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浑子 发表于 2010-4-9 02:27:45

每一棵猴面包树里,都装着一具尸体

你已经腐烂了,你身体的每一寸都散发出腐烂的味道,那些腥味也许也是从你的毛孔里侵入的。她说,你很可怜,你可怜正是因为你的苦闷,这些苦闷的种子很久以前就种下了,现在开得和那些应季的玫瑰一样繁茂,它们沉睡在泥土里,直到某一天,其中的一粒忽然想要苏醒过来……就像小王子的星球上那些猴面包树的种子。因为拔得太迟,再也无法把它清除掉。它盘踞你整个心。它的树根能把你的心钻透,心的空间有限,而猴面包树很多,它就把整个心搞得支离破碎。
猴面包树其实是很可爱的植物,我说,不动声色。
虽然这种树苗小的时候与玫瑰苗差不多。她说,但它永远也开不出玫瑰。
一棵未被驯服的玫瑰和一棵被驯服的猴面包树本质上有什么不同吗?在沙漠里,猴面包树比玫瑰更有用。
你的心是沙漠,玫瑰的种子发不了芽,只能长出猴面包树。她说,在非洲,那里的吐买奈族人死了,盛行活树葬。他们把大树的主干挖一个很大的洞,把用布裹着的尸体直立在树洞里,死去的人将和树木一样永远保持活力,这棵树几年后会让树洞愈合。于是,人便长在树里了。如果是我,将要住在树干里,我会希望那树树是枯的,可以看到流云被风驱逐着行走,雨水将我淋湿,鸟儿们从我头顶上飞过,会惊讶得互相议论,但人们听不懂,也找不到我。
猴面包树是天生空心的,枯树干会腐朽和倒下,但猴面包树会一直坚定地生长。我说,不过,我甚至没有见过一棵真正的猴面包树。
你心里每一棵猴面包树里,都装着一具尸体。她说。将来某天,你会希望进入一棵猴面包树吗?
那一天在哪,我们都不能确定。我按住她的肩,说,我们可以互相充当对方的猴面包树。你先充当我的猴面包树,我要进入你;然后试一试我这棵猴面包树是否可以盘踞你整个心,我的根将把你的心钻透,看看是否会把你的心搞得支离破碎。
我咬破她的嘴唇,然后说,现在你也有和我一样的腥味了。
她闭着眼笑了笑。
我缓慢地抚摸她后颈处的皮肤,那地方的触感像一束光滑的白月光。
她顺从着我手的指引,转身趴着,她的身体惊人地柔软服贴。
脖颈稍下的地方是微微龇开的隐形拉链,像一只女人微微张启的嘴唇,我撕开这张嘴,哧的一声,这嘴中发出一声冷笑。
这是什么?我有些迟疑地抚摸着她的背,她的背和颈一样像一片白月光,但这白月光上面浮出一些怪异的花纹,像某种古老陈旧的,失去传播力量的文字。
女书。
是咒语吗?
也许是某种古老的情诗或民谣,又或者是对她们的丈夫和情人们的怨憎。
它们真的只在世世代代的女人之间流传吗?
她们以另一种方式爱慕,她们以另一种方式蔑视。她说,一边把散乱在白月光上的卷曲柔亮的长发拨开。
我不知道她这一种方式是爱慕还是蔑视,但我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我说,看来你喜欢刺青,而我恰恰也喜欢给女人刺青,请把腿张开。
哦,请。她咯咯笑起来,请别说这种不符合身份的话好么?你现在扮演的不是穿夏郎德鞋的抑郁绅士。
闭上你上面的嘴,我希望你下面开始说话。
藤椅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声呻吟,极规律地吱呀吱呀着前后摇动起来。
我又看见了那只灰猫,它从藤椅前的窗户口跳出去。
她的身体骤然一阵痉挛,但我在她即将发生那种全身性的抽搐之前拔了出来,在拔出的同时她的身体顺着离开物体的方向往我身上靠了靠。
我喷射在那些怪异的叫作女书的文字上,这一瞬间我仿佛真的看到了真正的白月光,白月光里,还有一双在夜色发出幽暗绿光的眼睛。
哦,舒亚,我为什么在此时想起你?我想着,她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说,你现在也有了精液的腥味了。
我也开始腐烂了。她的笑声沉闷,说,那么,还有海水的腥味我还没有尝试过,我从未看过海。这个海滨城市离海如此近,我却从未见过海,我的父亲在海上生活,我却从未见过海。
从未看过。
是的,但我觉得我应该很熟悉海,我能感觉到它与我是契合的,它是永恒,永恒的寂灭。
海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
不,腐烂发臭的是人。她笑一笑,或者是你的鼻子,你只闻得到腐烂发臭的味道。
我能闻到你的味道。我说,你也是腐烂发臭的吗?
也许,在你进入我的那一刻,或者在你推开我的门的那一刻,腐烂就开始侵袭这一切。
也许我很长时间不再见你。我说。
嗯。你遇到一些事。
你为什么总是摆出这样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我说,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或者干脆求我别走。
为什么?她说。
因为我遇到一些事。
嗯。
你不问什么事吗?
什么事?
你去过越南吗?
湄公河最近发现了不少新物种,比如一种长毛的蝙蝠。
我并没有兴趣讨论这个。
那么你想讨论什么?
事实上我遇到一些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但我就是想告诉你。
她微笑。
他们希望我给他从越南携带一些东西,它的原材料是一种异常美丽的植物。
你愿意吗?她说。
你不问我他们是谁吗?
他们是谁?
他们是谁并不重要。
她再次微笑。
我该如何做?
听从你的内心。
你说话让我感觉像一位捧着圣经的神父,可事实上你不过是个刚刚趴在我身下被干的女人,我觉得你呻吟的声音比说这些话的声音更好听,女人都会有这种没来由的骄傲吗?这种骄傲从何而来?
她并不回答,说,你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这件事,事实上你已经解决完了。
我不动声色。
她凑过来,低声说,它让人们与神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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