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濮水之东
第一幕[幕启。早晨。濮水之东,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屋顶破了若干窟窿,阳光射进来,耀人眼。屋内传来妇人的唠叨声。
庄妻(三十来岁,面黄肌瘦,野菜般的身材):你呀,我嫁给你十来年,有过半天享福的日子吗?蝴蝶整日价在花丛里飞来飞去,采蜜给家小。你倒好,整天都做着梦,梦着自己变蝴蝶。假如你真能变成蝴蝶那么勤快,我也就谢谢司命大神喽。喏,屋顶破了,赶快趁着这大好日光,上去修修,免得你这好做梦的花蝴蝶湿了翅膀飞不起来,逍遥不了。
庄子(三十来岁,络腮胡子,蓬头垢发,打着补丁的粗衣沾了许多粥渍,靸着蒲窝子,抬头望屋顶):呀呀,黑小燕黑小燕啊,你倒认得旧主人,如期而至。这忙活劲儿,东一草,西一花装扮自己的爱屋。(对内)婆娘,我下不了这个手。
庄妻:你个没用的男人,当初我怎么会嫁给你?邻村的麻子兰,昨天在市集遇到她,穿金戴银的,衬得脸上的麻子就跟山坡上的羊屎似的,好不难看。她那口子,这么好的天,脸上也淌着油,这流着实在可惜,够北坡上的杨二嫂吃半年的。你知道,那杨二嫂,每天都不敢出门,家里婆婆、儿子、老公、小姑子两口子挤在一小间破屋里,上次到她家跟她闲聊,那屋子的味道跟北坡上的羊臊一个味儿。(看了看庄子一眼,笑了)这么说来,你还是很可爱的,最不济你也是个公务员。名头好听,可薪水就跟屋外的枣树上的枣儿一样,七零八落地挂着那么几颗,还不够让我养颜的。这女人一上岁数,就跟那放久的苹果似的,蔫不吧唧的……
庄子(早已进屋,不耐烦):婆娘,这么得闲,东家西家的事儿知道得比我这个政府官员还多还细,这是你该管的吗?儿子的弹弓放哪儿了?
庄妻:得得得,像你好吗,整天躲在屋里,低着头写书,真能写出黄金来。对了,你要儿子的弹弓做什么?
庄子:一则屋顶太高了,二则我也下不了手,用弹弓随便弹那鸟巢几下,吓唬吓唬,看那黑小燕聪明不聪明了。聪明的省得遭了你的毒手,不聪明的只能成了咱儿子的滋补汤。
庄妻:老鬼,你瞎说个啥,我又不是妖精。对啊,儿子眼看要发育了,瞧那个头,就像那枣树似的长不高。你这个做爸爸的,好像儿子不是从你血里来似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庄子:别忘了,儿子早晚会变成男人的,哈哈哈……
庄妻:死鬼,前天儿子跟邻舍郝家小儿子打架,你还跟郝狗子连声道歉,怂样儿,现在倒贫起嘴来了,有本事,你跟郝狗子据理力争啊,去……去……去……
庄子:事情总有个是非黑白,瞧你把儿子惯成什么样儿了。说到儿子,我很少关心他,为了我的事业和理想,倒委屈了你们娘俩。儿子是自个儿,再怎么错也是我和你劳动的成果嘛,(庄妻啐了他一口)每年春天,你都炖燕子汤给孩子,想必他也吃腻了,今年改改口味。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孩子他娘,外面地里挖几头蚯蚓来。
庄妻:蚯蚓?亏你想得出来,当初就是让你这死气白赖的无赖气给征服的。好,等着。(持缶、铁锹出了屋门,蹲在屋前地上,握着锹子挖土。庄子取出一钓鱼竹竿子。庄妻回,一缶蚯蚓,理了理鬓间的乱发。)
庄子(整理竹竿子前的钓线):这根钓鱼竿子,平时都舍不得用哪,那年三十岁“做十”,惠子这家伙,特意送给我当生日礼物。想想那还仿佛在昨天,没想到儿子都要长大成人了。白驹过隙啊,哎呀呀,你怎么捉了这么多蚯蚓,濮水的鱼儿也不能让我一次性都钓完吧,剩下的难道我们把它吃掉吗?
庄妻:老不正经的,没看我饲的油鸡。那几头鸡仔,不知的还以为是屋顶上的黑小燕呢,嘻嘻嘻……好了,时候不早了,千万小心,省得让我们娘俩到濮水边捞你上岸。(庄子靸着蒲窝子,斜挂着鱼竿,搔着头皮,往东而去,庄妻将剩下的蚯蚓去饲油鸡,油鸡抢食。)
幕徐徐落下 shafa,濮水之东有几幕呀? 引用第1楼一千零一夜_1于2012-01-25 08:20发表的 :
shafa,濮水之东有几幕呀?
原定三幕。 第二幕
[幕启,中午,濮水之东,庄子茅屋前。两名使者,衣服光鲜,一高一瘦,年龄相仿,踱着官步,从容而倨傲地上场,后面跟着两名挑夫,挑着许多璧帛等赍见礼。他们朝着庄子家门行来。经过郝家门口,瞥见郝狗子浑家擦着汗在院前田地里种菜。
高使者(老鼠眼,高鼻梁):咄,兀那妇人,这可是庄周庄老夫子的寓所?
郝妻(抬头打量,谄媚):老爷,您老找庄邋遢作甚?许是别一个庄夫子吧,那个庄夫子整年都没有洗头,衣服上新补丁挨着旧补丁,真像他梦中的蝴蝶,哈哈……
瘦使者(狐狸眼,狮子鼻):这叫做真人不露相,你个村妇晓得什么。楚王,天下之贤王,千里之外久闻庄夫子的大名,就是缘悭一面。(郝妻不解何意)可惜楚国境内,无人能胜任相国之职,今特使我二人先来拜谒。
郝妻:来来,两位爷,待我引路。(领着两名使者到庄子门前,大喊)庄家嫂子,庄子嫂子。
庄妻(内仰首弹燕子):郝家妹子,来,先坐下喝口茶,等我赶走那烦人的燕子,就来就来。
郝妻(眼尖瞅见):嫂子,快丢了弹弓吧,有两位官老爷找庄先生哪。平日里,我总说庄先生异于常人,那个蝴蝶梦就不是我们老郝能做得了的,那就是见识。想当初姜太公在渭水边钓鱼,结果钓出个周文王。这两位老爷是楚王派来的使者,要让庄先生去当相国,到时真是夫荣妻贵喽,可别忘了咱们这旧相识啊。啊,庄先生莫不是姜太公转世,恭喜贺喜喽……
庄妻(出门,啐了一口):你这不是骂我,我又不是马夫人。两位使者,请进来喝口茶,润润嗓子。(郝妻羞赧。)
高使者(看了茅草屋一眼):不必了,请出庄老夫子来。我等还要回去禀明楚王呢。
庄妻:真不巧了,我家那口子正在濮水边垂钓呢。要不,你们在这坐会儿,我里面弄点好吃的。
瘦使者:不用麻烦了,(回头示意挑夫放下担子)这些是楚王给庄夫子的见面礼。(庄妻美滋滋地望着重礼)请嫂子告知,濮水所在,我等亲往。(郝妻抢先一步指明方位)随便问一声,这里可有骡子?
郝妻:我家里倒有一只,庄先生家可惜没有,只能委屈两位老爷同骑了。我就牵来。
瘦使者(赏了郝妻一些碎银子):喂足些,省得腿下不稳,摔倒我们不是耍的,仔细你的屁股。
郝妻:一定一定。(腾云驾雾般地往家牵骡子)
高使者(站定门口,掩着鼻子望着内屋,跟瘦使者嗫嚅,庄妻告饶,在内准备饭食):这先生倒托大得很,非要我们到河边去寻他,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姜子牙啊。
瘦使者(嗫嚅):咱们不是怕他,而是怕楚王的手段。办不好这个差事,这屁股开花倒是其次,就怕连小命儿都丢了。记得上次,齐国与魏国狼狈为奸,勾结攻打咱们楚国,大王派刘使者出使齐国,希望化干戈为玉帛。明眼人都知道,齐威王肯定不会答应的,果然老刘失败而归,却被无辜地打了一百板子。大王感叹地跟我们说道:“楚国的人才太少了,孤得打破这门户之见。上次苏秦来到孤面前自荐,孤本爝火之光,偏照一隅尚可,但又怎能与荧荧日月相提并论?吞灭天下实非今日之楚国所能,可惜了这个外来的人才。孤只想先发展壮大国力,非得有一个将相之才不能。听闻宋的庄子是贤人,孤特派汝等先去,务必招揽到这个千载难逢的人才啊,孤随后将至,吹唢呐放鞭炮,亲自迎接他上任。到时楚国强盛,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孤养了这么多门客,平时跟老虎似的威风八面,一到关键时刻,就跟孤苑里养的麋鹿一样娴静温和。那刘威除了饭量大,还有什么才能?你二人可不要让孤失望哟,否则你们不但跟刘威下场一样,孤还要让你们与麋鹿共居,记住了吗?”
高使者:庄子那先生,听闻脾气很怪,整天疯疯癫癫的,大王先派咱俩投石问路,免得跌了自己的价儿。我看,待会儿见到庄老先生,千万不得大牌,低调行事为是。
瘦使者:有理有理。
[郝妻拖着骡子,一步一攧地前行。两位使者对望一眼,闭嘴,态度再次倨傲起来。
郝妻:这匹骡子,平日很听话的,见到生人,怕羞了。刚才我肥肥地喂了它一顿,可能是撑的,才走得这慢。(庄妻扯着儿子,反挑着扫帚,抽着儿子的屁股)嫂子,老爷们就在眼前,你却作出这没谱的事儿,惹人笑话。
庄妻(边打边说):正是有贵客在这儿,我宰了一只油鸡炖了,这个猴孩子,撕了鸡腿肉就啃,这么不懂规矩,都随了他爹的性儿了。不打他,没了记性,大了反怨着父母,兔崽子,叫你偷吃……
高使者:庄大娘,别聒噪了,不就是一只鸡嘛,何必这么在意?(从赍见礼中取出一些财物,递与庄妻)这玉璧价值连城,够买一家鸡场的,你这儿子将来是要袭他老爹的官儿的,很可能就是将来的相国,相国是天上星宿投胎的,怎能随便乱打,仔细弄折了你的手腕。
庄妻(丢开扫帚,爱怜地摸着孩子):到底是老爷们,见识就是比我广,(扭头望着儿子)疼吗?
儿子(十来岁,总角,拖着鼻涕):呜呜……妈……呜呜……肚子饿着难受……我只撕了一点子肉末子,解解馋……下次不敢了。呜呜……
庄妻(滴下泪):好孩子,妈,保证,下次再不打你了,好孩子。
瘦使者:时候不早了,我们要找先生去了。(看着庄子的儿子)孩子,只要你爹答应我们,到时你想吃啥就是啥。庄大娘,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到水边玩玩,见见他爹去,放心,路上我们保证,他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庄妻(疑惑地)这,这,总归不好吧。孩子还小,怕见生人,不好一起去……
郝妻(自告奋勇)没事,反正我没甚事,我领着娃儿,一起找他爹去,这你总放心吧。(看着孩子)来,孩子,到婶这儿来。婶带你找你爸玩去。(庄子儿子抹掉鼻涕,蹦蹦跳跳地牵着郝妻的大手)两位爷,我们走吧。
庄妻:我煮了一点小菜,两位爷儿,一定赏脸,回来吃啊。郝家婶子待会儿也来。
两位使者(高使者轻松跨上骡子,往前挪着屁股,瘦使者矫捷地跨上,挨着高使者屁股后坐着):客气客气。
[庄妻继续准备招待使者的美味佳肴,郝妻牵着庄子儿子,随着那匹骡子,撇着小脚小跑着。
幕徐徐落下 哇塞貌似楼主是按着“三一律”创作的。佩服呀 第三幕
[幕启,傍晚,濮水之东,庄子茅屋。
庄妻(拿着擀面杖,擀着饺子皮,桌上摆着瓦盆,装着一抹肉馅):这么久了,他们也该家来了。(站在门口眺望)郝家的小鸡都回窝了,天上的鸟儿也归了巢,我家那主儿一定乐疯了,一定是庄家祖宗保佑,上柱香。(对着墙上的一张列祖列宗牌位上香)濮县的知县蒲大人,四人辇舆抬着,前面两人开道,好不威风!这相国,想必得八人辇舆,前面得四人开道。对了,郝家那两口子连同他们的两个娃儿,正好四人,让他们举牌开道。这一家子,整天看不起我家老庄,说什么“庄邋遢,没前途,坐前屋,把鞋补”,有这么寒碜人的吗?郝家那婶子,以前都嫌儿子脏,远远地就要避开,如今倒好,主动牵他。这富贵二字,最实在,最神奇,咱家的油鸡一夜间竟也会变成了凤凰。
[郝妻从郝家出来。庄妻满脸疑虑,郝妻迎着庄妻进屋
庄妻:郝家婶子,你怎么从家里出来?倒会分身术呀。
郝妻:你家庄先生,忒做大了,瞧不起人来了。我领着你家娃儿,来到濮水边,两名使者恭敬地站在一边,看着庄先生钓鱼,大气儿不出。我想老邻老舍的,领着娃儿上前,没想到庄先生生气地回头,叫道:“我等了半天,好不容易钓竿沉了沉,刚上钩的鱼儿,这么被你这老妈子吓跑了。还我鱼来。”说完,一个小桶掷了过来,哗啦啦,衣裳全湿了。前儿,狗子为蒲大人出主意,赚了一大笔,大人赏了这件衣服。平时干活时我都舍不得穿,因着这天是好日子才穿上,没想到遭了这份罪。不过,话说回来了,有能耐的才有脾气,没能耐的那叫撒泼。做相国的没了脾气,怎么管理偌大的邦国?底下的那些人,哪个是服软的?没法子,我只好把娃儿交给他,自己回家换件衣裳。到家后,有事给耽误了,我这不是要来看看先生回来了吗?
庄妻:衣服不值得什么,过会儿,我让老庄赔你一车子衣裳。
郝妻:不当的。不当的。我一向都说,有嫂子和先生在旁住着,那是我们的福气。瞧瞧,先生隔三差五就在房门口补鞋,将来当了相国,那是楚国百姓之福。当大官儿,不节俭,怎么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轻声地)看看咱们那蒲大人,一天换一副辇舆,听说现在还要女辇夫,杨二嫂亲口对我说的,每家每户每月出动一个女人,抵上一个月的租税。杨二嫂,那叫女人吗?这不明显玩弄我们?咱们脚小,怎么抬得起那么重的蒲大人连同他的大轿?这次可便宜了那些大脚的男人婆了。你瞧瞧,这样的官儿,枉读了那么多的书了。平凡中出英杰,他们的祖先最早不也是从田里地里滚打出来的吗?过了没几代,就忘了自己的根儿了。啧啧啧……想当初……
庄妻:竟有这样混蛋的事儿。等我家那口子继位后,我一定让他废了这个混账规矩。放心吧,咱们女人也是人啊。也不想想,每个男人都是女人生下来的,那分娩时的痛苦,男人们晓得个屁。没成想,生下男娃来倒来欺负我们。这不是自己吃自己种的苦果吗?婶子,晚上记得来家喝点薄酒呀。我去濮水那边瞧瞧,老庄这么晚还在钓个啥,河伯见到那副尊容,也不敢请他下去喝几口呢!(郝妻笑笑,回家。庄妻正要锁门,庄子斜挂着鱼竿,竿后挑着一酒葫芦,靸着蒲窝子,摇摇晃晃地回来,儿子一手提着小桶,一手拉着父亲的手,兴高采烈地回来。)
庄子(醉醺醺地):吾将曳尾于涂中。我愿作一只摇着尾巴的活乌龟……活乌龟,爬在自由自在的路上,生命多可爱,生活多美好!看着日出日落,月明星稀,我还活着,活着就好,哪怕平平淡淡。
庄妻(面向儿子):娃儿,你爹说什么疯话?刚才那两人去哪儿了?
儿子:那两人早走喽。喏,这是阿爹钓的鱼儿,阿爹说,晚上炖鱼汤喝。妈妈,快去炖,肚子饿了。(提着小桶,摆在庄妻面前)
庄妻:咦,哪儿来的一只大乌龟,长得真丑。
儿子(骄傲地):阿爹钓到的。妈,你知道它多大了?阿爹跟我说,咱们列祖列宗的岁数都加起来,还没它大呢。
庄妻:别听他混唚。你爹说的活乌龟,是它吗?
儿子:不,他说自己呢。
庄妻:死鬼,你干嘛叫自己乌龟,那儿子不是那……
庄子:名者,实之宾也。龙宫里住着龙王,身边有龟丞相,乌龟是相国,我也是相国,于是我就是乌龟。不对吗?哈哈,妙。
庄妻(不理庄子,面朝儿子):孩子,你把在濮水边的事儿,说说。
儿子:我到那儿后,觉得钓鱼很无聊,于是爬到树上抓鸟玩。阿爹和那两人都跟蚂蚁似的,我觉得自己像只蜻蜓,张着双翅飞翔。那两只蚂蚁呆呆的,蚁爸爸静静的。大蚂蚁上前,说什么让阿爹当大官去,可能要走很远的路,到时候钱啊、女人啊、权利啊,那都是草芥,随便抓一大把。
庄妻:你爹答应了吗?
儿子:蚁爸爸还是静静的,钓着鱼,或许害怕一说话把鱼儿吓跑了。两只蚂蚁好像等着蚁爸爸答复,屏气立着,两盏豆形灯似的。要是他们两个给我当宠物,那该多好,让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
庄妻:等你爹接了相位,到时不要说那两人,你想要什么人做你的宠物,连你的仇人也心甘情愿地扮牲畜。好了,后来呢?
儿子:我最看不惯郝小狗,以为他爹是王侯呢,呸,不就是一个帮闲的——蒲大人身边的一条狗而已,今后一定要让他学几声狗叫。汪汪汪,有意思,哈哈哈……
庄妻:嗯,让他作你的狗腿子,汪汪汪。好了,你爹到底答应了没?
儿子:妈妈,做人要淡定,阿爹教我的。不多会儿,阿爹突然钓着了,哈哈大笑,把那两人吓了一跳。收线,就是那只乌老龟叼着蚯蚓死也不放松。阿爹笑着说:“乌老龟啊,乌老龟啊,您老少说也有万岁,还这么糊涂。咬定蚯蚓不放松,有趣。”
庄妻(仔细瞧着桶内的乌龟,大叫):你爸才老糊涂,这哪儿是乌龟,分明就是甲鱼,差点被你们俩父子糊弄过去。最没用的就是你爸这类读死书的书生。
儿子:是甲鱼,还是乌龟,这是一个问题,不过我才不管呢,反正它俩都是亲戚。阿爹抱着不知是甲鱼还是真龟,亲了亲,唬得那两位想笑又不敢笑。阿爹系好蚯蚓,甩开钓丝,头也不回地继续钓他的鱼,自言自语地说:“乌老龟啊,你从哪儿来,想必很远吧。能钓起你来,就算你我有缘。累了吗,躺在桶里歇歇。这么大把的岁数,难得难得。当年,我到楚国漫游,记得有一种神龟,它的骨头很好地保存着,供在庙堂之上,接受万人的尊崇,留骨而贵啊。死的那会儿才三千岁。乌老龟,假如让你选择,你是愿意年纪轻轻留骨而贵呢,还是曳尾涂中长命万岁呢?”那两人居然搭腔:“当然愿长命万岁了。什么都可以玩笑,就是命玩笑不得。”阿爹挥了挥衣袖,当时很潇洒地说:“回去吧,我将曳尾于涂中。”阿爹始终面朝濮水,春暖花开。中午时分,阿爹突然跟我说,今天是你跟他结婚周年。黄昏他打了一葫芦酒,准备庆祝,谁知阿爹馋猫似的在路上都喝光了,路上还唱着:“面朝濮水,春暖花开,我愿作一只摇着尾巴的乌老龟。”
庄妻(扶着桌角,按着太阳穴):我的一品夫人,我的八人辇舆还有一车衣裳,我的脸面……(昏厥在地)
儿子(跑到庄子面前,哭着鼻子):呜呜,阿爹,妈妈昏了,快……快去……呜呜……(拉着庄子,庄子醉醺醺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妻子)
庄子:噫,刚才还动巴着嘴,这会儿却……晕得好!(拍了两拍)好,好……(抓起桌上瓦盆,倒扣,肉泥倒了一地和他一身,箕踞,鼓盆而歌)我愿作一只摇着尾巴的乌老龟,左手搂着龟老婆、右手牵着龟儿子,搬家到龙宫,作龙王的龟丞相,实在是数不清、看不尽的荣华富贵。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地上躺着庄妻。儿子望着庄子,又望着庄妻,再望着桶里的甲鱼,哇哇地又哭了起来。歌声、哭声渐渐消融在浓浓的夜色中,月亮升起来。幕徐徐落下。
剧终 三幕剧完成,辛苦了!
鸿渐文字越发老成了,很干净。 人才啊,写的很好, 写的好呀,我们这个园地需要重新振兴这个版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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