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活动]庄子逍遥游极简单入门
接连受了X兄的预约稿费,不写点什么,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最近也没有读什么书,前阶段倒是看了《逍遥游》,想谈谈自己的最新看法。庄子我是很早就翻看过了,看完以后觉得太玄虚,不是实打实的证明,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那天看的时候,随手翻了一下爱默生的超验主义,觉得颇有贯通的意思。只是这次不谈超验,只谈庄子。而逍遥游在庄子里面,类似《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面的序言,以后的四部不过是详细阐述这个序言。读了逍遥游,掌握了庄子的论辩模式,以后的内容也许可以顺藤摸瓜,一下子给解决了也不一定。说了这么多,还没有给理解庄子的钥匙——我归纳了两句话,是哲学也不是哲学——1是量的差异,2是质的不同。如果通俗了讲,第一个是小孩子和大人的差异,第二个是活人和死人的分别。怎么应用这两把钥匙呢?
庄子先举的例子是鲲鹏,鲲是极大的鱼,“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这个鲲能够变成“鹏”,自然也是极大的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OK,我们先有个判断,这个鲲鹏是哪一类,死的活的,好像属于活的那类;大的小的,应该属于大的,因为大小是相对的,如果出来个几万里身长的人,那他们是不是就是小的。我们先有个模糊的判断,然后看庄子继续论证。
庄子说自己也没有亲眼见过鲲鹏,只是在一本书里听说过。“《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⑩,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这个鹏要定期迁徙,跟现在的鸟儿也相似,它一飞上九万里高空,凭着六月的风。 可恨,没有办法马上写完,希望明天(其实是今天能挤出点时间来)。我们将要探讨生命的大与小,这种大生与小生所带来的大知与小知。这种大小知能够体察不同的境界,比如死与活。这个死亡的使者(比如那个骷髅头),将告诉生命的本质。
庄周,这个查拉图斯特拉或者尼采的师父,将带领我们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好像还有几篇文章需要你大文豪去盖上屋顶。 分析得很有意思,古人有时候想象力比我们还丰富,比如西游记。
PS:赵师傅是布鲁诺忠实的读者啊。 布兄不必着急:)有空写下就好~~ 这么大的鸟儿如果飞近地球那将是一场大灾难,如果飞离地球,所带起来的气流也将是一场大的灾难~~~ 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
古人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呀,今人所不及 还是说这个大鱼和大鸟吧。庄子谈论他们,不是谈他们怎么样,而是谈论他们如何能够这样。怎么说呢?庄子看到的不单是大鱼和大鸟,而且还有承载他们的空气,或者说是风。然后庄子举了个大家能够理解和观察到的情形: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如果水不深,就不能承载大舟。比方倒杯水在低洼处,小草就能够像舟一样,可是放个杯子,就粘在那里了。风如果不大,就带不动鹏这样的大鸟了。
庄子这样的推论,从承载或者浮力上讲是问题不大的,其实还是有一些问题的。第一,我们知道目前地球上的动物界,没有这么大的鸟,鸟越大智商越低,这是金庸的论断(神雕侠侣后记),很难在竞争中活下去。第二,现代人类制造出来的飞机火箭,速度也快,也不需要特别大的风,他们需要燃烧轻质燃料。可庄子是古代人,他拼了命往大了想,就无法考虑周到了。我这里想提醒,从小到大的变化并不是线性的,会有极限,有有变更。
庄子营造了这样一种大的鸟的飞行,是想和我们平日能够看到的东西做个对比,印象深刻。我们平常能够看到麻雀乱飞,从一棵树窜到另一棵。他们笑话大鹏“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麻雀之类是小鸟,鹏是大鸟。我们不用使用钥匙也知道这是个小鸟的小飞和大鸟的大飞的对比。关键问题是,有这种小和大的经验,引发了小知和大知的重要差异。
人的经历,多少束缚了人的见识,这是庄子首先要告诉我们的。为此他做了广泛的论证,什么“朝菌不知晦朔(shuò),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这都是用各样的例子来强化这一点,活得越长,见识越多。我的钥匙第一把,小孩和大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当然我们都知道他不靠谱的地方,动物和植物都是没有什么“知”的意识,只有人有。
太晚了,睡觉了。 关于浮力,庄子还有论述。 虽然不知道这个可能超过1500字的帖子能不能弄到1个威望,我还是想继续写下去。感觉比较有趣而已。
上次谈到的是大和小,都是大家能够直接感受到的,比如大鱼大船大鸟小鸟。然后就转到了大知和小知的讨论中。我个人感觉,大知小知是庄子逍遥游里面最具有启发性的观念,即使其他都是不可靠的,这个论述却具有穿透性的魅力。所以要展开谈一下:
1什么是大知和小知?
我个人感觉还是比较明确的,就是大见识和小见识。有些人见识广,知道事情多,就可以叫大知;有些人见识狭隘,知道事情少,被成为小知。举个例子,有个家族替人家洗衣服,有一种秘方药膏,可以让他们在冬天的时候手不龟裂,就是皮肤裂口子。那一接触到水,可是生疼。有个人知道这个事情,就向他们买秘方,出价100金,这个家族商量半天,他们一年洗衣服,也不过得5金,现在一下子可以得到100金,但祖传的东西又不好轻易示人。商量半天还是决定卖。这个人拿了方献给吴王,吴越当时打仗,吴国的士兵冬天搽药膏,手不裂,战斗力强多了。这个献药膏的人竟然因此而获得了封地。庄子认为这就是小知和大知的分别。你以为这药膏只能用来冬天洗衣服防手裂,不晓得可以用于战备。大家都知道,一旦涉及了战争,那利益就是非常大的。
庄子举出这个例子,就是为了嘲笑他的老对手惠施,一个脑子有些僵化的人。
我前面的第一把钥匙,就是小孩与大人,从大小知的角度看,小孩子见识少一些,大人见识多一些,就是这个意思。
2大小知如何行成的
在第一个大小知的例子里,庄子举的是鹏和家雀的例子。大鹏鸟要飞上九万里高空,从北冥到南冥;而家雀只要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就足矣了。在这个例子里,我们知道行动模式的作用非常重要。所谓见多识广,一个第一次见到骆驼的人,会认为这时马背肿出来一块;,从高处看这个世界,看到人们忙碌追求眼前的利益,可能你会有重新认识自己的角度。这时人的活动范围扩大带来见识的增多,是大小识的一个来源。另一个来源就是活的时间够长,这又跟大小人练习起来了,大人比小孩见识多,他经历多也有关系。而中国,老年人通常被认为是见多识广的,老马能识途,就是这个道理。庄子举出的例子不少,比如那个大年的树,比如彭祖。也许我们不应该简单迷信年龄,除非他能够知识更新。现在很多老人家跟不上时代了,是因为知识更新速度超过了他接受知识的能力,小孩子应该算是有优势的,所以玩电脑小孩比老人上手快。(知识更新其实是一个挫败的过程,小孩接收挫败的能力反倒强)。但如果一个真能活800岁的人,一定是有超强的知识消化和更新能力,能够知道历史学家都无从掌握的细节。第3个是知识传承,庄子没有提,但大家应该可以理解(实际上,知识传承能够弥补可能无法行万里路限制,所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情,靠的就是这个。第四个是创造性思维,就是脑子活,能够有联想能力。那些洗衣服的人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秘方可以拿来换得封地呢?一是他们被祖宗的训示给吓住了,秘方不得外传。一是他们有自己的利益考虑,如果传出去,别人也洗衣服,他们自己的没有竞争优势了;他们就不想想这个方子在别的地方的用处,比如美容护肤,比如战备物资。创造性思维不足。另外我们也应该看到献秘方的人对时局的把握能力强,如果吴越不打仗,也许他的献宝可能不能获得这么丰厚的报酬;另外他有决断力和财力,100金的投资也是有风险的。 严格上讲,这个献秘方的人不是个第一手的知识创新者,只能算知识的创新利用,就像现在的高新产业孵化器一样,将知识纳入利益最大化的体系中。他不发明专利,只是买专利来致富。在庄子看来,天下的知识仿佛就在哪里,就等着你去发现。他举着这个例子,是因为惠施说楚王给他大葫芦种子,种出来的葫芦皮太薄,装水装酒马上就裂了,剖开了又太大,连当个水瓢都不成,不晓得有什么用。庄子就跟他说,你把这葫芦串来放到海里当浮子,乘着它游荡江湖?我们不知道庄子是如何知道这个大葫芦的用途的,但他讲得惠施不一定能懂。因为游荡江湖,有大舟小船,干嘛要用葫芦呢?安全性未必高,漂到河中央葫芦裂了,人不就掉下去死了么? 惠施为什么比不过庄子,不能完全说是他见识少脑子僵化,而是他在领悟“用”上跟庄子差了一个境界。
我在前面举例子,将傍晚的时候,人站在小山顶上,看山下面的人忙着赶路回家,买菜,做饭,不禁想,人生这么短暂,何至于整日的忙碌像个蚂蚁一样。我有时候也在路边看到蚂蚁,排着队去弄吃得,或者几个蚂蚁合力扛着一个苍蝇,一个蚂蚁顶着一个巨大的米粒辛苦的走着。呵呵,大致上都差不多吧。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因为我站在山上不饿,不必马上下山找吃的。我要是下了山,也立马投入生活的洪流的。但就是这么高处一观,人生的见识就有不同,能够知道出了忙忙碌碌的生活,也可以逍遥自在一把,想想人生,想想宇宙中人的位置这些没有头脑的事情,不必那么唯利是从。 引用第8楼bulunuo于2010-01-15 20:18发表的 :
虽然不知道这个可能超过1500字的帖子能不能弄到1个威望,我还是想继续写下去。感觉比较有趣而已。
.......
照这种速度下去,老布在文学版做科研,开讲座,很快就成为富翁啦
这个境界上的差异,我的第二把钥匙,就是比方做死人和活人的分别。你想要活着,就要整日想着整饭吃,有安全的空间,有个地方住,有保暖的衣物,最好还能有解决性欲的方法。然后又想着赢得别人的尊重,或者社会地位之类。这个问题,一个叫马洛斯的美国人探讨的非常好,这里就不重复了。总之,这些都是人最低限度地活和更高层次地活。庄子有一天碰到个骷髅头,他给庄子讲了一番道理(《至乐》):
庄子到楚国去,途中见到一个骷髅, 形骸已经枯槁。庄子用马鞭从侧旁敲了敲。于是问道:“先生是贪求生命、失却真理,因而成了这样呢?抑或你遇上了亡国的大事,遭受到刀斧的砍杀,因而成了这样呢?抑或有了不好的行为,担心给父母、妻儿子女留下耻辱,羞愧而死成了这样呢?抑或你遭受寒冷与饥饿的灾祸而成了这样呢?抑或你享尽天年而死去成了这样呢?”庄子说罢,拿过骷髅,用作枕头而睡去。
到了半夜,骷髅给庄子显梦说:“你先前谈话的情况真像一个善于辩论的人。看你所说的那些话,全属于活人的拘累,人死了就没有上述的忧患了。你愿意听听人死后的有关情况和道理吗?”庄子说:“好。”骷髅说:“人一旦死了,在上没有国君的统治,在下没有官吏的管辖;也没有四季的操劳,从容安逸地把天地的长久看作是时令的流逝,即使南面为王的快乐,也不可能超过。”庄子不相信,说:“我让主管生命的神来恢复你的形体,为你重新长出骨肉肌肤,返回到你的父母、妻子儿女、左右邻里和朋友故交中去,你希望这样做吗?”骷髅皱眉蹙额,深感忧虑地说:“我怎么能抛弃南面称王的快乐而再次经历人世的劳苦呢?” 也许骷髅头已经讲得很清楚,那个境界,很多人称为天堂或者西天或者伊甸园什么的,就是自由自在的境界。但活的人是不可能长久享有这样的境界的,所以我称为死人与活人的分别。然而这种分别不是绝对的,只是一种认识上的差异。很多时候,一个人从战场上回来,或者经历一场大病,就能看透很多事情,觉得平日里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而争斗的确不值得。这便是死亡迫近人生时候给人的启迪,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认识到这一点,我们便该在这份生命里多一些让自己舒心自在的心境,别太急切地盯着那点蝇头小利。这样也许很鸡汤,但庄子也有类似的故事等着,还是那个骷髅。不过这次不是他老人家出场,而是列子,一个在惠施和庄子之间的人:
列子外出游玩,在道旁吃东西,看见一个上百年的死人的头骨,拔掉周围的蓬草指着骷髅说:“只有我和你知道你是不曾死、也不曾生的。你果真忧愁吗?我又果真快乐吗?”物类千变万化源起于微细状态的“几”,有了水的滋养便会逐步相继而生,处于陆地和水面的交接处就形成青苔,生长在山陵高地就成了车前草,车前草获得粪土的滋养长成乌足,乌足的根变化成土蚕,乌足的叶子变化成蝴蝶。蝴蝶很快又变化成为虫,生活在灶下,那样子就像是蜕皮,它的名字叫做灶马。灶马一千天以后变化成为鸟,它的名字叫做干余骨。干余骨的唾沫长出虫子斯弥,斯弥又生出蠛蠓。颐辂从蠛蠓中形成,黄軦从九猷中长出;蠓子则产生于萤火虫。羊奚草跟不长笋的老竹相结合,老竹又生出青宁虫;青宁虫生出豹子,豹子生出马,马生出人,而人又返归造化之初的浑沌中。万物都产生于自然的造化,又全都回返自然的造化。 列子很矫情,说问题也未必那么清楚,大致的意思是,人从微小的“几”来,又回到这个“几”去。按,圣经有亚当是泥土捏成,死了又回归尘土。生命就这么和尘土联系上了,就像生命和死亡联系在一起,所以列子跟骷髅说,我也不是生,你也不是死。你死你能转为生,我生我有要死。
然而,从生到死(从人到几)可能是一瞬间发生的过程,从死到生(从几到人),在列子看来,却要经历漫长的演化过程。从我第二把要是的角度看,活人到死人是可以达到的境界,可从死人到活人,没有那么容易了。举个例子吧:
尧打算把天下让给许由,说:“太阳和月亮都已升起来了,可是小小的炬火还在燃烧不熄;它要跟太阳和月亮的光亮相比,不是很难吗?季雨及时降落了,可是还在不停地浇水灌地;如此费力的人工灌溉对于整个大地的润泽,不显得徒劳吗?先生如能居于国君之位天下一定会获得大治,可是我还空居其位;我自己越看越觉得能力不够,请允许我把天下交给你。”
许由回答说:“你治理天下,天下已经获得了大治,而我却还要去替代你,我将为了名声吗?‘名’是从属于‘实’的附属物,我将去追求这次要的东西吗?鹪鹩在森林中筑巢,不过占用一棵树枝;鼹鼠到大河边饮水,不过喝满肚子。你还是打消念头回去吧,天下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啊!厨师即使不下厨,祭祀主持人也不会越俎代庖的!” 怎么理解这段非常有意思的话呢?尧是天下的主宰,他已经达到了人生的顶峰了,但他还是个活人,没有达到死人的境界。许由却已经达到了死人的境界,看问题就比他透彻,或者是更大知。首先,尧认为自己和许由相比,那是小和大的分别,自己是火把而许由是日月,自己是浇水而许由是季雨,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因此,他要求许由来当这个天下的领袖。许由一听,就跟那个骷髅头一样拒绝,我现在就挺好,天下也大治了,干嘛要图个天下主宰的名声要去当主宰呢?何况这个名不过是实的表征,我要这个空名有什么用呢? 我的生,就像鹪鹩和鼹鼠一样,都是极简单的生活,天下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在越俎代庖的例子里,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死与活的差异:尸祝管死人吃喝,厨子管活人吃喝,暗示了许由和尧的差异)。
现在的人也许觉得不平:尧是为天下着想,你许由想到的总是自己。可许由作为一个领悟乐死真理人,是不可能从死这个高境界到活这个低境界的。这便是列子故事所阐述的。如果鸡汤一点,那么我们也可以说,别听别人瞎忽悠,一定要先认清自己是那类人。
仔细聆听庄子这些发言,其实是一件蛮有意思的事情,特别是死人和活人对话的故事。许由和尧对话,庄子和惠施对话,庄子和骷髅对话(庄子作为超人老师的地位暗示他并非完全进入死人的境界),而更多的是,庄子在和读者对话,你就是那个活人,而他已经死了几千年了。
这种对话,也许可以帮我们理解高一境界的人观察和感知世界的不同。一个叫肩吾的人,也听到了狂人接舆的话:
肩吾向连叔求教:“我从接舆那里听到谈话,大话连篇没有边际,无法反复验证。我十分惊恐他的言谈,就好像天上的银河没有边际,跟一般人的言谈差异甚远,确实是太不近情理了。”连叔问:“他说的是些什么呢?”肩吾转述道:“在遥远的姑射山上,住着一位神人,皮肤润白像冰雪,体态柔美如处女,不食五谷,吸清风饮甘露,乘云气驾飞龙,遨游于四海之外。他的神情那么专注,使得世间万物不受病害,年年五谷丰登——我认为这全是虚妄之言,一点也不可信。”连叔听后说:“是呀!对于瞎子没法同他们一起欣赏花纹和色彩,对于聋子没法同他们一起聆听钟鼓的乐声。难道只是身体上有聋与瞎吗?智力上也有聋和瞎啊!这话似乎就是说你肩吾的呀。那位神人,他的德行,能包容万事万物,使整个世界成为太平境界,他怎肯为天下俗事忙忙碌碌呢?这神人,外物没有什么能伤害他,滔天的大水不能淹没他,天下大旱使金石熔化、土山焦裂,他也不感到灼热。他的尘垢秕糠等糟粕物,都能造就出尧、舜那样的圣贤人君来,他又怎么会把外物琐事当一回事呢!”
北方的宋国有人贩卖帽子到南方的越国,越国人不蓄头发满身刺着花纹,没什么地方用得着帽子。尧治理好天下的百姓,安定了海内的政局,到姑射山上、汾水北面,去拜见四位得道的神人之后,怅惘地神游世外,忘记了天下。 用第2把钥匙,可以很轻松读懂这几段话的意思。原来这个肩吾还处在低境界上,无法理解接舆的话,感到很困惑,他于是向连叔请教。这个连叔已经达到了死人境界了,所以他就给肩吾分析了这些话。他先是骂肩吾怎么还处在低层次上,就跟瞎子聋子一样。然后深情赞美那些神人,仿佛他自己也见到了一般。其中有一句话很有意思,就是“他用尘垢秕糠等糟粕物,都能造就出尧、舜那样的圣贤人君来”。
后来尧终于死了,或者说领悟了,他去见许由(四子之一)和神人了,他也算提高了一个境界。
这是个有趣的故事,讲低境界向高境界的提升过程,那是一个超越,是从活到死的分别。本来讲到这里,大小,大知小知,低境界高境界就算讲完了,但至乐里另一个故事,却仿佛是对这个故事的补充。 突然想到前面提到的浮力还没有解决,这里简单说明一下。这个大鸟,它要飞行需要六月大台风。就是说,它依靠的比一般的鸟儿要大;也有个能御风而行的人,就是那个列子,他御风而行,可中间要是风停了,他就要跌下来。
(那些才智可以胜任一官之职,行为可以顺应一乡群众,道德合乎一国之君的的要求,才能可以取信一国之人的人,他们自己很得意,其实如同斥鷃一样(所见甚小)。而宋荣子嗤笑这四种人。而且世人都赞誉他,他却并不会因此而更加奋勉,世人们都非难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沮丧。他清楚自身与物的区别,辨明荣誉与耻辱的界限,至此而止。他在世间,没有追求什么。即使如此,他还是未能达到最高的境界。列子能驾风行走,那样子实在轻盈美好,而且十五天后才返回。列子对于寻求幸福,没有拼命追求。他这样虽然免于步行,但还是有所依靠。)
庄子接着就提出了理想境界中的人:如果能够顺应天地万物之性,而驾驭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那又需要凭借什么呢?因此说,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心目中没有功名和事业,思想修养臻于完美的“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和地位。简单地说,就是死人。
当然,也许他们是这样那样的死人,但如果生物层面还活着,就不是彻底的死人吧。举个例子吧,有个叫钱钟书的,字默存。年青时候是个凭才气爱嘲笑别人的人,很早就有了名气。他跟这个宋荣子有些类似吧。后来,就是解放后,就突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了,海外的人都很关心他,文革时候还以为他死了,连纪念文章都写好了(夏志清)。后来他成功躲过文革劫难,活过来了,默存得可以呀。文革后他早年写的《围城》热播,很多人都想跟他见面,他总是说,鸡蛋好吃不一定要见母鸡一面吧。他是不关心自己的名誉的。
我们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宋荣子的问题在哪里,一是他嘲笑别人,一是他借此赢得了很大的名誉,所以他没有达到最高境界。嘲笑,表明他在意那些小鸟们对自己的评价,看看鹏,它就不嘲笑那些麻雀。 还是先谈谈那个有趣的孔子和颜回的故事吧,是对许由和尧的故事很好的补充:
颜渊东去齐国,孔子面有忧愁之色。子贡离开席位问道:“学生请问老师,颜回东去齐国,先生面有忧色,这是为何呢?”孔子说:“你问的很好。从前管子有句话,我认为讲得很好,他说:‘小袋子不可包藏大物件,短绳子不能汲出深井水。’之所以是这样,因为命运各有所定,形体各有所适宜,是不能增加和减少的,我恐怕颜回和齐侯讲说尧舜、黄帝之道,又加上燎人、神农之主张,齐侯听了将会内求于心而不能理解,不能理解就要产生惶惑,人惶惑于心忧思不解,就会悒郁而死。况且。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从前有一只海鸟飞落在鲁国都城的郊外,鲁侯把它迎进太庙,用酒宴招待,演奏九韶之乐去娱乐它,设太牢之宴为膳食。而鸟却头晕目眩忧愁悲苦,不敢吃一块肉,不敢饮一杯酒,三天就死了。这是用养己的方式去养鸟,不是用养鸟的方式去养鸟。用养鸟的方式养鸟,应该让它栖息在深林中,漫游在沙洲荒岛,浮沉于江湖水面,捕食泥鳅白绦等小鱼,随鸟群行列飞行与留止,从容自如地生活着。鸟最厌恶听到人的声音,何以还要作这些喧闹吵杂之事啊!成池、九韶一类乐曲,演奏在广漠的旷野,鸟听了要飞去,兽听了要逃跑,鱼听了要潜入水底,人众听了,相互环绕观看。鱼在水里而得生,人在水里就要死。它们必定是相互各异的,故而它们的好恶也各异。所以上古圣人依据人不同能力,使治不同事宜。名只限于与实相符,义理之设要适宜于性,这就叫条理通达而又保持福德。”
孔子一派虽然属于活着派,他们崇尚王道,但孔子也是个有大知的人。所以庄子就常常拿他们说事。事物是按照本心生存,外力勉强不得。齐侯他没有要往高境界走的心,你去了徒增他困惑而已。这一点,我们看到了孔子对齐侯的判断:他不是像尧那样要求进步的人,你硬要拽,两伤而已。而让人顺着内心的路子走,那才是教育的正道。
虽然庄子未必是一个人创作完成的,但我们也看到其中辩证演绎的思路。尧放弃天下主宰的位置,进入了死人境界;齐侯没有办法进入,颜回去硬拉,适得其反。首先要明确自己是什么人,要变成什么人,能不能变成。这些都很重要。我们顺便来总结一下,小知的人,大知的人,低境界的人,高境界的人。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首先,大小知涉及人的某一方面,比如认知方面。那个献秘方的人,也是个活着的人,要不他就不处心积虑要搞成这件事情了,虽然他比洗衣服的人而言是大知。死人活人那个是个身体状态而言。可能是个纯粹的活人,追求生活的幸福;也可能是在从低境界向高境界进发的人,有很多不满与困惑,也有许多领悟;或者是进了高境界的人。而通常,高境界低境界的人都很活泛,高境界的人更看破外在于生命的形式,比如荣誉,权力,地位等。
举个例子,某小国国君到楚国去,楚王接待他的时候,一会就有人来报告说这个国家亡了,如是者三次。结果这个国君是面不改色,照常吃喝。楚王很奇怪,他说,这些是我不在意的,你又怎么能吓到我呢?
看看这个人的定力,很是影响了魏晋那些疯子。原来这个死人境界的人,根本不认为自己的身份是某小国的王,他对自己有主见。这一点很重要。别人拿出上帝或者别个更高的名义,比如人民,让你忏悔,你也可以说,我忏悔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安排。 布兄高见。
我得细想想再写个有质量的回贴给你:)
欢迎布兄往后常来文学版投稿:)
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