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片
断片把所有的字句
都托付给
一个恍惚的名字
把已经全然消失的时光
都拿出来细细丈量
反复排列 成行
一切都只因为 我依旧深爱着你
你是谁?是什么,让我,依旧深爱着你?
我或许曾经那么深爱过你,我或许曾经在和你一起时,觉得那么深爱过你,我或许曾经,那么恐惧地想象着失去了你,该会如何;那时,我会对自己说,那是不可想象的,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将会如何。
因为,那时,我那么深爱过你。我是这般幸福而又恐惧地,建构着发生于未来的一个追忆行为。在这虚构的追忆之中,确证着,并陶醉于我对你的深爱。
然而,
“有时他经过旅馆前,回想起雨天探幽访胜时他把女仆一直带到这儿。但回忆时没有当年他以为有一天感到不再爱她时将体味到的伤感,因为事先把这份伤感投射到未来的冷漠之上的东西,正是他的爱情。这爱情已不复存在。”
这是普鲁斯特笔下的让•桑特依,在几年后又见到他曾经深爱过的玛丽•科西谢夫居住的旅馆时的场景。
当我把这段文字显现在课件上时,底下传来了几声低微的唏嘘。一如我刚看到这段文字时,内心那份莫名的怅惘。
我曾经深爱过你吗?如果说深爱应该是刻骨铭心的话。
不复存在的爱情真的是爱情吗?
或许,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永志难忘的爱情?
或许是吧,可是,
“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地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就这样就完了。
后来这女子被亲眷拐子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妾,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年轻人。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那天上大学语文课,课间无聊地翻着课本,目光猛然定格在这段文字上,许久。
内心一阵酸楚。
那天,你坐在教室外,四楼的栏杆上,你的长发,我在楼下远望着你。
那天,我对你说,昨天的事我都忘了,笑着说的。
那天,我送你上船,你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依旧是那种让我心乱的迷离眼神吗?我记不得了,可我愿意相信是。
你的眼睛永远会说话。
可是,
我是因为曾经深爱过你而想起呢?
还是因为我为了想起而想起呢?
该记住的就永远的刻骨铭心了,该忘却的就让它随风飘散在风中雨里吧!
什么是该记住的,什么又是不该记住的呢?该和不该的界限又到底在哪里呢?
曾经以为是该记住的,却没记住。曾经以为是痛彻心扉的,却早已淡漠。曾经以为那份心悸只属于你,却发现你是复数。
为什么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中,独独只记得那一句:
“噢,你也在这里吗?”
春夜,桃树。
那天真的是春夜吗?真的有桃树吗?那天真的有过这句话吗?
真的有那天吗?
如果没有被拐卖,如果没有几次三番地被转卖,还会有那天吗?还会有那句“你也在这里”吗?
那是怎样的纯情年代,那些时光里留不住的是岁月的匆匆脚步,铭刻心底的则是那一片片深情和爱恋!
兄你说错了,铭刻心底的不是那一片片深情和爱恋,而是怎样的纯情年代。我们之所以还记得——或许,当觉得该记得时,还记得——那一片片深情和爱恋,只因为它被深深的铭刻在那纯情年代上,永不再来。
那天我接起电话。
你说:“喂。”
我说:“你回来了。”
你说:“你还记得我声音。”
第二天你走时,我说,我们都不联系,隔五年见一次,会是怎样的感觉?
五年前你回来了,我不在。后来朋友说你来过,我想起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又快五年了,你会来吗?
我终于明白不必再见,而且,庆幸于五年前我的不在。
因为,
我们是时代的活化石。
只有当我们已永是化石时,
你的长发依旧飘扬,你的眼神依旧迷离。
正因为他是不可挽回的,我才会为他痛哭。大概是梭伦说的吧。 看了兄所写的这些断片,只能感叹兄实在是太有才啦!兄的思路非常精悍,俺只能用这么个词来形容。 感谢上苍,我们依然拥有回忆和纯情。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