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迁何曾去北京看凌迟郑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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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二〇〇八年第七期有聂作平《帝国的黄昏:晚明人与事》一文,栩栩如生地描述:
凌迟郑鄤是在崇祯十二年八月二十六日,当时,史学家谈迁亲往刑场观看,并留下了翔实记录。谈迁说,当郑鄤押进场时,看到一根有横丫的木头立在牌坊下,那本是凌迟用的,郑鄤居然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干啥的?到中午,凌迟结束,天色暗惨。回家途中,谈迁看到许多人购买郑鄤的肉,据说是用来炼制治痔疮的药——一个多年来名满天下的著名作家,竟然一刀一刀地零割了给人作痔疮药材。
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崇祯十二年(1639年)八月,谈迁正在他的海盐家乡张氏家教书,分身乏术,怎么可能到北京观看凌迟郑鄤。(见《遗民史家——谈迁传》后所附《谈迁大事年表》)谈迁早就想去北京,但贫穷乡村的一个老夫子,如何才能谋得盘缠去北京呢?顺治十年(公元1653),六十岁时,他才搭了一个熟人朱之锡的便船,出发去北京,为此特地撰写日记,最后汇聚成《北游录》(主要是谈迁顺治十年到十三年,这四年半中在北京的经历见闻汇编)。《北游录》中《纪程》后有一段话,说得很清楚:“余结发期一当于燕,既弃繻,无户外之履。窃自恨少壮时愧司马子长,或一缁一笠,庶几旦暮遇之”(《北游录》,第1页,中华书局,1960年),明显说明他以前未曾去过北京。
聂作平这里绘声绘色的记载是有来由的,谈迁《国榷》虽谈及了郑鄤,但没有如此详细的记载。聂的描述并非来自谈迁《国榷》,而是计六奇《明季北略》中《郑鄤本末》。因此聂作平首先犯了张冠李戴的错误,误把计六奇的《明季北略》当做谈迁《国榷》。其次,这段记载即使来自谈迁《国榷》,也不能想当然地把谈迁的记载当做了谈迁自己的亲身经历,因为《国榷》很多内容都是来自明清之际他人著作和记述,这种逻辑思维也是不严谨的。
樊树志教授也犯了这种逻辑错误,在《大明王朝的最后十七年》中认为亲眼目睹凌迟郑鄤的是计六奇,“计六奇《明季北略》写到“郑鄤本末”时,记录了他当年亲眼目睹的景象:京城愚民向刽子手买郑鄤身上割下来的肉,作为医治疮疖的药料”。这也是一种想当然,《明季北略》同样汇引了很多明清之际人的记述,《郑鄤本末》是否计六奇所作,目前尚不得而知。
明清史著名研究学者谢国桢的几句话,还是说得比较平允:“那时候记郑鄤杖母事的书很多,流传下来的有《扶轮信史》、《鱼樵话》、《郑鄤话》、《郑鄤本末》、《放郑小史》,诬辱他的很多。惟黄宗羲《南雷文约》卷二有《郑峚阳先生墓表》一篇,较为质实。”(《明清之际党社运动考),第66页,中华书局,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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