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zyuan 发表于 2010-9-28 21:56:59

[青涩华年]波西米亚的碎片(小说)



阿南醒来时阳光已闹吵吵地挤满了整个房间,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闪亮的阳光蛰得他眼睛一阵酸涩。阿南转了个身,闭上眼睛,拿被子蒙住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天可以晒被子了。阿南想。

二十年后的一个夜里,阿南洗过澡,泡了杯茶,舒舒服服地坐在电脑前。刚下过一场大雨,清爽的晚风里满含着潮湿而柔软的青草香味,窗外一片静谧。阿南轻轻巧巧地敲击着键盘,打出了第一段文字。阿南停下手来,饶有兴趣地反复地阅读着这段文字。他没有想到,二十年过去了,当他回忆起那段遥远的往事时,脑海中首先升腾起的,如此清晰,浮雕般呈现的,竟然是那满屋的阳光,二十年前曾经照耀过他的阳光,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城,在那年冬天的一个早上。

可是,那天早上真的有阳光吗?如此耀眼?阿南又不禁狐疑地想到,还只是因为,我想要以美丽而温暖的阳光来作为自己回忆的发端?

人们总是说有因必有果,其实这话恐怕是要换成有果才有因,我们总是要在事情已然发生,或者,假设它已然发生之后,才给它找一个之所以如此发生的原因。阿南想,那天真的有阳光吗?未必,只是因为小西吧,我只是想让小西在一个明朗的冬日里,进入我的生活。是的,应该是这样的。阿南很满意于自己所做的解释,咧了下嘴,笑笑,便一下想起当年自己是如何被小西吸引的。午后,笑脸,白衣,阳光在微湿的黑发间跳跃。

阿南每回和别人谈起他曾呆过的那个阴冷小城,总是恨恨地骂上几声。而且,总是把自己之所以会在那鬼地方呆上半年,归咎于那天晚上搓了通宵麻将。

那天是高考发榜,阿南如他所料的顺利落榜,这没什么可值得庆贺的。但问题在于,阿南所估的分数竟然和实际分数完全一样,而且是在根本没看标准答案的情况下,脑子中莫名其妙掠过的一个数字,444。于是乎,阿南觉得,这件事非常之值得庆贺。于是乎,阿南拉上几个朋友搓了通宵麻将。第二天早上回到家,母亲早已坐在他房间里等着。

阿南知道母亲会跟他说些什么,无非是不认真学习专交狐朋狗友辜负父母老师期望读书不是为父母读的是为自己读的你考不上大学就没有工作没有工作人生就没有前途没有前途你就只配拉板车去诸如此类等等等等。阿南疲惫地闭上眼睛,摊在床上,准备听母亲唠叨个没完,这已是家常便饭。然而母亲只是很简单地对他说准备给他联系外地的一个高复班,阿南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母亲的脸色,他很奇怪于这次谈话的非同寻常。但他的脑袋早已沉重如灌满泥沙的裤腿一般,只能继续摊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此后母亲似乎还说了好些话,在他耳边模模糊糊若即若离地盘旋着,可等阿南醒来时已全无印象,只知道一个陌生的小城正在遥遥处向他不怀好意地频频招手。



酒吧里依旧是这批常客,晚上八点以后,陆陆续续推门进来,打个招呼,找地方坐下,叫上啤酒、色子,几个人凑成一堆边喝边玩边聊。小小和点点四处轻盈盈地飞着,陪客人喝杯酒、玩几把色子,或者,曳着甜甜的嗓子划拳。霜霜很少过来了,偶尔惊鸿一现,也大抵在十一点过后,扎个马尾巴,眼弯弯地满含着笑意,本来就长得漂亮,偏又俏俏皮皮地戴着个帽子,更是平添几分妩媚。

霜霜一进来,酒吧里就越发活跃起来,客人们已然喝得不少,各种声音便响响地四面八方涌来:

“老板娘,咋现在才来?”

“霜儿,来,跟哥喝一杯啥。”

霜霜依旧眼弯弯地一路招呼过来,眼波儿柔柔地闪着,偶尔停下来拿起酒微呷一口,说几句话。进了吧台,点点已递了杯菊花茶来,接在手里,撅起嘴儿吹了几下,抬起头对坐在吧台前老位置的阿南和阿成笑笑,“有阵子没来了?放首《菊花台》你们听?”

阿南听了便笑,“得,是谁有阵子没来啦?那歌早不听了。”

霜霜只笑笑,不再言语,捧着杯子低下头浅浅地抿着。过了会,回过头跟点点交代几句,又拿起包出去。阿南微喟一声,对阿成说,“霜儿要嫁人了。”

“也该嫁人了。”阿成耸耸肩,“你刚说到哪儿了?”

“啥?”

“你不是说你在写个东西吗?”

“哦,对,我说我二十年前的一天早上醒来,屋里满是阳光……”

“啊,然后呢,出啥事了?有人进来吗?”

“哎,我说你这人注意点听行不?”阿南伸出手在阿成眼前晃了几下,“别老盯着小小行不?等下我说完了叫她来给你看个够行不?”

“行行行,你说吧。”阿成悻悻然收回了目光。

“我刚不是说我这故事有问题,是文本有些问题。你看啊,我本来是想写接下来有人进来,可不小心就写到我是怎么会去那个小城的。上下连贯不了,怎么才能兜回去呢?”

“那还不方便,你就加上句……”阿成点上颗烟,深深吸了一口,“阿南离开键盘,伸了伸腰,不禁想到,要是没有小西,真不知道该怎样在那破地方呆下去。”

阿南咬了咬下唇,“好像有些生硬,”又想了回,笑笑,“也只能如此了。”伸手问点点取了只笔,扯过张帐单,写上:“阿南离开键盘,伸了伸腰,不禁想到,小西,小西,要是没有小西,真不知道该怎样在那破地方呆下去。”便顺手塞进口袋。

“南哥,给谁写情诗呢?”抬起头,点点正斜倚着吧台托着下巴笑吟吟地问他。

“南哥在写《我的前半生》呢!”阿成呵呵笑,回头冲着小小大喊:“小小,过来,南哥要讲故事啦,《我的初恋》!”

酒吧里猛地安静下来,接着,便爆出了一片狂笑。阿南气得直咬牙,抬起手照着阿成后脑勺就是狠狠一下。



“南哥,那天上午谁进来了?是小西吗?”小小一边问一边拿了支酒递给客人,顺手把阿成的手打开,狠狠白他一眼,却又在他脸上轻轻批了下。阿成便傻笑着拿起扎啤美美地灌了一口。

“不是小西,”阿南晃了晃酒杯,点点接过去装酒,半侧着脸儿听着,“是我一小弟阿彪。”

阿南窝在被子里发懒,暖烘烘的,脚心开始津津的出汗,有点痒。阿南闭着眼睛缩起双脚轻轻摩擦着,很惬意,“猪大概都是这样子的。”脑子里却莫名其妙闪过了这样的想法。楼下教室隐隐传来一阵阵笑声,准是王老师又在卖弄什么笑话。

门开了,一股冷风猛灌进来,吹得桌上的本子哗哗作响。接着,便是两个饭盒一前一后拍在桌上闷闷的声音。阿南知道,是阿彪从食堂里偷饭盒回来了。

“班主任早上点名了。”阿彪站在下铺床边,仰着头说。

“恩。”阿南懒懒地动了下,转过身从阿彪嘴上取下烟,猛吸了口。那烟便直愣愣地一头撞进肺里,转个圈,再一丝丝慢慢地从齿缝间挤出。闭上眼睛,脑袋一阵阵晕眩,身体也开始发飘,似乎随着那烟雾轻轻摇荡。阿南很喜欢早上起来第一口烟的感觉,这总让他联想起小时候躺在小船里,随波飘荡,看着天上的云儿悠悠流过,似睡非睡时的感受。

“嘿!这烟跟你有仇啊,吸那么狠!”阿彪一把抢回去,叼在嘴上:“我可只剩这一支了。行了,起来吃饭吧。”

阿南三两下穿好衣服,跳下床来,套上鞋,边系鞋带边问:“你咋还有烟?”

“床底下捡的呗,也不知哪天掉的。”

阿南便不吱声,直起身来跺了跺脚,一欠身从窗台跟前随手取了罐咸菜,满满挖一勺,打开饭盒,往饭里一搅,把罐子递给阿彪,只管闷头狼吞虎咽起来。

阿彪接过罐子,对着亮光处,眯缝着眼睛,拿筷子往里头扒拉来扒拉去,挑肉吃。

“哎,我说你这人,偷咸菜吃还专挑肉,人家这罐子里本来就没几块肉,你心亏不?”阿南实在看不下眼了。

阿彪终于挑得块肥肉,丢嘴里美滋滋地吧嗒着:“反正是个偷嘛,干脆偷好的。喏,这俩饭盒,可是我在食堂里摸了半天,拣最沉的拿来。”

阿南横了他一眼,猛扒了几口饭,打开窗户,将饭盒往外一扔,只听得楼下“当啷”一声脆响。阿彪打鼻子里哼了声,“还说我心亏呢,你咋不把饭盒送回食堂去。人家蒸的午饭全落你肚子里了,还得再搭上个饭盒啊?”

“送回去干嘛?反正丢了饭盒的人都知道去操场上找回来。”阿南横在下铺,将脚往桌上一搁,懒洋洋地说。阿彪呵呵一笑,也顺手将饭盒掼了出去。

“哟,南哥,你是在写小说吧,你不像这种人嘛。”小小拿着两个色子一抛一接的,点点却只是笑,不说话。

“他不像?!”阿成大嚷:“你别看他平时装的跟个教授似的,啥偷鸡摸狗的他没干过,我都是被他带坏的!”

“才怪,南哥比你正经多了,从不动手动脚的。”小小说。

阿成嚷得越发响了:“不信?你问他去,谁教我撬自行车的?”

点点拿着张餐巾,慢慢地撕成一条条:“那后来呢?南哥。”

“后来?后来我就钻床底下捡烟屁股抽了。”阿南推开酒杯,对阿成说:“时间不早了,回吧。”



阿南灰头土脸地从床底下钻出来,手里攥着一把烟头,长长短短的。从本子里撕下片纸,耐心地把烟头一个个剥开,剔去烧黑的部分,干净的烟丝倒在纸上,卷好,拿舌头舔舔,点上。

“昨天晚上问我爸要钱,一个子儿没拿到,反被狠狠剋了一顿。”阿成开始剥烟头:“你呢?还有几天拿生活费?”

阿南伸了个懒腰:“三四天吧,又要被老太太罗嗦一顿了。”阿南母亲把一笔钱放在当地的一个远方亲戚家,干干瘦瘦的老太太,南下干部,说话嗓门特大,阿南每个月初去取生活费。

“你给小孩那么多钱干什么!会把小孩宠坏的!”老太太一听阿南母亲说每个月给阿南200块钱,惊愕地睁大眼睛,额头上便挣出一片深深的皱纹:“我儿子当年读大学,我一个月才给20,20。你给这么多,怎么行,这怎么行!”老太太越说越气愤,更是数落个不停。

平心而论,老太太倒也没说错。200块在当时,对学生来说,是笔相当不错的款子。直到后来阿南上了大学,口袋里零花钱比老师的工资还多。阿南抽四块钱一包的牡丹,老师抽九毛钱的金秋。阿南现在碰到当年的班主任,还会拿以前的事来打趣:

“老班诶,有回我们寝室半夜没烟,跑你那儿拿了几根。嘿,你那什么破玩意儿啊!咬着烟头拼命吸,一个个脑门上青筋直爆,愣是吸不进去。好不容易吸完一支,都跟跑了一万米样,全趴那儿喘不上气来。”

班主任便叹口气:“可不是穷嘛,当年本地人教育女儿都这样说的:‘你再不好好学习,一辈子没出息,你就等着嫁给师专的老师吧!’”

不过,阿南到现在也没想通,老太太那儿子一个月只拿20块钱,咋没被饿死。自然,人家现在确实很出息,在美国当教授。有回回来,一起吃饭,喝了点酒,脸红红的教训阿南:“你,你当时,就是被宠坏的。你看我,我,读大学,一个月才拿20块生活费,你呢?恩……啊……” 额头上便挣出一片深深的皱纹。阿南吃惊地看着他,心想,妈诶,这遗传也忒厉害了。

老太太当年对阿南母亲的教育方法真可以说是痛心疾首,不过毕竟不是自家的小孩,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立下一条规定,每个月初来领一次生活费,花完拉倒。没饭吃了?到我家吃饭,钱?一分不给。阿南自然是不会去她家吃饭的,虽然老太太骨子里很疼他,每回都烧一大桌菜,到学校来找他去吃饭。可阿南花完钱后情愿呆在学校偷饭盒,咽咸菜,捡烟头,实在是受不了那唠叨。

“小西早上来上课了,阿峰没来,也不知道昨晚上咋样。”阿彪卷好了烟,叼到嘴上。阿峰一向很喜欢小西,昨天说要请小西跳舞,跑过来把阿南阿彪口袋里可怜巴巴的几块钱全搜走了,连个分币也不落下。

阿南没答腔,只轻啐了一口,把沾在舌头上的烟丝吐掉,扭转脸漠然地看着窗外。阳光已是越发的灿烂,操场上饭盒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蛰的阿南眼睛一阵酸痛。


同学们已吃过午饭一路敲着饭盒回来,三三两两站在走廊上闲聊。阿南和阿彪继续猫在寝室里剥烟屁股,卷烟。

阿峰散着衣服,大摇大摆进来。口袋里抓出包烟,横着撕开,一人丢了一颗。又拿出两包,丢桌上。阿南和阿彪笑嘻嘻地对视了眼,一把将桌上的烟屁股抹到地上,捡起烟点上,各拿一包揣口袋里。

“捡钱包了?”阿彪问,“还是抢银行了?”

“早上去我爸店里抓了几张钱来,又顺了几包烟。”阿峰咬着烟说道。

“你个匪类败家子。”阿南笑骂。

阿峰也笑:“你当自己是啥好东西,纨绔子弟。”

三人都笑,横在床上有滋有味地吸着烟,确实比烟屁股强多了。

阿彪抽完一支,又续上一支,烟屁股丢地上,一脚踢进床底下。阿峰欠了欠身,拿过件被子垫腰上,“阿彪,你这烟屁股抽得也太干净了,只剩个过滤嘴,过几天都没烟屁股剥了。”

“怕啥,我女朋友说了,过两天到她爸那里偷条云烟给我。”阿彪乐呵呵地说,“对了,你昨晚上和小西咋样,到手没?”

阿峰脸一下阴沉下来,闷闷地抽了几口烟,似看非看地对阿南说:“人小西一个晚上都在跟我打听你的事。”

“我倒是给你说了不少好话,”阿峰往地上啐了口,接着说:“小西一听你的事就俩眼亮晶晶的,只是害我昨晚上那舞跳的,真叫个没滋味,妈的。”

阿南低下眼,只默默抽烟,不说话。

“我也早觉得小西对阿南有意思,阿峰,这也没办法的事,人喜欢谁就谁呗。”阿彪取下烟,看看阿南,又看看阿峰。

阿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跟小西说了,阿南准备今天晚上约她吃饭。”拍了拍衣服,从口袋里摸出张百元的票子,“给你晚上花,小西真挺不错的,大方点。”阿南接过钱,拿手指弹了弹,“行,过两天还你。”

阿彪的眼睛一下亮了:“南哥,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阿峰踹了他一脚:“你少来,趁早到你老婆那儿把云烟的事给搞定了。我等下约隔壁阿华晚上打台球去。”

阿南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站起来踩了踩:“晚上都一起去,先喝酒,再跳舞,完了打台球,玩个痛快,这两天可把人憋坏了。”

阿彪狂吼了一嗓子:“乌拉!”阿峰摸摸鼻子,笑了,又拿出张百元的塞阿南口袋里,抬起手冲阿南脑袋就是一下,连笑带骂:“我就知道你丫的不把我口袋掏空是不会放过我的。”



阿南推门进去时,阿成早已坐在吧台前。新理了发,精神抖擞,正装模作样地给小小看手相。阿南走过去,随手撸了一把阿成的短发,笑道:“嘿,兄弟,你这招老土了,也不看看现都啥年代。”小小便吃吃笑,顺势抽回手,拿个扎啤杯给阿南灌酒去。

阿成兀自意犹未尽地盯着小小看了会,才回过脸问阿南:“约我来干嘛呢?”

“最近在写个东西,不顺手,你是诗人,帮我看看。”

“啥?你写诗?老兄啊,都多大年纪了,还是老老实实写你的论文吧。喏,前两天刚有人找上门来,让找个枪手,出六千,刊物他自己有线。你接不?”

“省了,我还饿不死,少拉这种皮条。”阿南接过小小递来的酒,冷哼了一声,“没写诗,准备弄个回忆录,稿子带来了,你看不?”

阿成被酒呛住,喷了小小一脸,忙不迭地拿纸巾帮小小擦,被小小狠狠瞪一眼,一把推开。点点靠在酒柜前直乐,笑弯了腰。阿成悻悻然缩回手,转过脸像看怪物似的盯着阿南看了好一会,才拖长了声音说:“哦……,拿来看看吧。”

阿南从口袋里抽出几张纸递给阿成,点点也好奇地凑了过来。阿成才扫了几眼,便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惊愕地问阿南:“我们在酒吧聊过你这故事?”

“没啊,我啥时跟你聊过。”阿南拿着酒杯跟旁边一熟人碰了碰,灌了一大口。

“诶,你这里不是说我和你聊这故事吗?哎,小小、点点,里头还有你们呢。我说老兄啊,你写的是回忆录还是小说?这不瞎整吗?”

点点接过去一看,也嘟起嘴一迭声抗议:“南哥,你咋能这样,你那天明明就是在帐单上写情诗给我,你咋否认呢?”

阿南赶忙弹出颗烟塞她嘴里,“去去去,你个丫头片子少跟这里瞎起哄,净胡扯,我啥时给你写过?别破坏我家庭啊。”

点点笑吟吟地取下烟,搁吧台上,“我又不抽烟,南哥,你买烤肉我吃。”

阿南呲牙一乐:“讹我?自个儿买去,谁那天写的情诗谁买单。”拿手一指阿成:“点点你当我那天喝醉啦?这家伙干的事赖我头上?记他帐上。”

点点冲阿南翻了个白眼,一拉小小,“走,咱拿烤肉去,反正有人请。”两人便快快活活地出去。

阿南点上颗烟,喝了口酒,琢磨着该怎样跟阿成解释。

“呃,是这样的,你知道,只有虚构才能让一件事被叙述得真实。或者说,这件事之所以是真实的,是因为它被虚构了。呃,某种程度上……,或多或少的……。事实上,所有的叙述都是虚构,只是在于你自己以为这是真实的,或是,你想让它真实。”阿成不吱声,叼着烟,嘲弄地看着阿南,等他说下去。阿南感到有些心虚,忙低下头费劲地咽了口酒,“还有,其实你也看到了,我这第一部分的文本有问题,加上去的那句也很生硬。所以,我只能把你拉进来,要不就写不下去。”

阿成耸耸肩,掸了掸那几张纸,还给阿南,“成,你爱咋样咋样,谁耐烦看你这些破烂东西。”

阿南点点头,如蒙大赦,“那倒是。”

“那你还找我干嘛?你就接下去写呗。”

“我写不下去了。”阿南苦着脸说。

“为啥?接下来不就写你和小西的初次约会吗?有啥见不得人的?”

阿南叹了口气,“问题就是,我实在想不起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天我喝醉了。”

“那你就虚构呗,你老兄不是内行的很嘛。”阿成幸灾乐祸地打哈哈。

阿南又叹了口气,捧着酒杯发愣。

门开了,点点和小小手拉着手,另只手各抓着满满一把烤肉进来,后面跟一烤肉摊的跑腿小孩。

“哟,成哥,你咋欺负南哥了?看他那苦瓜样。”小小走到跟前,冲阿成一摊手,“钱拿来。”

阿成呵呵一笑,“问南哥拿去,这人整天闲得发慌没事找事干呢。”



阿南坐在电脑前,捧着一杯新沏的浓茶,他也不记得自己今天喝了多少杯茶,换了几次茶叶。而嘴巴却依旧因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发苦发干。天气已渐渐转冷,连日阴雨,窗外的青山雾蒙蒙一片,偶有一片落叶从窗前斜斜滑过,萧瑟凄凉。

当阿南在那个凉爽而充满青草香味的夏夜里,闲闲地敲出第一句话时,他没有想到,追忆,竟是如此的艰难而痛苦。一段段碎片从黑色的记忆之海深处浮出,在遥远的海面上略作盘旋,复又沉下。阿南伸出手来,想要掬她在手,却只剩一掌水珠,缓缓淌下。

无端。阿南脑中再次掠过这个词,阿南很喜欢的这个词,凄美而绝望。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或许,那天晚上就是如此吧,又岂只是那天晚上如此。阿南叹了口气,关掉电脑,还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阿南已根本无法想起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那天晚上又如何会知道二十年后,阿南会苦苦地将它四处寻觅。阿南只隐隐记得自己那天晚上一直在快乐地高速盘旋,是跟小西跳快三了,还是酒喝多了天旋地转,还是,那只是一种感觉,二十年后,阿南赋予那天晚上的一种感觉,或者,只是,二十年后的阿南所渴盼的一种感觉。

阿南只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脑袋疼的厉害。然后,一下想起昨天晚上,不对,应该是今天凌晨,校门口,小西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中午12点半,坟头,等我。”阿南现在清晰地记得,当那时他想起小西这句话,并没有幸福地盘旋,他的第一反应,只是,我在做梦吗?

阿南心烦意乱地转了个身,将脑袋深深埋入枕头。昨天忘了晒被子,今天重归阴冷,枕头里散出一股股潮潮的霉味,熏得阿南喘不过气来,我在做梦吗?还是真的?阿南在床上翻腾了半天,还是无法确定。只能摇了摇脑袋,穿好衣服,随手拎了本书,下楼上课去。

小西已在教室,小西是好学生,每天来早自习。依旧坐在左侧第四行第三排的位置,拿着一本书看,安静的如一滴水般。阿南停下脚步,疑疑惑惑地看着小西,小西抬起脸,看着阿南,那眼神,漠然而空洞。肯定是做梦了,阿南想,便走了过去。却又忍不住回头张了眼,小西正和旁边的鸭子在低声说着什么。我昨天晚上没说错什么话吧?阿南心里突然忐忑起来,小西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

一二节是王老师的语文课,当地的同学说,王老师是重点高中的名师,讲课特生动,最擅教作文。每逢他的课,教室里总挤得满满。可阿南对王老师一点感觉没有,阿南很气愤于语文老师怎么可以长成这样,粗粗的头发茬子,小眼睛,没脖子,肩膀扛一大圆球,腮帮子上耷拉下两大块肥肉,如屠夫般。阿南尤其恼火的是,王老师讲话一口本地话,一节课下来,没几句能听懂。教室里常常爆出一片笑声,阿南没笑,他听不懂,只冷眼看着王老师脸上那两大块肥肉益发得意地抖动着。

阿南百无聊赖地看着小西的背影,挺拔,瘦削。小西身材真好,阿南一下就想起句话,清新的如春天的一棵小树,似乎是川端康成的小说。我在做梦还是真的?昨晚是不是惹小西生气了,阿南觉得脑袋越发昏沉起来。

直到四周一片安静,阿南才停止了胡思乱想,同学们都已奋笔疾书。阿南拿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老书呆,“写啥?”“鸭子。”“神经病。”阿南肚子里暗骂王老师。毫不客气地拿过老书呆的作文本,撕了张下来,取出支笔,瞪着那纸发呆。

鸭子……,恩,鸭子长得挺不错的,就是走起路来两只手一摆一摆的太难看。鸭子喜欢和小西一起坐一起吃饭,鸭子昨晚上好像也喝了不少奇怪她们怎么都不会醉,鸭子对阿峰蛮有感觉的干脆给他们撮合下吧好久没看米老鼠和唐老鸭了李扬那声音咋整出来的,水鸭挺好吃的就是不容易炖烂这时候家里的酱油鸭开始晒了吧舅公刀工真好能把酱油鸭片成那么薄的一片片啥时去北京一趟老听人家说什么全聚德全聚德的爸爸说过天津也有家烤鸭店名气很大叫啥名字来着还是爸爸好能到处出差带好多好吃的回来太想吃上海的生煎小馒头加鸭血汤了

阿南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伸舌头舔舔嘴唇,一抬头却看见王老师的小眼睛正发出冷冷的光,穿透厚厚如瓶底般的眼镜片张牙舞爪直扑过来。

阿南叹了口气,低下头胡乱写上:“老师,对不起,我从小在城市长大,城市不准养鸡鸭,我只在菜市场见过光溜溜的死白死白的鸭子尸体,这题目我写不出来。”站起身,到讲台前把稿纸一撂,大摇大摆出去。到得教室门口,却又停下,转过头犹犹豫豫地看了小西一眼,小西也正抬头看他,漠然而空洞。



阿南胡乱吃完午饭,虽然已经可以确定只是做了个梦,可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坟场那个方向移动。出了校门直直往前不远,过一座小桥,再走两百来米,向左侧沿山边一条小路拐进,几十米远处就是坟场。大大小小小错错落落的几十个坟头,平时罕有人来。阿南在天气好的时候,喜欢带本书过来,捡个齐整些的坟头,半躺着,看会书,闭上眼睛听风吹树叶刷刷作响,偶尔跟远处走过的同学招个手。阳光暖暖地依在怀里,不多会儿身上就热烘烘的,便不知不觉地睡去。

像这种天气阿南一般不会来,风阴阴地刮过,吹得树叶发出鬼叫般的声音,天空里乌云密布,满眼枯黄的杂草,在寒风中扭出种种奇形怪状,一片荒凉、诡异。来到经常呆的那个坟头,阿南瑟瑟地坐下,紧了紧大衣,将脖子深深埋进衣领里,半阖着眼睛,心里暗暗骂自己整个一呆瓜。好一会儿才定下心神,从口袋里摸出书来看,却是本《李贺诗歌集注》,不由得又打了个寒噤。勉强翻开页魂不守舍地看着,时不时抬起眼往四处胆战心惊地瞟上一眼。不多时,只听得头上坟顶的枯草扑簌簌响,几粒泥土噼里啪啦掉在书上,阿南猛地跳起,脸色唰的苍白。

却见小西笑吟吟地从坟后转出,黑裤,白毛衣,红色短大衣,一张小小的精致的脸。双手插在兜里,微侧着头看阿南。过了会,走到跟前,伸手,将阿南依然张着的嘴巴轻轻合上。

阿南直觉得喉咙发干,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

“傻瓜,”小西微嗔着掸了掸阿南衣袖上沾着的枯草,“吓坏了?”

阿南定了定神,“你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早,你就没想到去坟后面看看?”小西拍了拍手,背在身后,扬起脸调皮地看着阿南。

“我,这个,呃,没想到你会来。”阿南觉得自己的舌头直打结。

“恩?”小西偏了偏脑袋,眼睛亮亮的。

“你早上都没理我,刚吃饭时也只管和鸭子说话,看都不看我一眼。”

小西笑了,踮起脚搂住阿南的脖子,凑着他耳朵轻轻地说:“傻瓜,你想大家都知道啊?”

阿南只觉得耳朵里一点点微微的热风吹进来,一阵阵发痒,似乎一条虫子在爬,不由得一阵晕眩。

“你怎么了?”小西的声音从远远处柔柔地飘来。

“你刚刷牙了。”阿南迷迷糊糊地说,只觉得双腿发软,便顺势搂住小西的腰,坐了下来。

“阿南。”小西枕着阿南的大腿。

“恩。”

“你舞跳得真好。”

“恩。”

“以后不许和别的女的跳。”

“恩。”

“你昨晚怎喝那么多酒?”

“恩。”

“以后不要乱喝酒。”

“恩。”

“你只会说‘恩’吗?”

“恩。”
小西听了生气,转过身去。阿南只傻笑,盯着小西看,一眨不眨。小西只作不知道,可那呼吸却不由自主地慢慢急促起来,脸上便晕出一层淡淡的红,长长密密的睫毛也不争气地轻轻抖动着。阿南看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你那回忆录写得咋样了?”阿成满面红光地坐着,他的科长任职文件终于下来了,于是请阿南喝酒。

“前列腺。”阿南吹着口哨,举起酒杯对着灯光眯着眼看。

“你说啥?”点点进吧台来俯身拿色子,听见这话,抬起头来,掠了掠额角散落的头发,诧异地问。

“发炎。”阿南懒得说话。

“流氓。”点点轻啐了口,径直拿着两盅色子出去。

阿成同情地看了阿南一眼,“还是写不下去?”

“是啊……”阿南拖长了声调,“都是些碎片,串不起来。”

“你不是很会虚构吗?”

“不忍心了。”阿南叹了口气。

阿成迷惑不解地看着阿南:“啥不忍心?不忍心在回忆录里糟蹋我和小小点点了?你还蛮有良心嘛。算了,老朋友了,你爱糟蹋谁就糟蹋谁吧。”

阿南冷冷地说,“别烦我,你不懂。”停了停,觉得不该扫阿成的兴,又接着说:“我不想写了,想起那段时间我就难受,我本来就不该写。”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默默地喝酒。过了许久,阿成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你知道小西现在哪里吗?”

“知道,杭州。”

“你和她还有联系?”

“分开后就没联系过。”

“那你怎么知道?”

“跟鸭子还有联系。”

“哦。”阿成觉得又无话可说了,只好闷头喝酒。过了会,又忍不住问了句:“你想过去找小西吗?”

“从来没想过。”阿南直截了当地说。

“为啥?”

阿南笑了,晃了晃酒杯,把残酒一饮而尽,“我去找她?一开门,出来一头发蓬松、穿着睡衣的中年大妈,领进客厅,指着一挺着大肚子,正坐沙发上看报纸的男人说,‘这是我先生。’‘这是我老同学阿南。’‘你好!’‘你好!’‘幸会!’‘幸会!’”

阿成也笑,叫小小来添酒,“也对哦,还是不见的好。”

“你那回忆录准备起个啥名字?”沉默了会,小小拿酒过来,阿成接过,又问。

“《波西米亚的碎片》。”

“啥?”阿成一愣,“你知道波西米亚啥意思吗?”

“不知道,我就喜欢这词,特好听。”

阿成笑得肚子疼,一迭声叫小小,“小小,小小,来,给南哥说下啥叫波西米亚。”

小小欢快地应了声,“知道啦,我去百度下。”

过了会,小小回来,手上执着根筷子,一把摘下阿成的眼镜戴自己脸上,拿筷子敲吧台,“安静,安静,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请问阿南同学,你能给老师解释下啥是波西米亚吗?”

阿南又气又笑,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小小越发得意,“不知道?请坐下。以后上课要注意听讲哦,不要和旁边小朋友说话哦。好,接下来,老师就给你解释下啥是波西米亚。”

小小展开手上捏着的纸条,脆脆地念道:“波西米亚风格,指一种保留着某种游牧民族特色的服装风格,其特点是鲜艳的手工装饰和粗犷厚重的面料。层叠蕾丝、蜡染印花、皮质流苏、手工细绳结、刺绣和珠串,都是波希米亚风格的经典元素。波西米亚风格代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浪漫化,民俗化,自由化。也代表一种艺术家气质,一种时尚潮流,一种反传统的生活模式。波西米亚服装提倡自由和放荡不羁和叛逆精神,浓烈的色彩让波西米亚风格的服装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浪漫是波西米亚风格的关键词,它源于东欧、吉仆赛、墨西哥的着装风格。它的魅力,源自它暗藏的叛逆,小小的不羁。当你随意在领口半露香肩,就会性感无限;手工绳结的流苏做包饰,就会带些流浪的味道了。”

阿成一把夺回眼镜,转头问阿南:“跟你那回忆录有关系吗?”

“一点关系都没有。”阿南老老实实地承认。

“那你还用?”

“还用。”

“为什么?”

“不知道。”



快过年了,阿成准备回老家过年,约阿南老地方再聚下。这地方他俩已经好长时间没去,点点走了,小小走了,这种小酒吧本来就只是她们的跳板,积累几个月的工作经验,便跳槽到大酒吧去。霜儿终于嫁人了,酒吧也盘给了别人。阿南和阿成很不喜欢新来的老板娘,肥肥白白的,他们给起了外号叫“人造奶油”。酒吧里的常客也渐渐散去,只有阿成和阿南还偶尔光顾一下,他们习惯了来这里喝酒,他们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酒吧里依旧冷冷清清只他们俩人闷头喝酒,人造奶油靠着吧台昏昏欲睡,灯光半明半暗地打在深褐色的砖墙上,冷峻,坚硬。

夜深了,阿南推开酒杯,付了帐,对阿成说:“我们走吧。”

大街上酒吧一家挨着一家,阿南和阿成手插在口袋里,摇摇晃晃地踱过。偶而停下来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一眼。拥挤的人群,嘈杂的音乐,飞扬的酒花,一张张兴奋的脸,服务生托着啤酒四处奔梭。街快尽头时右拐一条小巷,小巷中央一盏灯斜斜挑出,门缝里泄出几丝昏黄的光亮。

阿南和阿成站在巷口默默地看着,阿成递过一支烟,朝巷子里努了努嘴,“还记得这家酒吧吗?”

“记得,两姐妹开的,我们去霜儿那家之前常来的。”阿南接过烟,凑到墙根处点上, “当年常来这家的还有阿国,专泡洋妞,三天两头换马子。”

阿南一想到阿国就咧着嘴直笑:“这家伙可真够能耐,狗屁英语也不懂,就一本汉英辞典揣口袋里,见了洋妞就凑上去翻辞典。”

阿成也哈哈笑:“是啊,这家伙当年老吹牛说三个词搞定,第一个词,‘影碟’,第二个词,‘我家’,到了家影碟一放,再翻最后一词,‘上床’。”

“你当年也够能耐啊,一手色子工夫杀遍酒吧街无敌手。”阿南拍了拍阿成肩膀。

“你也不错啊,专泡老板娘,这家的姐姐可跟你很热乎过一阵。”

阿南大笑,拿着烟冲大街方向划了个圈,“当年,这可是我们的世界。”

阿成把烟头丢地上,踩了踩,“时间真快啊,阿国不知道在哪里,两姐妹也早嫁人了,就我们还没走。”又冲巷子里努了努嘴:“进去看看,再喝一杯?”

阿南想了想,回转身招了辆的士过来,冲阿成挥了挥手,“我不想喝了,先走了,你自己去吧。”

车子飞速地驶着,夜很深了,大街上依旧热闹非常,霓虹灯四处闪耀。阿南只觉得气闷,摇下车窗,冬夜的寒风肆无忌惮地猛吹在脸上,肚子里的酒便愈发涌了上来,窗外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

那年冬天的夜晚,阿南和小西依偎着半躺在坟前,小西抬起脸来问:

“阿南,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10月份,那天中午,大街上,你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头发刚洗过,湿湿的,穿着白衬衣。”

小西轻轻地往阿南怀里缩了缩,紧紧抱住阿南:“恩,等春天到了,我洗了头,穿白衬衣给你看。”

那年冬天的夜晚,寒风呼啸着刮过,头上的枝条在风中狂舞,发出骇人的尖叫。两个少年紧紧地拥在一起,看远处学校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阿南轻叹了口气,猛摇上车窗,疲惫地靠在座椅背上,闭上眼睛,两颗眼泪便湿湿地滑过脸庞。

emppp 发表于 2010-9-29 08:46:57

嗯,这名字起的有很有“黑人”的特色,内容就让各路大侠自己去琢磨吧!小说不同于自然,所以别太较真,另外这篇文章真感人,俺只能这么说,越来越感觉兄写得文章篇篇经典,兄赶快写书算啦!俺越来越崇拜地五体投地喽!

hzyuan 发表于 2010-9-29 09:24:52

恩,准备接下来写《装甲车队征战史》

emppp 发表于 2010-9-29 09:38:54

引用第2楼hzyuan于2010-09-29 09:24发表的 :
恩,准备接下来写《装甲车队征战史》
再多选点素材,不然十一又要叫苦连天啦!

hzyuan 发表于 2010-9-29 10:10:23

十一我也准备找个理由溜掉

emppp 发表于 2010-9-29 13:48:30

引用第4楼hzyuan于2010-09-29 10:10发表的 :
十一我也准备找个理由溜掉
真的,那岂不少了“再黑一次”的机会,不过说实话,十一真的该溜达溜达,俺最近心很野,八月十五回来后,很不愿意上班,就盼着快到十一,又可以以溜新车为名,开着车舒服舒服,儿子因为超猪超的过瘾,也说不愿意上学,等放假后再去高速上超猪,引得俺们都笑的不行啦!

还有一个问题,咱俩是不是有点借机聊天的嫌疑啦!要放假了,兄是不是课也不多,真羡慕当老师的。俺现在是没心思上班,就盼着放假啦!

xilou001a 发表于 2010-10-4 20:05:06

觉得字里行间露出的不仅仅是淡淡的忧伤……

hzyuan 发表于 2010-10-4 20:13:03

引用第6楼xilou001a于2010-10-04 20:05发表的 :
觉得字里行间露出的不仅仅是淡淡的忧伤……
是啊,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当敲完最后一个字时,脑中反而是乱成一片。

emppp 发表于 2010-10-7 14:44:34

嘿嘿,俺回来啦!累就一个字,晕是下一个字!

hzyuan 发表于 2010-10-7 16:10:43

引用第8楼emppp于2010-10-07 14:44发表的 :
嘿嘿,俺回来啦!累就一个字,晕是下一个字!
少来,明天开始就你的事啦,俺要休息啦

emppp 发表于 2010-10-7 16:23:37

引用第9楼hzyuan于2010-10-07 16:10发表的 :

少来,明天开始就你的事啦,俺要休息啦
怎可能?舍得吗?

hzyuan 发表于 2010-10-7 17:05:30

引用第10楼emppp于2010-10-07 16:23发表的 :

怎可能?舍得吗?
你给钱我可以再考虑考虑

emppp 发表于 2010-10-8 11:01:22

引用第11楼hzyuan于2010-10-07 17:05发表的 :

你给钱我可以再考虑考虑
这样直白很不好地说,要给也得偷偷地,不然都来抢可就谁都捞不到喽!

hzyuan 发表于 2010-10-8 11:04:09

没事,俺脸皮厚着呢

闪客 发表于 2010-10-8 21:00:50

从文章的题目一直到内容结束都深深地吸引住我的眼球,耐人回味。。。。。。。。。。。。

hzyuan 发表于 2010-10-8 23:34:27

引用第14楼闪客于2010-10-08 21:00发表的 :
从文章的题目一直到内容结束都深深地吸引住我的眼球,耐人回味。。。。。。。。。。。。
学着写小说不久,兄多提提意见。

emppp 发表于 2010-10-9 09:11:41

引用第13楼hzyuan于2010-10-08 11:04发表的 :
没事,俺脸皮厚着呢
知道兄脸皮厚得都没商量,所以更不能没事啊!另外学着写小说不久,兄多提提意见。这也算脸皮厚嘛!没看出来,人都说过分的谦虚等于什么来着......

hzyuan 发表于 2010-10-9 09:26:31

引用第16楼emppp于2010-10-09 09:11发表的 :
这也算脸皮厚嘛!没看出来,人都说过分的谦虚等于什么来着......

厚到极点就变不要脸了

emppp 发表于 2010-10-9 13:15:52

引用第17楼hzyuan于2010-10-09 09:26发表的 :


厚到极点就变不要脸了
更不对啦!不要脸的话咋还脸红呢?厚道极点就便不摇脸了,是这样吧!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青涩华年]波西米亚的碎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