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湄花榭 发表于 2008-11-29 15:22:05

画在腕上的时光


   小时候的记忆中,婚礼一般是在冬天举行,因为婚宴一般在家里举行,这个时侯举行婚礼,能够防止剩下的东西变质。

鞭炮一响,穿着厚厚的红棉袄红棉裤的新娘就进门了,羞怯的坐在床上,我不知道那个时侯抹不抹胭脂,但是新娘的脸,总是漾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廊檐下,大红的毯子上挂着伟人像,新郎新娘给伟大领袖毛主席鞠躬,给父母鞠躬,给天地鞠不鞠躬我忘记了,然后就是收红包,专门有收红包的人,这人不但对结婚这家的三姑六婆极其熟悉,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因为每当司仪念一个亲戚的名字,他就要举一个大托盘,一般是喜鹊登梅的图案,红艳艳的在人头上穿梭,不但要准确无误的找到新浪的七大姑八大姨,而且还要大声吆喝一下红包的具体数目,例如:“三姑,两块!”比较辛苦的是新郎和新娘,念一个名字,鞠一下躬,如果遇到一个肺活量极高的司仪,那就得一直弯着腰,还有喜欢戏谑的,会冷不丁扑上去按着两个人的头,恨不能按到地上,对一对新人的脊柱柔韧性的要求极高。

多年以后,一位同事讲起她结婚的时候,婆家远在一个小山村,还保留着这样的习俗,除了述说当时的盛况之外,还心有余悸地说:“差点把爷冻死,足足大冬天在外面站了两钟头。”笑的我们。

然后,被冻的脸色铁青的新娘终于可以回家坐在温暖的床上了,好像是要坐在水红色的被窝上,面前,一群眼巴巴望眼欲穿的小孩子,不是为了看新娘,新娘漂不漂亮不是孩子考虑的范畴,原因是为了要糖吃,过去的新娘兜里,那是装着糖块的,稀罕物,一般不会轻易掏出的,因为这糖是婆家备的,倘若大手大脚的一下子掏的罄净,岂不是表明不会勤俭持家呀?所以,小孩子要的紧了,才掏出一块半块的,偶尔也会有极亲近的大人走个后门,要上几块,拿到糖的,欢呼雀跃,把糖放在火炉边,慢慢的按着,看糖融化做一个圆圆的糖片,然后,手疾眼快的插入一根火柴,拿起来,稍等片刻,就是一根棒棒糖,小心的放在嘴里,抿啊抿啊,那样的水果糖的味道,直到今天还留在记忆里。

多年以后,孩子去超市,告诉我:“妈妈,这里没有我想吃的东西。”

也许,真的是物以稀为贵,因为稀缺单一,能品味的极其有限,所以它一直鲜明的留在记忆里,记忆是个神奇的东西,越是遥不可及,越是耿耿于怀。听到过很多人说,怎么现在的东西没有以前的好吃呢?

我对吃一直以来很淡漠,关于糖,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

我关心的是,新娘手上那块亮晶晶的表,抬起手的时候,雪白的腕,水红的袖,那块银色的表,常常让我看的呆了去,好美啊!好羡慕啊!似乎那个时侯,只有新娘才可以戴上手表,心里不禁有了模糊地憧憬。

时间的概念对于小孩子极其模糊,浑浑噩噩的,我不关心昨天,也压根不会忧心明天,只在当下,日夜的界限对于我来说很不明显,据说,我有一段时间,白天呼呼大睡,夜晚活跃如猴,上蹿下跳,还的辛苦一天的爸妈轮流值班,疲累不堪,后来,爸妈无奈,白天我想睡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不让睡,好不容易才把这毛病扳过来,我想哭则哭,想笑则笑,想要什么东西也会和大人闹腾,一切全凭心性,心性就是我的秩序和规则。我之所以喜欢表,不是因为我想看时间,纯粹是因为看到它在太阳下那亮晶晶的光泽,戴在手腕上滑上滑下,还有喜欢那“滴答滴答” 的轻响,还有抬腕看表的那个动作,用现在的话说,帅呆了,这些,真的对我充满了诱惑力。

只是,那个时候,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呆呆看着新娘的小女孩心里想什么,其实,我是真的喜欢极了她腕上的那块表。

在家的时候,也曾把父母的罗马表还是英格玛表很神气的套在手腕上,无奈表带太粗,会很轻松的滑过手腕,掉在地上,我虽稚气,却也知道这是家里少有的几件值钱东西,摔坏了可是不得了的。

于是,上学的时候,就趁老师讲课的时候,偷偷拿书立起来作掩护,拿圆珠笔在腕上画手表,后来技巧日渐臻于精妙,那个圆竟然画的如圆规画的一般,中间点十二个点,然后环绕手臂,画一个表带,后来,这成了风靡孩子们之间游戏,没事的时候,伸出胳膊,看看谁画的表最像。

看过一篇文章,说是小时候照相的时候,老师让戴手表的同学站在第一排,故意露出手腕上的表,黑白照片上孩子们黝黑的脸,一脸灿烂的笑着,看来,如我一般痴迷手表的,大有人在啊!

这种痴迷,无关乎时间,只关乎好看,或许还有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心。

什么时候我能有一块表呢?

这个美好的愿望一直在我心里盘桓萦绕了好久,后来,这个理想渐渐的淡漠了,我的心,很快又被其他的东西所吸引。

上学离开家的时候,临上车,妈妈塞给我一块手表,很出乎我的意料,那个年代,手表对于学生来说,好像还是奢侈品,我拿在手里,金色的表带,银色的表盘,还有着十二颗闪烁的水钻,眼眶湿润了,从来没有感到时光有如此清晰的烙印,长上了翅膀,就意味着飞翔,远方一直是我的向往,这块表,已经不仅仅纯粹是装饰意义上的表了,它开始丈量时间的脚步,年少的我,不懂得离别的意义,只是有种模糊地惜别之意,直到今天父母花白了头发,才知道,当初那离别的一刻,就是告别了与父母日夜厮守的日子,从此,开始奔向了那个叫做前途的远方。

其后的好多年,这块表为我精确的计算着时间,时间,在我心底,成了成人社会的严苛秩序的代名词。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块表消失了,说它消失,是我不清楚它什么时候丢掉的,所以,等我发现它没有了的时候,估计已经距离它消失有很长时间了,因为是不知不觉之间的事情,也可能是因为年纪小,不懂珍惜,所以,丢掉它,好象没有很惋惜,云淡风轻的感觉,丢了就丢了,就如青春年少的时候,很多来去无风的美丽,总以为最美的在前方,所以没有了患得患失的踟蹰心理。

结婚的时候,老公给我买了一块表,那是我唯一的首饰,戴上的时候,就是写下了一世的契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隐隐明白了,小时候,给新娘买一块手表,是不是就是约定了一世的相守,腕上的手表,是个美好的祝福,会陪伴着他们,丈量着在一起的岁月,见证着一路的相濡以沫。

而今,我的腕上,只有一个翠玉镯子,温润蕴藉,那块结婚时候的手表也早已经不知道去向了。不戴手表已经好多年了,柴米油盐的生活,不适合戴手表,自己是个糊涂人,记性也极差,洗衣服做饭的时候,都需要摘下手表,然后就记不起把它放在那里了。

只是时间的刻度,已经深深的刻印在了心底,起床、上班、休息,日常的林林总总,体内的生物钟几乎没有出现过误差,虽不是精确到分秒,然而大概还是准确的,我应该算是一个很守时的人,时间于我,已经形成了一种制度,甚或习惯。

蓦然惊觉的时候,流年如水,自己的时间已经不仅仅属于自己,分割给了责任、义务、爱人,孩子、亲人,细数流年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像极了高速旋转的陀螺,人到中年的时候,生命以加速度的的方式流逝,身不得闲,只好努力让自己的心闲下来,清人张潮说:“人莫乐于闲,非无所事事之谓也。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胜,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观流云,听妙音,天下之大,孰大于是?”

这样算下来的话,忙的如陀螺般的我,看来也是幸福的闲人一个了,就在这初冬的午后,短暂的休憩,一杯茶,一本书,一曲音乐,还有这一段来自于记忆深处的文字,记事忘世,思绪如浮尘野马,相比其他人来说,所获得喜悦和安逸,也算闲得其所,如诗的韶华,就在这缓缓流过的时光的脚步里慢慢现了原本的滋味出来。

你说得对,过好日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幸福。所以,忙与闲,于我来说,都很快乐,

幸福飘然而至的时候,你说:“丫头,好好把握着吧。”

我记在心底,不说一个谢字,就如这不着于水的流光,看似无痕,其实,它在心底,岁月过后,方显出真如性情的灼灼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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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m310 发表于 2010-3-9 14:07:28

写的真好人唯一不能掌握的就是自己的时光,抓个虫子,呵呵
引用第0楼水湄花榭于2008-11-29 15:22发表的 画在腕上的时光 :

给天地鞠不鞠躬我忘记了,然后就是收红包,专门有收红包的人,这人不但对结婚这家的三姑六婆极其熟悉,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因为每当司仪念一个亲戚的名字,他就要举一个大托盘,一般是喜鹊登梅的图案,红艳艳的在人头上穿梭,不但要准确无误的找到新浪的七大姑八大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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