染血痕。山川尽春色,呜咽谁复论。”白居易《琵琶行》:“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李频《送于生入蜀》“况又将冤抱,经春杜魂随。”来鹄《子规》诗曰:“雨恨花愁同此冤,啼时闻处正春繁。”吴融《秋闻子规》诗曰:“年年春恨化冤魂,血染枝红压叠繁。”明·张羽《杜宇》诗:“国亡知几代,啼血转声频。尔自无归处,何须苦劝人。”二是思归,《本草·释名》云:“其鸣若曰:‘不如归去’。”唐·雍陶《闻杜鹃二首》其二:“蜀客春城闻蜀鸟,思归声引未归心。欲知夜夜愁相似,尔正啼时我正吟。”范仲淹《子规》诗:“春山无限好,犹道不如归。”朱熹《崇寿客舍夜闻子规》诗:“不为明时堪眷恋,久知岐路不如归。”又云:“梦里不知归未得。”杨万里《出永丰县西桥上闻子规》诗:“自出锦江归未得,至今犹劝别人归。”又《景灵宫闻子规》诗:“岂不怀归归未得,倩渠传语故园莺。”元·柳贯《李老谷闻子规》诗:“千声复万声,唤我归言遄。苛非木石心,岂免肠内煎。”明·杨荣《子规》诗:“莫道啼多不解意,催人归去最分明。”明·姚佺《闻鹃》诗:“何事催归鸟,钩辀唤我频。故园经战后,归去巷无人。”
子鹃这个信息载体,载有愁恨冤怨、思归、啼血泪的规约性内涵,那么这是不是紫鹃本身的内涵?答曰不是,而是她的主人黛玉的内涵。二知道人云:“黛玉善哭,其婢则名紫鹃,盖紫鹃啼血也。”① 诸联云:“颦卿善哭,故婢为啼血之鹃,雪中之雁。”② 从属人物的名字,正是其主人本质特征的能指符号。黛玉《葬花词》云:“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黛玉《桃花行》云:“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泪眼观花花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这两首诗中的杜鹃,洒泪,泪洒花枝见血痕,花之胭脂色与人之泪同,均如啼血。这里正值春归尽,人也要归去。如不标题,完全可以当作杜鹃诗。黛玉写杜鹃,实是句句写自己,就是写泪人的自己,啼血的自己,思归的自己。
首先是写泪人的自己。黛玉的重要特征是善哭,是泪人。她原本是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她随神瑛侍者下凡造历幻缘,其目的是还泪以报灌溉之德。这样一个前身,这样一个原型胎子就决定了她是善哭的泪人。黛玉的别号是潇湘妃子,当然这也是从善哭的角度起的。探春说:“当日娥皇女英洒泪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他住的是潇湘馆,她又爱哭,将来他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以后都叫他作‘潇湘妃子’就完了。”大家听说,都拍手叫妙。黛玉善哭的第三个标志就是“子鹃”这个从属符号。
其次写啼血的自己。《禽经》注云:“子规夜啼达旦,血渍草木,啼苦则倒悬于树。”子规啼时花红,被说成是啼血染的,板言其啼苦之状。黛玉之哭有如子规啼血,亦极言其啼苦之状,即状愁、恨、冤、怨之深。深就深在为家亡人散而啼血。林家先是五世列侯,至如海斩爵从科第出身,又支庶不盛,夫妻盛年早逝,黛玉便是从这样丧败之世家中“子孙流散”出来的孤女,孤苦无依,寄人篱下。历代子规诗多有借咏家国之恨者,如宋·何梦桂《和昭德孙闻杜鹃》诗:“平生抵掌志伊吾,闻著鹃声血泪枯。故国蚕丛千古恨,雾关熊耳一身孤。自从飞去啼痕在,纵不归来有梦无。”明·张羽《杜宇》诗:“国亡知几代,啼血转声频。尔自无归处,何须苦劝人。”唐·吴融《岐下闻杜鹃》诗:“化去蛮乡北,飞来渭水西。为多亡国恨,不忍故山啼。”这种家国之恨的历代子规诗基因,在黛玉诗中也有继承。如她的《桃花行》,主要有三种意象:一是“烘楼照壁红模糊”的万株桃花,二是“一声杜宇春归去”的杜宇,三是“泪自长流花自媚”的抒情主人公。三者互映,花之红既是杜鹃啼血所染,又是主人泪洒而致,和之则是“花之颜色人之泪”。宝玉说《桃花行》尽是“伤悼之句”,是“林妹妹曾经离丧,作此哀音”。所谓“离丧”就是家国之恨,故引入杜鹃啼血意象以涵之。又如她的《葬花词》,内中也是花之红、鹃之血、人之泪三种意象的融铸,其题旨是葬花,即葬红颜。追葬已逝的红颜,精神上预葬将逝的红颜;推而求之,更是对世家的啼苦与哀挽。宝玉作出了这样的推求:“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也到无可寻觅之时,宁不心碎肠断!……推之于他人,如宝钗、香菱、袭人等,亦可到无可寻觅之时矣!宝钗等无可寻觅之时,则自己又安在哉?且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则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又不知当属谁姓矣!”“恸倒”于《葬花词》,因推及园宅易主,其契机就在鹃啼而唤起家国之恨。
黛玉啼苦之深,深就深在爱而不能成姻。宝黛爱情写得最好,他们爱得长(三生)、真、美、深,但他们没有爱的自由和权利,爱情受到传统观念、封建礼教、封建家长、诐奴耳目、以及联姻法则、金玉邪说等的巨大压力和打击,有多深的爱,就造成多深的痛苦,也就要流出多少泪。爱的悲剧往往又与她的家国之恨联系起来,使她加倍啼苦。她自叹:“双文虽然命薄,尚有孀母弱弟,今日我黛玉之薄命,一并连孀母弱弟俱无。”“所悲者,父母早逝,虽有铭心刻骨之言,无人为我主张。”一首《枉凝眉》曲子,道尽了黛玉在婚姻悲剧上的啼苦之深:“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总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黛玉啼苦之深,还表现在口挂“回苏州”上。如她说:“你也不用哄我。从今以后,我也不敢亲近二爷,二爷也全当我去了。”宝玉道:“你往那去呢?”林黛玉道:“我回家去。”宝玉笑道:“我跟了你去。”这是黛玉亲自试探宝玉的玩话,及至“慧紫鹃情辞试忙玉”一节书,这只“杜鹃”可就结结实实地替黛玉啼叫了一通“不如归去”!
紫鹃道:“你妹妹回苏州家去。”……紫鹃冷笑道:“……我们姑娘来时,原是老太太心疼他年小,虽有叔伯,不如亲父母,故此接来住几年。大了该出阁时,自然要送还林家的。终不成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林家虽贫到没饭吃,也是世代书宦之家,断不肯将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落人的耻笑,所以早则明年春天,迟则秋天,这里纵不送去,林家亦必有人来接的。……”宝玉听了,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
紫鹃的话,虽是试探宝玉的顽话,但也是情理昭彰。黛玉来贾府,与宝玉结成生死不渝的爱情,可贾府家长始终不肯让黛玉作他家媳妇,那么黛玉就不能“在你贾家一世”。但是实际上是无家可归无国可投了。即或有叔伯可投,她也不能离开宝玉,所以她只有一条路:殉情而死!可见一声“回苏州”的“鹃啼”,绝不轻巧,而是泡含血泪的。
“紫鹃”是黛玉的从属符号,这个载体里也载有黛玉结局的隐约信息。《全唐诗》卷472有蔡京一首《咏子规》诗:
千年冤魂化为禽,永逐悲风叫远林。
愁血滴花春艳死,月明飘浪冷光沉。
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
肠断楚词归不得,剑门迢递蜀江深。
周汝昌先生指出:尤奇者,颔联‘愁血滴花春艳死,月明飘浪冷光沉’十四字,若移以状黛玉,可谓贴切。盖此十四字若持与‘冷月葬花魂’五字对看,何其息息相通。”③ “寒塘渡鹤影”是湘云的飘泊结局,“冷月葬花魂”是黛玉的月影沉璧的结局。在“明月东风叫杜鹃”的夜里,“一个大圆圈将月影荡散复聚者几次”,终于“月明飘浪冷光沉”,“质本洁来还洁去”了。上句“愁血滴花春艳死”,也与黛玉《葬花词》同一境象同一意味。《葬花词》视落花、鹃血、人泪为一体,花魂、鸟魂、人魂无异,终究是“花落”与“人亡”同运。
蔡京《咏子规》诗中还有“红楼梦”三字,这与《红楼梦》书名有无关系?周汝昌先生说:“考‘红楼梦’一语之来历,终不能置蔡诗于不论也。”在考论“红楼梦”一语之来历的诸说中,笔者目前倾向于蔡诗。蔡诗又被标作晚唐冯衮诗,冯衮曾做苏州刺史,这点与黛玉和曹家的关系又进了一层,很可能被曹雪芹另眼看待。而且这是一首子规诗,子鹃是黛玉的从属符号,子鹃的泣血啼苦,“惊破红楼梦里心”,即惊破黛玉心,主客呼应。林黛玉是书中女主人公,从她的角度取名《红楼梦》,完全禁受得起,正如从宝玉的角度取名《石头记》一样。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3-19 22:53:29

宝黛二人最终结局新解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43794098/
最近看了很多分析红楼梦的文章,很有感触。对于宝黛最为结局很关注。看到一种说法认为,曹雪芹给宝玉黛玉写了几个分身 并用他们的命运暗喻宝黛命运,作者称为反复暗喻,我很赞同。分析中提到香菱和尤三姐是黛玉分身,不过我认为黛玉分身还有一个晴雯,或许还有秦可卿。宝玉分身则是冯渊,柳湘莲,还有一个或许是蒋玉函或别人。这个说法很有意思,但我不同意那篇文章的结论,就是黛玉和宝玉婚姻被北静王破坏,黛玉嫁给北静王。那篇文章给的理由是香菱的姻缘被薛潘破坏了,所以黛玉也该如此,做了北静王小妾。但我认为这安排不符合黛玉性格,也不符合北静王为人(北静王初登场的描写显示此人各方面甚至在宝玉之上)。
更何况我们可以看到香菱 尤三姐同为黛玉分身,结局虽都是悲剧但并不相同。曹雪芹还是把这三人作为独立的人来描写,我觉得曹雪芹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真真实实,却又虚虚假假。所以我断定,黛玉结局必然和他的分身相似却不同,若相同这故事就缺少意境了。所以我做了一个推断,黛玉的结局也许是香菱,尤三姐,晴雯三者合一,但又有所不同。请让我试言之。
黛玉的悲剧开始于她在贾府的靠山贾母的死亡(贾母支持黛玉宝玉婚姻非常明显,不要被高鹗迷惑,这里不阐述)。贾母的死的过程可能和元春有关,一开始元春怀孕却死于难产(可能和政治斗争有关),贾母先喜后悲,猝死。这让黛玉和香菱的命运有了第一次的相似,香菱在元宵佳节被拐卖(先喜后悲),从此失去依靠。但贾母很可能留下遗言,让宝黛完婚,王夫人心中不满也无可奈何(香菱也一度终身有靠)。宝黛确实准备结婚的(有诗为证:三月香巢已筑成),但此时贾母死了宝玉要服孝,而未婚夫妻按习俗不可同住,黛玉必然暂时搬出贾府。这也和香菱类似,香菱在和冯渊结婚前也是另居他处,不同的是香菱三日,黛玉三年。可在这时出了变故,忠顺王府弹劾贾家。贾家败落,婚期搁置。忠顺王类似薛潘代表恶势力,他的帮手则是贾雨村,此人正是当年害了香菱之人,而且香菱之父和黛玉之父都帮助过贾雨村(贾雨村的两次为官靠此二人)。而且贾雨村协助忠顺王并不是明的而是暗的,正如当年乱判葫芦案一般,表明上可能还对贾家不错(正如当年他判给冯渊家人银子)。
这里也许有了北静王的出场,贾雨村两面三刀,投靠暗中投靠忠顺王却又联络北静王(也许是忠顺王的耳目)。北静王被迷惑(此人还迷惑过宝黛二人之父),和贾雨村暗中交流(之所以写北静王是因为宝玉曾把北静王之物送黛玉,被黛玉拒绝,这必然是伏笔,而且注意黛玉是拒绝的,不同于袭人接受并促成她和蒋玉涵的缘分)。北静王可能提到黛玉,希望贾雨村照顾她(他曾经是黛玉老师)。贾雨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北静王有意于黛玉(贾雨村当年去过甄老爷夫人的丫鬟)。于是贾雨村和王夫人说此事,王夫人自然愿意(黛玉当年和贾雨村来到贾家,如今因他无法嫁入贾家)。黛玉知道此事后,面对两难,一方面是他和宝玉的爱情,另一方面王夫人暗示嫁给北静王对贾家有利。黛玉情理难两全,病的更重(和晴雯类似,二人都被王夫人逼死)后来黛玉选择抗争上吊而死(和尤三姐类似)。宝玉事后得知此事,痛不欲生,选择出家(和柳湘莲类似)。
不过文中曾有暗示,宝玉出家两次,所以他后来是回来的,和可能是为了家族之故。他在此时和宝钗结婚,但并不和睦。忠顺王府再次发难,宝玉等下狱。在狱中见到北静王,央求他处理黛玉尸体(黛玉的身份无法在贾家安葬,因为他和宝玉的婚事因为服孝不公开,何况尚未出嫁)。宝玉将贴身之物交给北静王,希望一起下葬(和晴雯命运类似,也许是一块旧手帕)。(北静王帮助埋葬黛玉这段是别处看来的,和贴身之物下葬是我的猜测。在那篇文章中写道,昔日北静王送宝玉的是佛珠,佛教看破生死,也有度化之意,黛玉身前拒绝北静王馈赠,但死后......)。
北静王在一个夜晚将黛玉的遗体葬在昔日黛玉葬花处,北静王感慨万千。想当年初见宝玉是在秦可卿葬礼上,贾家何等风光.......可如今我受宝玉托付,埋葬他心爱之人,却如此凄凉。(我觉得这才是作者浓墨重彩写秦可卿葬礼的缘故,什么公主只说本人完全不信。秦可卿可卿也是黛玉分身,但他们有相似,就是都是自杀,有对比就是她们的葬礼)。宝玉出狱之后可能和史湘云重逢并结合(很多文章如此分析),但最终还是出家。而最终贾雨村结局也不好,红楼梦开篇有暗示(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是他的写照)。整倒他的可能还是北静王。
这是我个人的分析,欢迎讨论。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3-22 12:00:27

第四十一回 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红院劫遇母蝗虫http://www.guoxue123.com/xiaosuo/jd/hlm/043.htm

忽见奶子抱了大姐儿来,大家哄他顽了一会。那大姐儿因抱着一个大柚子玩的,忽见板儿抱着一个佛手,便也要佛手。庚夹:小儿常情遂成千里伏线。丫鬟哄他取去,大姐儿等不得,便哭了。众人忙把柚子与了板儿,蒙侧:伏线千里。将板儿的佛手哄过来与他才罢。那板儿因顽了半日佛手,此刻又两手抓着些果子吃,又忽见这柚子又香又圆,更觉好顽,且当球踢着玩去,也就不要佛手了。庚夹:柚子即今香团之属也,应与缘通。佛手者,正指迷津者也。以小儿之戏暗透前回通部脉络,隐隐约约,毫无一丝漏泄,岂独为刘姥姥之俚言博笑而有此一大回文字哉?

http://www.guoxue123.com/xiaosuo/jd/hlm/007.htm第五回 开生面梦演红楼梦 立新场情传幻境情

后面又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其判云: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甲夹:非经历过者,此二句则云纸上谈兵。过来人那得不哭!

  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3-22 12:19:06

第四十一回 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红院劫遇母蝗虫http://www.guoxue123.com/xiaosuo/jd/hlm/043.htm

忽见奶子抱了大姐儿来,大家哄他顽了一会。那大姐儿因抱着一个大柚子玩的,忽见板儿抱着一个佛手,便也要佛手。庚夹:小儿常情遂成千里伏线。丫鬟哄他取去,大姐儿等不得,便哭了。众人忙把柚子与了板儿,蒙侧:伏线千里。将板儿的佛手哄过来与他才罢。那板儿因顽了半日佛手,此刻又两手抓着些果子吃,又忽见这柚子又香又圆,更觉好顽,且当球踢着玩去,也就不要佛手了。庚夹:柚子即今香团之属也,应与缘通。佛手者,正指迷津者也。以小儿之戏暗透前回通部脉络,隐隐约约,毫无一丝漏泄,岂独为刘姥姥之俚言博笑而有此一大回文字哉?

http://www.guoxue123.com/xiaosuo/jd/hlm/007.htm第五回 开生面梦演红楼梦 立新场情传幻境情

后面又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其判云: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甲夹:非经历过者,此二句则云纸上谈兵。过来人那得不哭!

  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3-23 10:27:04

http://www.hongloumengs.cn/hongloumeng/41/hongloumeng8986.htm
芹溪与玉溪

林姑娘说过,她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取他一句,是“留得残荷听雨声”(“残”实当作“枯”,林黛玉也会被学究骂的!)。真如此吗?雪芹高才,笔端狡狯,村言假语,何所不能?正所谓“那是曹子建的谎话”。然而假中辨真,便知义山诗在芹、脂一流人心目中的位置了。
  正如雪芹又用过宝钗无日不生尘,以暗示“留得残荷”一句,在雪芹笔下,实在又是暗示将来黛玉的情节景况,正如雪芹又用过“宝钗无日不生尘”,以之暗示薛姑娘将来的处境,——那也是玉溪诗句。
  如今却说雏凤声清的那一篇的故事。义山原诗两首,其文如下:
  “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烟残烛动离情。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剑栈风樯各苦辛,别时冬雪到时春。
  为凭何逊休联句,瘦尽东阳姓沈人。”
  这种才调,真是玉溪的绝妙独擅,别人是望尘而莫能企及的。这如何不令芹、脂倾倒呢?
  林姑娘嘴里说“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可她却深受义山的影响。你看她的最好的一篇诗,《秋窗风雨夕》,里面有这样的话: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泪烛摇摇 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好了,我们很容易地抓住了她的“把柄”,她正是运用了义山的“冷灰残烛动离情”而加以脱化生新的,“不喜欢”云云,非假话而何呢?

依荷听雨 发表于 2015-3-23 10:32:54

http://www.hongloumengs.cn/hongloumeng/39/hongloumeng8912.htm第七章 伏脉千里 击尾首应
雪芹的暗线伏脉法,似乎大致上可分两类:一类是一般读去时,只要静心体察,能看得出来的;一类却是难识得多,非经过专门研究论证无由获得认识的。后者更为重要无比——也才是雪芹在这个行文美学上的独特的创造与贡献,古今中外,罕有其匹。
  如今我先取鸳鸯的故事中的一二小例,试作说解。
  鸳鸯在全书中是“十二钗再副册”中一大主要人物,关系着贾府家亡人散的大事故,也是群芳凋落中结局最惨的女儿之一。雪芹对她,大脉络上的伏笔计有三层。
  鸳鸯的悲剧惨剧,系于贾赦这个色魔。根据杭州大学姜亮夫教授早年在北京孔德学校图书馆所见旧钞本《石头记》的异本(即与流行的百二十回程、高本完全不同)所叙,贾府后来事败获罪,起因是贾赦害死了两条人命。贾赦要害谁?显然其中一个是鸳鸯。证明(其实即是伏笔)就在第四十六回——
  鸳鸯〔向贾母哭诉〕:“……因为不依,方才大老爷越发说我恋着宝玉,不然要等着往外聘——凭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久要报仇!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这一辈子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老太大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如此姑子去!……”
  再听听贾赦的原活是怎么说的——“……‘自古嫦娥爱少年’,他必定嫌我老了,大约他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琏儿。若有此心,叫他早早歇了,我要他不来,以后谁还敢收他?……第二件,想着老太太疼他,将来自然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去。叫他细想:凭他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
  请你“两曹对案”,那话就明白了。
  这儿的奥妙在于:宝玉似主,实为陪角;贾琏似宾,却是正题。这话怎么讲?原来,有一回贾琏这当家人被家庭财政给难住了,一时又无计摆布,想出一个奇招儿,求鸳鸯偷运了老太太的梯己东西,押了银子,暂度难关。鸳鸯是个慈心人,就应了他。谁知这种事很快由邢夫人安插的“耳报神”传过消息去,贾赦也就听见了。故此,这个大老爷疑心鸳鸯与琏儿“交好”,不然她怎肯管他这个事?此事风声很大,弄到两府皆知。
  你看第五十三回,到年底下了,乌进孝来送东西了,贾珍向他说起西府那边大事多,更是窘困。这时贾蓉便插口说:“果真那府里穷了:前儿我听见凤姑娘和鸳鸯悄悄商议,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
  这是一证——其实就是一“伏”,一“击”一“应”。
  等到第四十八回,贾赦逼儿子贾琏去强买石呆子的几把好扇子。贾琏不忍害人,他老子怒了,把他毒打了一顿,卧床难起——此用“暗场”写法,我们是读到平儿至蘅芜苑向宝钗去寻棒伤药,才得知悉。试听其言。虽是因扇子害得人家破人亡,用话“堵”了贾赦,但还有“许多小事”夹杂在一起,就没头没脑不知用什么打起来,“打了个动不得”!这些“小事”里,就暗含着赦老爷的变态心理“醋意”在内——因鸳鸯“看上了”自己的儿子贾琏。
  这事贾琏之父母皆心有嫉妒,邢夫人一次向他告艰难要钱,贾琏一时拿不出。邢太太就说:你连老太太的东西都能运出来,怎么我用点钱你就没本事弄去了?
  所有这些,就是后来鸳鸯果然被贾赦逼杀、死于非命的伏线。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放眼综观,真是一点儿不差。
  当然,在不明白这种笔法与结构的时候,读雪芹的那层层暗点,茫然无所联系,甚者遂以为“东一笔,西一笔”,浮文涨墨,繁琐细节,凌乱失次——莫名所以。更由于程、高等人炮制了四十回假尾,已将原来的结构全然打乱与消灭了,读者就更难想象会有这么一番道理了。
  说到这里,我才摆出一个“撒手铜”,让你大吃一惊!那就是上一章刚刚讲过的“宝玉葬花”一大象征关目之后,是以何等文情”截住”的?那就在第十八回——……便收拾落花,正才掩埋妥协,只见袭人走来,说道:“哪里没找到?摸到这里来!——那边大老爷身上不好,姑娘们都过去请安,老太大叫打发你去呢。决回去换衣服去罢。”
  于是,宝玉赶回院中。回房一看时(已入第十九回)——
  果见鸳鸯正在床上看袭人的针线呢。
  她见宝玉来了,就传述了老太太的吩咐,叫他快换衣前去。在拿衣服的小当口儿,宝玉便爬向鸳鸯身上,要吃她口上胭脂!
  请你看看!葬花一完,便先出来了鸳鸯,而鸳鸯之出现,是因与“大老爷”相联着的。
  这简直是妙到极处了。我不知哪部书中还有这等奇笔绝构?这真当得起是“千里”之外早“伏”下了遥遥的“灰线”。它分散在表面不相连属的好几回书文当中,不察者漫不知味。而当你领悟之后,不由你不拍案叫绝,从古未有如此奇迹。
  这个例,讲于本章,为了“伏脉”之说明。其实,善悟者即此又已恍然:原来“两声”“二牍”、“手挥目送”、“写此注彼”的复笔法,也就同时而深信无复疑其夸张、玄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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