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斋日记
幽齋日記一晴。有虛風播雲,至晚不冷。早起。讀吳文英詞數首,久不讀是詞甚為寡淡,今至夢窗而興味又深矣。昨晨作一答文曰談網路詩詞之歷史,語且悲觀潦草,並錄舊作五言律一首存於天涯比興,主持種桃道人怒之以諍,且愧也。及晚睡,觀陸士衡集草覽數章迺倚妻眠。上午疲于作文,暇餘閱之司馬相如賦,深體漢賦之侈麗,無出司馬氏之右者,悲乎我輩之不能。午後稍惰,提神走筆,進展不速。即重閱楊海儒著蒲松齡生平著述考辨,前日渙漫之處盡有所得。原不知蒲氏蒙元裔,觀後恍然而矣。楊文辨及蒲氏「二夫人」之訛傳,筆力甚斫,似掙矣,讀之妙哉。而之論及蒲氏詩文考辨諸文,則雅其佳構,敦厚卓然。而考之聊齋志異蒲氏謄稿本之失藏散逸,則悲傷滿腹,凝而不發。所謂純然之旨在乎於此。蒲公可敬之矣。清明逾近,不禁緬懷先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少時,祖父以書法之技教我,我智愚玩,畢竟不得百之一二,每觀祖父筆之盡帖,眞草隸篆無不昂然古法。而我卻不可得,於今徒笑耳。楊著畢。竟讀高彥頤著之纏足,奈頗不得法,昨已先閱,不能漫興讀過,今日尚且如此,不解也。頗疑譯作詭拗之故,擇他日再讀,以求稍境可也。新取一著,名曰明清稿鈔校本鋻定。為陳先行、石菲合著,衹略讀之序即喜,應為好著,待記。壬辰三月十二憐幽邨下記之,二日後清明,祭物昨已焚焉,告祖安寧享泰,諸鬼不侵。 幽齋日記二
晴,日中後稍冷,晚後突降雨,清明雨又至也。早起例觀唐詩,間或三曹集。四言樂府至曹魏武王創建風骨,雄蒼開闊,曹丕之富麗,實領建安之風。至於曹植,雖文采卓絕,秀華綽約,但恐失丈夫之氣,稍遜一籌耳。子建才高八斗之評,不可信也。不然,使曹丕之諸作置於何地?午時不輟作文,時乏困。已而望窗外,但見萬里無雲,不知日本傳南海地震之論與何也。前日略讀陳先行、石菲之合著明清稿鈔本鑒定,雖止於略,但已知其作彌足,於版本學實為佳作妙論,其中可觀真知灼見於版本鑒定者。我雖無暇於此有甚見解,但尚知此作實可作古籍藏者之樑柱也。甚為清本、謄清本、影寫本諸般版本之論,觀者可以了然也。須待時日,饗以珍焉,不一時而足,不一文而耽之萬卷,是為吾之貪念耳,不知何時以歸正歟。舊時以廿四史百衲本以為珍,今時更知稿鈔之匱重,更甚於傳本者。此門之秘,當早日為世人所知,珍存古本,毀之惜哉。然即束之高閣,藏於禁內,何者得閱之哉。吾輩不為,敢為之怒也。晚閱劉永濟詞論,多有己合之處,欣然。曾及吳梅之論著與此同也。壬辰三月十四憐幽邨下記之。又,近時頗作五言律,意取漢魏中唐,取意不作實觀,偶與實境暗合,直為愕焉,嗚呼。 幽齋日記三
晴,無雲,稍有風,晚後漸起。晨讀唐詩,杜工部數卷,白樂天又數卷,止後翻閱順康卷全清詞,此著已購數年,初時因修錄某集,淺嘗數卷,而後放至書架再不品讀,及後又購續編,不知再續如何。去年聞雍乾卷已版,尚不見市。清詞研究近年夥矣,幾有爭先看清詞之意,其中納蘭容若陳其年等輩尤其盛譽。網人爭相次韻陳鬍子詞是為一時景觀,縱觀陳詞沈厚渾雄,似宗東坡遺法,並多有新聲,蔚為壯觀,只是粗為爽意,不足騷雅。我少時頗喜敦煌五代詞、及秦觀、容若等,敦煌詞一者天然氣派,不假文飾,實為大家手筆,方家氣派。二者語義清新,破開飲宴之樂,勾欄之歌,已見後世清空之勢焉。舊論敦煌詞多出樂工之筆,使之可唱,然後世之樂工亦可匹之乎?及想數年前遍次陳其年詞,已後刪之並不示人,以為自樂也。然就填詞之道,終也無益。及見況惠風等作,此見更甚矣。每錄夢窗詞等既感詞境之大,別無終際。而後填者,終也心安自得,衹是別有憂懷耳。倘使夢窗、姜張重在,能一解詞學之傾頹乎?曰不能也。貓也即如虎,虎也亦如貓兒哉?網人多不學,是為學者之恥。學者亦多不教,亦為網人之恥也。晚後翻詞學研究叢書,終感不及詞學叢刊等作實處,應是略觀也。擇日再看應有多悟,編者是為張宏生,多見作。欲閱蔣鹿潭詞睡,明日不知何世也。壬辰三月十五憐幽邨下記之。聞妻聽琵琶嘿然一笑,不知何故也。毋需問焉。 幽齋日記四
晴,一如昨,小風浮柳,正是郊遊佳時。讀清詞的傳承與開拓,引靜安先生論草窗絕妙好詞,靜安先生于南宋詞曆有微詞,吾以為靜安先生之論謬也多矣,今人之崇其論也多矣。先生雖宗南唐,然靜安詞於之遠矣,可知其論言過其實,此說盡可棄也。先生之詞話閱之多矣,衹恨於此鄙意夢窗諸輩不知何故。詞之南宋始大成,至於夢窗、草窗、王沂孫等皆詞法雅蘊,有所寄託,非前代所能比較者,奈何以鄙論識之!若蕙風之論亦未如此。讀靜安集每恨此,先生于考古之論,戲劇文學每有創建,皆為之頷首。於詞學一道,未免粗戲也。素聞靜安先生甚蔽珍其詞,然究竟非上品,非關其他,其乃喆理之論大於情致,故爾詞路促狹而已。或云靜安之學並不於此,在乎甲骨、戲劇之間耳。數年前頗讀靜安集,洋洋數冊,廢寢多日乃畢,雖於甲骨學頗不了然,但亦為之論而折。況周頤蕙風詞話云,填詞要講天資,要論學力。天資為首,于學力為次,然終須失孰不論。又曰不可詞中求詞,須為詞外求詞。何所求?一者多讀書,二者謹避俗。勢必求諸于萬卷之間,於青山綠水之處求其自然之造化,巧奪文辭風雅之工,不能流俗粗鄙,此則非雅樂者。有今人嘗填以之為流民餓雀,歌臣浩黨,若以為高明,實為下端耳。詞以敦厚閒雅,指物騷情,和人美意,制為曲樂,終以意境淳雅為高。今雖不能唱,然亦不可稍作創造,脫之槼軾,不然是何詞也。建安諸人,同工部、樂天諸詩多有詩,言之流民餓世,然皆具神髓之文技,摹者如境,至今尚催人泣下,何者今世學人不逮耶。壬辰三月十六憐幽邨下陋筆,時觀風除街桐,無星向我,自為撫卷浩歎也。聞大道兮終南隱蹤,拒千里兮長河催發。 幽齋日記五
晴,當空如水,微分山闕。遂以海綃詞為飲,總為斯雅。其云三十歲始學詞,周姜諸家不成,乃繼夢窗耳。此語料作戲言哉,以陳氏十年自學之力求其法,而後乃登臺入室,然亦儕輩晚清大家之列,究非一時之工也。此為天資者,亦學力者。過數闕,悟其留字意法,以周、吳為體,頗奪騷雅渾厚之旨,可細讀慢嚼。望其闕閣如山中迷霧,遠入為城,近觀如畫,畫中山水豐神敦厚,非立俗志,俱為寄託也。朱孝臧引其為晚清第一頗為的論。過數闕,稍畢。復至太白集。深愛之雜言,錯綜百樣,每占奇句,不知何以造之神處,舉百代唯一人耳。代有論之易學工部,難竟翰林,實以為然。所以以工部為宗者,累世盈多,學翰林者,鳳毛麟角,非乃不學,更為其跌宕飛浮處恨難騰挪也。一曰神工之法,非凡類可比。二曰山水之間,奪其靈根道蘊。其中飛揚跋扈者,謫仙也。其中醉意昂然者,謫仙也。果有詩法乎!詩經為草,楚騷為木,漢魏為風骨,兩晉為筋皮,可之一二也。其神也安在?登崖躡草,蹈月虛空,可以三四也。目中有天有地,虛懷萬古者,可抵五六。其餘者或不知也,可以煉丹耶?縹緲也揚上者,其也。逍遙出門去者,其也。其餘非復論哉。壬辰三月十七日憐幽邨下記之。璀星一二,反復其明,不知何者作哀,何者作愁,明明也明矣,明明也明歟?不知何卦為上。 楼主叫“白衣”,再加上个“幽斋”,甚是恐怖啊! 希望楼主能进行简单的排版和分段。
本来就是繁体,再一并的连在一起,实在是阅读甚难啊。
希望能理解。 幽齋日記六
陰,不見晴日,仍倍感春緒盎然。
偕妻赴公園暢遊,時見海棠垂絲,桃花媚嫵,楊柳蕩徑,尤見隻雀文禽穿木而出,其中貓犬相聞,遊人或婉唱吟曲,或舞蹈飛鳶,佳矣。
執子之手,何亦道哉!妻曰值此好日,歸時須賦詞一闋以記也。吾笑之以卻,然突遇胃痛不能竟也。攝若干海棠、桃花、牡丹照,遇遊人攝照竟摘攀之以共,恨之以眥目,奈彼之不覺也。適胃痛不絕,早歸。
閱畢前三日未竟之清詞之開拓與傳承,著者沙先一、張暉也。其著略影清詞學叢之歷史,於各家之學皆與通識,以為清詞學史概略補缺之作也,其重點為明詞衰落之情由,清詞興盛之淵起,清詞尊體尊律之別及詞風之演進,各詞家之學有其別等。其中聲律探討與詞風演進一章尤喜之,其言淺議概,頗有興味,亦有可增之處,想是礙於篇幅之故。其後之論,皆有稱道之,朱、王校勘之學史,詞家刊刻之史皆悠然嚮往。其附論于況、鄭之先友後似為敵亦為之欷歔也。又于龍沐勳氏以詞家之身赴汪氏之政,其有喟歎之,亦別有解難之詞也。然書生之勢藉於政,必為其染也。成王敗寇,史所謂也。
國朝奸佞,凡夫俗子,皆為然然黃膚,孰奸孰忠,以國體論哉耶?有辯者,趙康王、秦狀元之與抗金也,童千歲、蔡大師之抗金也。神宗之變,元祐之爭,王相、司馬相孰過耶?其中,蘇文豪之流孰過耶?宦海如舟,稍竟風浪即為之傾覆,所謂朝臣晚囚,何以置哉。以今言,孰賣國耶?孰奸佞耶?悠悠之口,縱然不論,亦千載公論矣。
公者為器,於下為民,斯民不幸,國之悲也,斯器不公,國之悲也。何言以之哉。
壬辰三月十八憐幽邨下痛記之。時微風梨夜,晚幕不興,灰煙滿穹,於是鬱悶也。又聞小島酋野傷我漁人,以為恨哉。不知何日大邦興國,以國朝敬畏之學教化其愚,可以笑哉。又聞東海狹僻之國不日即以震傾覆,不知何以然也,其島民何處置耶?斯震或及我處,哀其不見學人公論若可,學弊也深矣。 好久不上网了看看不错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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