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去拜年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子时甫过,如风的鞭炮声便席卷黄河道两岸,此时安详静谧的乡村在欢快的脆响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太阳刚一露脸,衣着光鲜的汉子小伙儿们或兄弟或堂兄弟三五个一群、七八个一伙,踏着彩雪般的纸屑,嗅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出了这门进那门,给长辈拜年。
推开贴着火红春联的大门,喊一声,大爷大娘,俺给你老拜年来了!簇拥着直奔堂屋。大爷大娘听见有人喊,忙出来迎。进了屋,打头的说,先给大爷拜个年!双手一揖,跪下磕头,后面齐刷刷一片。站起,打头的又说,再给大娘拜个年!大娘大爷忙伸手拦,行了,行了,一个就行!一个就行!拦是拦不住的,抱揖,下跪,又一个。站起来,拍拍膝上的土。大娘端过来花生瓜子焦叶子,大爷拆开一包烟。一群人笑着,不了,不了!大爷大娘不依,抽烟的人便点燃一支烟,不抽烟的人便抓把花生瓜子。大娘说,都别走,我这就下扁食。众人笑着告辞,大爷大娘,俺再转转!大娘大爷送出大门口,爱怜的目光目送着一干人而去。
到了二叔家,讲究的主人早在桌上摆了四样凉菜、几个酒盅。二婶拦着不让跪,说,来到就行了,来到就行了,衣裳都弄脏了。二叔却端着架坐在桌旁,磕吧,磕吧,一年就这一次,反正又不给压岁钱!子侄们便笑。磕完头,二叔便招呼,坐,坐,天怪冷的,喝两盅暖暖身子。便吃,便喝。端起酒盅滋一声,透了,辣得丝丝哈哈的。捏双筷子在手里抹抹,夹些藕片、糟鱼压压。未几,下一拨人到,喊着,磕完了就走,别占着位。人多地方窄,前客让后客。两拨人嘻哈玩笑。
……
太阳一竿子高了,给长辈拜完年,回到家刚要端碗,父母便问,谁谁谁家去了吗?谁谁谁家去了吗?一拍脑门,噢,忘了!快去、快去,回来再吃饭,落一村不落一家?便匆匆去弥补刚才的疏忽。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师亲。故道两岸的男儿在一年一度的春节里,把对长辈的敬和爱及深深的祝福,浓缩在这种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叩拜的拜年方式里,用这种近乎虔诚的方式表现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温馨而祥和。
令人遗憾的是,同其他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的传统习俗的命运相同,这种古老的拜年方式也日渐式微。去年回乡下过年,村里冷冷清清,再无昔年群群伙伙逐户拜年的壮观景象。同哥哥和几位堂哥拜了几家至亲后,便草草收兵。回家问父亲,父亲说,现在生活好了,人没有了像以前那样对年的一种祈盼。对年的兴趣一弱,其他的也都淡了。
也是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当对一个载体都不再渴望时,载体的附属物似是可有可无的了:村戏消失了;小家庭拥被看春节晚会代替了全家围着火炉边熬岁边听长辈们讲古;灶前的一个福字代替了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灶君画像……那个浓缩了几多情感的行叩拜大礼的古老的拜年方式,在故道两岸还能维持多久?想想,让人怅然。
不知谁家传来电视剧《正月里来是新春》的二人转片段,“正月里来是新年啊,大年初一头一天啊,少的给老的去拜年啊……”一阵风吹来,歌声断断续续。 感谢
baizhou给我拜年的回忆,我们家乡的拜年过程几乎和baizhou说的一样,所以看后特别的亲切!虽然几年没有在老家过年,但看完此文,如同就在昨天一般。
“太阳刚一露脸,衣着光鲜的汉子小伙儿们或兄弟或堂兄弟三五个一群、七八个一伙,踏着彩雪般的纸屑,嗅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出了这门进那门,给长辈拜年。”
这才是记忆中的年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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