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权
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从家门到主路,就用了二十多分钟,那才一公里多一点。原因很简单:一个设计容量六十万人、现在已达到四十多万人的居住小区,只有一座小桥通向主路,千军万马挤这一座独木桥,不堵塞倒真是奇怪了。而这种状况,已经有六、七年了。每逢被死死堵在桥上,就总是忍不住想一个问题:难道政府不知道这四十万人的困境?如果政府不知道,那人大代表干嘛去了?家门口有条不足三百米的小路,路两侧原来是各种商摊,奥运会前为了整洁,清理掉了,在马路两侧铺上了地砖。这是好事。可两年不到,地砖已经凹凸不平,象被几百年的风雨侵蚀过一样。每当走在这条路上,我就想,这样劣质的工程,难道人大代表的玉趾从不曾辱临?
看新闻联播,介绍一位热心公益的老人,十多年间反映了数千个问题,拍了数万张反映问题的照片。七十多岁了,壮心不已,还在孜孜不倦。这些问题,有环保的、有食品卫生的,有乱搭乱建的,总之,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我非常感动于这种强烈的公民责任感。但我同时也纳闷:这么多的问题,一个普通的老人都能发现,都能主动地去反映,那么,那个地区的人大代表干什么去了?假如有百分之一的人大代表,主动地去做这些事,需要那个老人每天风雨无阻地奔波吗?并且,人大代表不仅能反映问题,而且还有权去监督这些问题的改进,假如他们真的去做了,是不是就不需要非得出个“模范老人”呢?
我孤陋寡闻,所知所见有限。知道见到的,不过身边事。但以我之陋识,人大代表既是人民代表,在关心国家大事之余,总也该关心一下身边琐事。人既是吃五欲杂粮的,就不能天天象在天上一样,口若悬河的这个那个,还得把五谷杂粮的事放在心上。要不,人民选你何用?仅仅是为了你一个红色代表证别在胸前,满足你的自豪感吗?
但说实话,是不是也有很负责的人大代表,我并不清楚,因为我一个也不认识。每逢换届,居委会倒总是在大门口张贴告示,号召大家积极行使民主权利,参加选举。可是,居委会从来不让我们去认识一下候选人。不认识候选人,不知道他是谁,我怎么参加选举啊?要是把坏人选上怎么办?有位大妈告诉我:你这孩子,死心眼儿,组织推荐的,还能错得了?咳,那真是我死心眼了!对呀,既然组织推荐的错不了,组织定了就完了,还费劲巴事的让我们选举干嘛?当我们没事、当我们喜欢这游戏呀?
其实,在选举问题上,我是受过打击的。某年我也参加了一次人大代表选举。场面很庄严,红色投票箱,参加选举的人们排着长队,一声不吭,领完选票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画圈打叉,然后,双手捏着选票,规规矩矩地投进票箱。我拿着自己的选票,羡慕地看着别人毫不犹豫地填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因为上面的人没一个是我认识的。左思右想,只好什么都没填,排队走到票箱前,满怀愧疚地投了张白票。刚走出队伍,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就向我招手,我以为她看到我的羞愧,要安慰我两句,结果我听到一声喝斥:“你是哪个单位的?捣乱来了是不是?”我一下诧异了,赶忙分辩:“我没有啊!”“还说没有?你什么态度?选票看都不看,就扔进去了,这还不是捣乱?”一听这话,我此前所有的惭愧都消失了,转而为无比的愤怒,但怒极反笑,我说:“大姐啊,法律规定我可以弃权吗?弃权是我的权利吗?如果是,我认为弃权就是我最好的行使权利。这些候选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不能说他们不够格;我也不能说他们够格,对我自己、对候选人、对大家、对国家,我最负责的做法,就是弃权。难道不是这个道理?”那个大姐可能在训人的历史上,还没有碰过到我这样的,一时不知说什么,我赶紧又补一句:“大姐啊,真的,您也去学学法律吧。”
因为有了这么一段经历,所以此后的所有选举,我都不参加了,在参加之前我就弃权了,省得再给大姐们添麻烦和不快。
可能是由于我的消极态度,至今我一个候选人也不认识,当然就更不用说正儿八经的人大代表了。经历着马路堵、小广告、骚扰电话、超市的露天舞台吵闹、无缘无故的鞭炮声、汽车随便开上花坛、压死无数花儿等等事情,我都想找找人大代表反映一下,可是,我找不到。因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在哪里,管不管这些事。
我是个小老百姓,也只能从小老百姓的角度考虑问题。我觉得吧,天下大事没几件,有几个人操心就行了,大多数的人啊,例如人大代表,还是把责任心放在身边的小事上比较好,因为我们每天遇到最多的,也就是这些小事了啊。举个手、表个决,说几句好话,当然很重要,而且国家体面有关,也不能不这么做;但是,毕竟一年也就那么一次,不会耽误你十一个月里拿出点功夫,去关心关心那些不认识你还选你的人吧。想一想,你比西方那些走东家、串西家到处磕头作揖拉选票才能当选的孙子,不知省了多少事,你也该用省下的这点功夫,来报答一下那些眉头都不皱就把你划上的选民吧?
觉悟低,就只能说这些没觉悟的话。如果有一天觉悟高了,就去投票。在此之前,还是继续弃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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